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霁明没有在温雪晴身上多绕圈, 邀请男人叙话。
男人没多隐瞒，三言两语就交代了。
李先生教出来的徒弟……
不动声色地将男人的底细都套出来, 温霁明沉吟些许，决定暂时将男人留下来。
“蓁蓁如何看？”待仆从把男人带去休息，温霁明才转向温雪晴。
她和凌柔收拾一番，不再是灰扑扑不起眼的衣裳, 而是精致的丝绸织物，虽然还是素色，但一举一动，都有暗纹流转，衣襟袖口的剪裁更是精巧。
温雪晴没回话，反而看向凌柔。
她还是有些在意凌柔说的话。
嫉妒什么？
如果凌柔不喜欢那人，让他走就是了。
注意到温雪晴的动作，温霁明挑了挑眉，也跟着看向凌柔。
“都看我做什么？”凌柔不解。
温雪晴：“七娘是不是不喜欢他？”
凌柔一滞。看得出，温霁明很欣赏男人，但是又担忧一路行来，男人对温雪晴有所冒犯，这才会问温雪晴。
可温雪晴居然过来问她。
她不喜欢又如何，温霁明又不是她的兄长。
温雪晴道：“七娘不喜欢，我便不喜欢。”
凌柔心生震动，温雪晴这个时候的一个记挂的居然是她。
温霁明跟着道：“若是那人冒犯了小娘子，我便……”
“不必。”凌柔克制住激动，稳住声音，“郎君怎么决定都是好的。”
“呃……”凌柔一句话把温霁明接下来的话都截了过去，他对那人是欣赏没错，正逢乱世，能揽住一个人才便是一个，更何况对方的心性品格又不同于一般人。
可是也不是非他不可。
温雪晴与凌柔一路相互扶持，更加在意对方也是正常。
温霁明没多想，只当两个小娘子共患难后一笔勾销过往。
“既如此，那我便把他留下来了。”温霁明看两人点头，这才放心。
大半个月过去了，南方的刘显聪忙着登基招贤，迟迟不北伐夺回洛阳，实在让他感到窝火。
京都一直留在匈奴人手中，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温霁明做好了全部的准备，就等着刘显聪发令了。之前消息闭塞的时候，他还以为天子一家都在洛阳一战中殉亡，如今知道刘穹死里逃生，还到了临州，他也有其他的考虑了。
刘显聪温霁明实在看不上，奈何温家世代忠君，刘显聪还是之前太上皇封的太孙，他登基为皇理所当然。
温霁明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现在各方霸主又因刘显聪的登基不敢随意妄动，毕竟他是正统，其他人若是师出无名，如何敢称王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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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就好。”
这是乐康公主见到温雪晴说的第一句话，话一说完，她便低下头，挽起衣袖抹了抹眼泪。
温雪晴回来了，可温五郎还是音讯全无。
乐康公主强撑起一个笑脸：“好孩子，一路辛苦了。”
温雪晴和凌柔还要带着一个刘穹，平顺的水路转成陆路，还有追兵。她光是听着心跳都要停止了。
还好有惊无险。
大伯父在背后拍了拍乐康公主的肩背：“五郎会没事的，莫哭了，好不容易蓁蓁回来了，哭哭啼啼的……”他一抬眼，仿佛像才看见凌柔一样：“这不是凌家的小娘子吗，快别哭了，人家还在这里呢。”
乐康公主气得瞪了他一眼。
大伯父摸了摸鼻子，耸肩退到一边。
听闻凌柔和温雪晴回来，刘穹也快步赶过来。
他在温家住了好些时日，左等右等都等不来人，每日都在煎熬中，就怕再也见不到她们两个了。
“姨母！”见到凌柔，刘穹鼻子一酸，眼泪刷拉一下就掉了下来。
凌柔半蹲下来，抱住他：“让阿穹久等了。”
这些时日她也很担心刘穹，还好他平安到了临州，温家对他也很好，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消息透露出来。
她朝温家众人一拜，感谢他们的周到照顾。
乐康公主又哭又笑：“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何必言谢。”
凌柔一时反应不过来。
刘穹却一本正经道：“洛阳宫倾，宫人外逃，想来从兄已经知道我还在的消息，正派人四处找我，若无姑奶奶，我早就被找到了。”
提起刘显聪，乐康公主不屑地挑高眉毛，若不是刘显聪临阵脱逃，天子也不至于让厉王匆匆登基，现在刘显聪居然还有脸敢说自己是正统！
对于这些侄子，乐康公主原本就没太多的亲近，如今反而倒亲近刘穹了。
这些时日她看刘穹进退得当，机警辩捷，虽然偶尔会流露些孩子气，但在温家还有个比他更加稚气的温六郎，两相对比，刘穹显得更加优秀。
乐康公主抚了抚刘穹的发顶：“你安心住下便是，我看他刘显聪敢不敢上门来要人！”
按理说，刘显聪已经登记为皇，当避名讳，可是乐康公主就这么直呼其名，言语将尽是狂妄肆意。
这让凌柔都不好意思说要带刘穹回凌家了。
“七娘就让阿穹住在我家吧，”温雪晴朝凌柔眨眨眼，“你也可以常来看他。”
虽然能常来温家见到温雪晴这个提议很诱人，但是凌柔还是要为刘穹考虑。
比起没见过几次面的乐康公主，她和刘穹显然更亲近些，而且，刘穹是长姐留下来的血脉，凌家众人没有理由不支持他。
现在天下皆知刘氏一脉最正统的就是刘显聪，被抢占的刘穹反而要东躲西藏。凌家势弱，知道刘穹还活着后，是最有可能藏匿刘穹的地方，肯定没那么安全，各路人马胁迫，难保个别人不会有其他小心思。而温家作为一方霸主，就算刘穹暴露以后，也不惧和其他势力对峙。
而且……
看温家众人的意思，对支持刘显聪分明是不太情愿，若是他们属意刘穹，阿穹未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阿穹可愿意和姑奶奶住在一起？”凌柔决定尊重刘穹的意见。
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刘穹身上。
“我……”刘穹额头冒出细汗，温家这是想要扶持他吗？
这一次的选择，是不是会改变他的命运？
温家向来是纯臣，可是也不会轻易表态，哪怕对上位者再不满，也不会直接表现出来。
刘显聪有南方三州，那里却不像临州这么富庶安定，若是他得了临州，便和刘显聪有一争之力……
他抬眼看向凌柔和温雪晴，这两个人舍生忘死，一路把他送到临州，若是他不能有一番作为，会不会就辜负了她们？
“我愿意。”刘穹坚定道，“我想留在这里。”
“好。”一直沉默的临州州牧的温光赫终于出声。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刘穹再怎么早熟也是个孩子，温家这些时日对他也无特别的亲近之意，只当是贵重些的客人招待。
若是刘穹不信任他们也属正常。
温霁明假若不在意的笑笑，目光却一直隐晦地在刘穹身上停留。他是有些别的想法，但还不完全确定。刘穹选择留在温家，便是将安危与信任都交给温家，这让他不由得生出一股冲劲来。
温霁明道：“新任魏王派人来，提议联兵夹击匈奴，夺回洛阳。”
这话是说给刘穹听的。
温雪晴：“新任魏王？”
“魏邈半年前就死了，魏溯一直没有发丧。”乐康公主也很意外，没想到魏溯这么能忍。
温霁明点头，说明情况。
魏邈暴病而亡，这才让一小队匈奴轻骑潜入中原，拘魏溯来信说，后来的几起动乱，背后都有匈奴人在煽动。
刘穹垂下眼睛。这都是一代一代积累下来的弊病，就算没有匈奴人煽动，迟早也会爆发的。
只是最后却由他父亲接手了，然而已经无力回天。
“从兄呢？”刘穹问。
刘显聪既然已经登基，应当尽快夺回洛阳才是，若是由他提议发兵，名正言顺。
“他啊……”温霁明笑笑，眼底却毫无笑意，“不知道啊，大概在忙些更加重要的事吧。”
“还有什么能比夺回洛阳更加重要的？”刘穹当即失声大叫。
洛阳，他的父母都为了这座都城付出生命，刘氏皇族定都世世代代守护的地方。
——这是天家皇权的象征。
刘显聪怎么可以这样当做不在意一样，任由野蛮的匈奴人践踏肆虐？
“说得好。”乐康公主亦是气愤非常，若是其他皇子皇孙也就罢了，她的皇兄对刘显聪向来宠爱有加，可刘显聪跑到南方后，居然还不想着快点夺回洛阳。
她唯一的儿子为了洛阳至今不知生死，她实在不能接受刘显聪在南方安然享乐这个消息。
“看来殿下也与我是同样的想法。”
温霁明这一次真心笑了出来。
第62章 烦恼
不管最后是谁坐上至高位，温家都不会放任洛阳在匈奴手中。
“当前最主要的, 还是要先把洛阳拿回来, 但是之后……”温光赫有些头疼, 他没有称王的心思, 但刘显聪若是怀疑他, 温家也不好过。
而且，匈奴是因为魏邈之死才有机会入侵中原的, 魏邈战败刘氏也要负责任，魏溯不是没有记恨刘氏自立为王的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