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贵公司的有息负债是多少？”
“1000万，下个月就要进行转贷。”
“哦，要付利息了，利息是多少？”
“5%。”
“那就是1050万，听说还拖欠了员工薪水、物业水电房租费用，加起来有多少？”
“大概……大概一百多万。”黄老板越说声音越小，额头上的汗又冒出来了。
陆云峰以一个放松的姿态坐在沙发上：“那就算一百五十万好了，那么，转让价两千四百万，需要还贷一千零五十万，还有应付账款一百五十万……加在一起，要三千六百万。”
尹扬推推眼镜：“实际应该值不了这么多，现在各个机械工业公司的资产都在打折。除了一会儿要见的郭董之外，下午的俞董报价也远低于这个数字。”
黄老板急了：“俞董，俞志行是吧！你可千万不要被他给骗了，他们手上一堆三角债，都是烂账，而且他还没有一级代理权，那些配件大厂都懒得理他，要是买了他的公司，那你们才是亏大了！”
他的身子完全前倾，眼睛直勾勾看着陆云峰：“我这真的是狠狠打过折了，库存、代理保证金、公司固定资产，加起来真的要三千万了，这还只是账面价值，还没有评估市场增值，除此之外，还有将近一千万的应收账款，这加起来，怎么都值三千六百万了啊！还有代理权、无形资产，我都还没有算呢。”
尹扬微笑：“黄老板，贵公司被银行催款催了多少次了？天天亏损，还不上贷款。代理权和无形资产在会计处理中体现为商誉，在无法带来正收益的前提下，完全不值钱，反而是个负担，直接视为零也不为过。还有贵公司的固定资产，应该就是那幢楼吧，可是，楼市在跌，固定资产更是天天都要计提损耗。还有那一千两百万的库存……陆氏并不需要，或者，您可以拿回家？”
黄老板被他一番话说得脸色涨红。
陆云峰笑着说：“那么，这样吧，刚才算不是三千六百万吗，这样吧，我也不说去掉一千二百万了，去掉一千万，库存，由黄老板带走，我一个螺丝钉都不要。我们在支付款项里扣掉一千万，好吗？”
不好，简直太不好了！
要是一千万能脱手，黄老板早就卖掉了，也不会等到现在，问题是，现在叫价九百万都没有人要。
刚才黄老板还只把目光放在陆云峰身上，根本就没有在意他身旁这个看起来温和斯文的“伴郎”，本来以为只是关系稍好的同事，或者是朋友，没想到，一张嘴，也是这么厉害。
怎么厉害的人都扎堆去了。
扎堆就算了，还合伙对着他的心上扎针。
真是太残酷了！
黄老板掏出纸巾抹了一把汗：“两位，我承认 ，库存确实有点问题，压点价，也不是不行，但是压到一千万，也太狠了吧。”
第95章
“贵公司的库存对陆氏来说是否有用，质量如何, 我没看过, 不知道, 光是听您说价值一千两百万，这很不公平。”陆云峰淡淡道。
“这样吧，我有一个折中的方案：请黄总定一个数，您定的数，我不提出异议, 全盘提受，但是我保留处分权，等看完确切库存清单之后再给结论，到底是按您报的价格收, 还是在转让的时候, 完全把这份库存剔出去, 不知黄老板意下如何？”
简单来说，黄老板可以随便定价, 但是如果报的价格虚高, 那么陆云峰可以完全不接受库存，黄老板一个子儿也得不到。
尹扬嘴角微微翘起，陆云峰拿出的是“切蛋糕”策略：黄老板负责切蛋糕, 而陆云峰负责分配蛋糕。
压力迫使黄老板必须给出一个合理的数字，一点点水分都不能有，报高了陆云峰不收，报低了他自己吃亏。
黄老板腮帮子上的肉跳了跳, 明白陆云峰果然难以相与。
他一直在努力回避关于估值的讨论，但是陆云峰却一直死抓着不放，不仅如此，他身旁的这个年轻人，也时不时的敲边鼓，把黄老板的小心脏悬在空中，紧张地不行。
当然，他现在可以直接走，但是只要他离开，与陆氏的合作就算告吹，下一个有意向的客户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一旁的尹扬频频看表，虽然嘴上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意图很明显，就是催着黄老板赶紧做决定，否则，他们就要马上去下一家谈，不跟他耗时间。
最后被逼无奈的黄老板报出一个价格：800万。
以他对行业的了解，这个数字是相对合理，可能把货卖出去的价格。
陆云峰扫了一眼价格，笑而不语，对尹扬说：“如果要办交割的话，应该是在月底吧？”
尹扬不懂行，不过他听出陆云峰的意思，便含笑点点头。
陆云峰又继续说：“据我所知，在月底会有大量新配件上市，到时候这个价格……”
“说不定会腰斩。”尹扬接话。
黄老板闭了闭眼睛：“一口价，七百五十万！！不能再低了！这个价格，摆地摊都能卖出去！”
尹扬与陆云峰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的眼底都是笑意，从一开始的一千二百万，到现在的七百五十万，一口气降了四百五十万。
“嗯，库存就这么定了，现在再说应收账款……”陆云峰似笑非笑，“众所周知，现在欠钱的都是爷啊，近一千万的应收账款，说不定我去要，人家根本就不理我呢？”
黄老板咬着牙：“行，最低折算成五百万，不能再砍了，这些都是我们合作多年的客户，关系都很好，他们也只是暂时性的困难，再说，就算收不回钱，还可以把给他们的货收回来。”
就这样，又省下了五百万。
加上刚刚的库存，一共省了九百五十万。
最后最艰难的就是一笔价值一千二百万的保证金。
保证金是黄老板此前为了以高贵的顶级客户价拿到一批配件而提前支付的保证费用。
去拿货，需要支付的货款是上亿！
不去拿？一千二百万打水漂。
就连黄老板自己都觉得这笔钱哪怕计算为0都是应该的，正常人怎么会去拿货，刚刚那价值900万的库存都卖不掉，再进上亿的货？疯了吧？
但是既然现在都已经沦落到卖公司的地步，那他就绝对不会把这1200万当做不存在。
尹扬垂下眼皮：“黄老板，除了这一千二百万的保证金之外，陆氏还要全盘接手你家所有的有采购合同，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大坑呢。对我们来说，一千二百万就是0，或者负亿，你怎么还能开出七百万的价格来呢？”
黄老板引经据典，说明年轻人要往前看，说不定交割完毕之后，就赶上好时候了，到时候以这么低廉的价格采购，对公司来说，那是大大的占便宜。
尹扬微笑：“我们虽然现在是在赌城，但是用这一千二百万做为赌注，有点大了吧。”
全程陆云峰一直抱着双臂，坐在一旁似笑非笑，看着尹扬说话。
他真的很喜欢看尹扬这样顶着一张温和无害的纯真笑脸，说出能把黄老板气得肝疼的样子，整个人都好像在闪闪发光。
公众面前的温和、酒后的醉态、情动时的低吟，利落的身手，还有碾压对手时的光彩……
这个男人的每一面，都令陆云峰沉醉着迷，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陆总，你看呢？”尹扬已经把黄老板逼到快要上吊时，他停了下来。
说到底这是陆氏集团的事情，真要把黄老板逼到掀桌走人，那也不是陆云峰所希望的结果。
所以，陆云峰一直没有出声，无论尹扬把局面谈成什么样，到最后，他这个真正的掌权人，都可以挽回。
最终，那笔保证金被估值为五百万。
全部加在一起，陆氏只需要支付两千万，就可以拿走价值四千多万的黄氏企业的一切。
这次谈判的结果，当然不是嘴上说说就完事。一旁的律师马上拿出草拟的合同，由双方签字确认。
之后的具体操作由陆氏派出专业商务组，确认库存、确认应收账款等等，完成所有的工作之后，再签订正式合同。
“黄老板果然比挖掘机好玩多了。”结束谈判之后，尹扬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陆云峰问他：“我倒不知道，尹总什么时候关心过石油机械产业，是不是爱屋及乌？为了我去刻苦钻研过了？”
“呵……”尹扬斜了他一眼，这人真是太不要脸了，“你们的资料上不都写着吗？”
“就刚才那一会儿，就都看完了？”陆云峰记得那份资料密密麻麻的一大本。
尹扬点点头：“你难道做不到？”
陆云峰确实能做到，他也因此一直被人夸赞聪明、天才，从未有人可以与之匹敌，现在尹扬也是如此，这让他有些意外。
“下午去洛杉矶，然后是奥兰多、华盛顿、波士顿、纽约……你不会也都要跟着来吧？”回到酒店，尹扬将礼服一件件脱下，裸着上半身，寻找自己常穿的衣服。
“我们会在纽约见面。”陆云峰看着他有条不紊的收拾着自己的仪容，尹扬怎么就连擦脸的动作都比别人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