那么一个装逼高贵的人, 跟这么多流着血淌着泪的人挤缩在一个车里令人难以想像。
“我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这边离大楼也不远,我自己走回去。”陆云峰挥手, 让蔡诚去开车。
蔡诚向后退了两步:“我的建议是,您开车回去,我在这里带剩下的人一起离开。您回去可以安排人手,跟外面联络。”
“那你小心。”陆云峰干脆利落的跳上车。
完全没有打算上演“要走一起走, 你不走我也不走”的意思。
然后,陆霸总一脚油门,一骑绝尘,头也不回的就这么走了,也完全不打算转个方向盘回来继续跟蔡诚或是跟程立雪上演生死恋。
没有CP线,就是这么无情!
蔡诚数了数人头,一共还有十个男人,他们都是国内过来的,都是文质彬彬的模样,没一个能打的,戴着金边眼镜的程立雪也被他算在“没一个能打的”里面。
在没有车的情况下,要把这么多人一波带走挺不容易。
跑出矿区之后,街上的情况把只见过菜场里猪牛羊鸡鱼尸体的人们吓得腿发软,他们来之前就知道这里的情况,也通过电视了解过。
在电视上看没有这么大的视觉冲击,更不会有浓重的血腥气味和重伤者的痛苦哀嚎。
“我就不应该贪图外派补助……别是有命挣没命花。”有人小声的嘀咕,整个队伍里弥漫着恐慌情绪。
“有我在,你们都会没事,不仅有命赚有命花,回去还能吹一辈子!”站在前面的蔡诚回头冲他们一笑,露出白白的牙。
有他刚才毙掉叛军的利落身手,人们对他的话信任度颇高,他们相信蔡诚可以把他们平安带回去,队伍里的情绪很快稳定下来,跟在蔡诚的身后,让他们走就走,让他们蹲就蹲,整齐划一,特别听话。
“站住!不许动!”在建筑物的废墟里,忽然冲出一队持枪者,看衣着和武器的档次,即不像叛军,也不像当地军队。
为首之人说的不是当地语,而是听不出来任何口音的英语。
“你们是矿山的人?”
蔡诚背后的人连连点头称是,想来只要不是两股武装力量之一,就一定能安全。
“真是太好了。”为首之人冷笑一声,“本以为要进入大楼会很麻烦,没想到,天上掉下来几个带路的。”
蔡诚和程立雪的枪被缴了,程立雪的背包也被翻了个遍,见里面都是医疗用品,来人也没有太在意,把包丢在一边,喝令几个手下把他们十二个人全部绑起来,押到仓库看守。
“等老板回来,押他们去谈判。”
深夜,蔡诚悄悄磨断绳子,顺便帮其他人解开。这里的防守很严,他让其他人离自己远一些,等他把前面的障碍扫光之后再出来,免得受伤。
他打翻了几个人,还没有来得及拿到枪,就被几把枪指着头按在地上,暴揍一顿。
“毙了他,反正还有其他人质,不缺他一个。”有人大声说。
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是人体描边大师,也绝对不可能射偏,蔡诚心中一凉。
扣动扳机的声音与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
黑暗中,数道奇异的银光如漫天雨丝落下,落在持枪人的咽喉上,绽放出小小的血花,人体落地的沉闷响声次第响起。
仓库里又恢复了安静。
蔡诚转过身,抬起头,在撂着的箱子之上,站着身姿挺拔的程立雪。
月光,从屋顶的小破洞里照进来,不偏不倚地落在程立雪的身上,柔软清冷的光让他的脸显得更加立体,一半在光明一半在黑暗。他的右手握拳,举在胸口,指缝里还闪着点点银光,那是他背包里的手术刀片。
程立雪居高临下地望着嘴角带血的蔡诚,一跃而下,疾步赶到他的面前:“疼吗?”
“不疼,他们怎么样?”被暴打一顿哪有不疼的,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已经出去了,有一个说知道怎么把车发动起来,我们赶紧走。”程立雪扶着蔡诚站起来。
窗外传来发动汽车的声音,蔡诚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竟不知道他们中还有会偷车的。”
刚才腰侧被狠踢了几下,蔡诚强忍着,不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有异,加速向外跑。
忽然,外面响起了大呼小叫,接着是汽车引擎被轰到极致的刺耳声音,随着一声玻璃破碎的巨响,引擎声越来越远。
看起来,跑出去的人遭到袭击,幸运的是,他们跑掉了。
程立雪扶着蔡诚刚向前迈了一步。
“嗖……啪……”几颗子弹贴着他的脚边飞过,将地板射得木屑飞舞。
“唔……”程立雪感到肩头一沉,被自己扶着的高大身体陡然软了下去。
他的手掌感觉到一股粘稠的热流从蔡诚的腰间涌出。
“蔡诚!”
第167章
蔡诚身上的陆氏集团员工出入证救了他。
或者说,是获得了一个得救的机会。
绑匪的目的就是绑架陆氏集团的员工, 程立雪身上只有一个医生的身份证明, 显然不是陆氏的员工, 价值远不及半身是血的蔡诚。
死人是没有交换价值的。
因此绑匪同意程立雪为蔡诚做手术的要求。
条件十分简陋,别说无影灯,就连普通的灯都缺乏,只有头顶上吊着一只最多只有25瓦的小灯泡在努力着发光发热。
程立雪用剪子将蔡诚的外衣剪开,露出肌肉线条完美的腹部, 他小心的用酒精给蔡诚的伤口消毒。子弹从蔡诚的身体侧面穿了过去,幸运地避开了内脏。
看着血肉模糊的弹孔,程立雪一向稳定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他从箱子里取出吸入式麻.醉剂, 准备给蔡诚用上。
“用了之后, 我会睡多久?”蔡诚轻声问道。
程立雪摇摇头:“我不确定。不过总比不用的强。”
“还是不要用了, 我需要保持清醒,一有机会, 我们马上就走, 不能耽搁。”蔡诚冲他笑笑,“我不怕疼,保证不动。”
程立雪点点头, 开始动手。
蔡诚说到做到,他闭上眼睛,不喊不动,只当自己已经死了。
现在被折磨的是程立雪, 蔡诚每一次无法控制的肌肉颤动,都让他心里跟着一抖,太影响心情了,程立雪想到自己老师曾经说过,某位业界大佬在给自己妻子做手术的时候,紧张地像个刚上手术台的实习生,做完手术,自己先晕过去了。
当时只道是吹牛,现在他终于发现在熟人身上动刀和在不熟的人身上动刀,感觉完全不一样。
“你……不是说好……”蔡诚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沾着麻醉药剂的布捂住了嘴,他大大地睁着眼睛,不解地看着程立雪。
“你影响到我了。”程立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蔡诚的大脑还来不及想自己哪里影响到他,便头一歪,很快陷入黑暗。
做完手术之后,两人被关在一起,蔡诚还没有从麻醉中醒过来,因为失血的关系,他手脚冰冷,程立雪将他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让他保持温度。
不知不觉自己也睡着了。
深夜,半梦半醒的程立雪被蔡诚低沉的梦呓惊醒,才感觉到怀里这具身体的体温高得不正常,翻开眼皮一看,眼底都充血了。
他大声拍打着门,要看守送冷水和毯子过来。
看守骂骂咧咧不耐烦的走过来:“发烧有什么关系,他精神太好我们反而有麻烦。”
“高烧不退会有生命危险,他要是死了,你们老板拿不到钱,会杀了你。”程立雪冷冰冰地说。
“你敢教训我!”不耐烦的看守挥拳打向程立雪的脸,却被人拉住,是他的同伴。
“干什么?!”
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上下打量着程立雪:“你是……程医生?”
“你是……”在昏暗的灯光下,看黑乎乎的人,程立雪完全看不清楚眼前的人谁是谁。
“在喀布村,你救了我妈妈。”看守说。
程立雪确实去过喀布村,但是他救过的人太多了,连患者长什么样他都记不清,何况是患者的儿子。
不过现在这位患者的儿子看起来不像要做医闹,而是打算报恩。
程立雪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你。”
就这样,干净的水有了,毛巾有了,毯子也有了,除了自由,那个看守都尽力帮他们弄来了。
第二天清晨,阳光照进关着他们的房间,落在蔡诚的脸上,蔡诚微微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侧卧在干净的毯子中,身后有人紧紧地抱着他。
他轻轻地动了动。
“醒了?”程立雪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蔡诚应了一声,他困惑地环顾四周:“昨天,还没这么多东西。”
“嗯,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给的。”程立雪支起身,伸手去掀蔡诚的衣服。
蔡诚下意识抓住衣摆。
“别动,我要检查你的伤口。”程立雪一本正经。
阳光下,蔡诚近乎于古铜色的皮肤上,除了有枪伤之外,还有纵横交错的几道伤痕,那是昨天被第一拨人用棍子暴打时留下的。
青紫色的痕迹从腰间一直伸到被裤子挡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