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最近天气闷热，你可以进警局里面等。”
林莫脱口而出：“我怕打扰到阿初工作。”
他回过神，实在是不好意思，湛闻霜刚近眼前时他就应该躲开，本以为巾帕是让他自己使用，却没有想到湛闻霜会温柔的帮他。
林莫忍不住后仰躲闪。
轻柔擦拭的动作一顿，继而从鼻梁落在颈侧。
带着不容拒绝的优雅，湛闻霜似是恰巧错开林莫伸来的手，将他颈侧冒出的少许汗水抹去后，便收回巾帕。
唐衍初蓦然道：“不会。”
林莫疑惑：“嗯？”
什么不会？
“你来，我很高兴，不会打扰到我工作，下次直接进里面等就是。”
“好。”林莫尾音上扬。
湛闻霜与唐衍初对视一眼，复又低头，面上一半的神情隐藏在阴影中。
周身缭绕的清冷之感仿佛再暖的风都吹不走。
他慢条斯理的将巾帕叠好，放进衣兜，拒绝了林莫要帮忙清洗的要求，淡声道：“去吃饭吧。”
………………………………为了尽快在半个月内缴清罚款，林莫每天都会在街上扯块布头摆摊算命。
因为算得准，几乎什么麻烦事都能手到擒来，立即解决。
所以，短短三天内也着实积攒了不少慕名前来的“客户”群体，自然，伍万元的罚款也攒的差不多了。
但能省则省，和阿初一起吃饭，又有人请客，林莫乐意的很。
然而吃到一半时，唐衍初接到电话，有案子要转交给专案组处理。
“局长亲自打来的，让我们立即动身去岭县。”
薛卓临捂着肚子，他实在是没吃饱，痛苦道：“岭县？头儿，什么案子分局处理不了要转给我们，连环大案？”
“暂时不清楚。”
见众人依依不舍的望着餐桌，唐衍初道：“剩下的打包带走，直接回警局，上头派了车去岭县，在车上吃。”
“我可以去吗？”林莫小声问。
一般警方办案是不允许闲杂人等在场的。
但湛闻霜说可以作为他的助手跟去，林莫便也坐上警车一同前往。
路上，分局的主要负责人将记录案情细节的文件发送过来。
简单的了解后。
唐衍初道：“这次的案件初步被定为‘岭江浮尸案’。”
“先说岭江，自西向东、跨度长、流经大大小小的五个省市，京市就为其中之一，也是主要流经的地区。”
“岭县，则建在岭江旁边，也是由此来命名。”
“并且，因为处于下游地势，河口段众多，所以常年在岭江自杀、被谋杀、或者因意外落水身亡的尸体，通常都会经过湍急的江流汇聚在岭县的捞阴河口。”
段雨惊讶：“捞阴河口？为什么会取这么一个诡异的地名？”
老刘：“捞阴河口其实是当地人叫习惯了的称呼。”
“早先叫津尹河口，后来是因为常年有浮尸顺水出现，接二连三的被打捞上来，久而久之就成了捞阴河口。”
唐衍初点头：“‘岭江浮尸案’发生的主要地点就在这里。”
“自今年三月份开始到现在，据不完全统计，岭江的死亡率较往年上升了几倍之多。”
孙学臣在腿上敲打着电脑：“捞阴河口几乎每天都会有尸体漂过来，最多的一天可高达十具浮尸。”
“也因此，岭县至今有职业捞尸人的存在，专门为家属打捞尸体。”
薛卓临说：“捞尸人我知道。”
“他们称自己为阴阳跨界人，说每次下水都是与阴间的一次接触，且打捞尸体的价钱不低，曾经因为‘挟尸要价’上过社会新闻。”
他看向林莫，决定向专业人士询问一下心中的疑惑：“林大师，他们下水真的会接触到阴间吗？”
林莫本来静静的听着，这会儿摇摇头：“不可能，若真的接触到阴间，那是与阳世相隔的彼岸，他们也回不来了。”
薛卓临刚想说‘我就知道是假的’。
便听林莫继续开口。
“捞尸人之所以被称为阴阳跨界人，其实，主要是指特殊体质的人。”
“这样的人通阴、晓灵，只要下水或与水接触，就能够通过水体感知到他人之感，他人之识。”
“更甚至，部分通阴厉害的人能够在水中与活物或者死物进行沟通。”
湛闻霜道：“活物与死物具体指的是什么？”
林莫：“活物可指水里的鱼、蛇、虫等。”
“死物自然是指人的尸体，但如果是阴气极重的水里物件，捞尸人也可以通过感知，获取曾经与物件相关联的片段。”
湛闻霜：“通过水来感知，陆上不行？”
林莫嗯了声。
湛闻霜：“听起来，就像是水有记忆，包含了物体所散发出来的磁场，以水来传递讯息。”
林莫：“阴阳跨界人信奉的便是水神。”
“他们的水神不指代‘个体’，而是整片的江流水体。”
“他们常说，‘当我们望着水时，水也在凝视着我们。’”
“水在感受着它周围的一切，在你入水的那一刻，它会翻动着你的内心，阅读着你的记忆，听你所听，思你所想……”
“之后，用自己的方式记录下来。”
“而阴阳跨界人的存在，就是与水交流，并读取它们。”
“是以，他们所祭祀的水域不容任何人亵渎。”
“也因为鱼虾之类的活物思维太过低下，他们通常与尸体打交道才能够明确的感知、读取……”
“久而久之，就被普通人当作是捞尸人了。”
“那捞尸人不挺厉害的嘛，遇到含冤而死的人还可以帮助警局破案。”薛卓临道。
林莫摇头叹道：“捞尸人和阴阳跨界人不能混为一谈的。”
“人人都可以做捞尸人，但并不是谁都能够成为阴阳跨界人。”
“成为阴阳跨界人，是需要常年与水、与尸体打交道的，两者都和‘阴’沾边，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落得个五弊三缺的下场。”
“因而，就算是有此特殊体质的人也会想尽办法远离水，远离一切与水有关的事物。”
民国乱世，硝烟不断，因此滋生很多的魑魅魍魉，也多奇能异士。
他与阿凌降妖除鬼数年，却也只在江浙一带遇到过以此为生的阴阳跨界人。
………………
众人皆听得入迷，此时见林莫不再说话，才将注意力又拉回到案子上。
孙学臣继续说：“就是因为捞尸人坐地起价的缘故，所以，即便他们的本事数一数二，在岭县，往往遇到与水有关的案件时，分局更多的是与津尹打捞队合作，很少接触捞尸人。”
段雨了然：“一个无组织无纪律的民间团体，一个有组织的官方队伍。”
孙学臣点头：“没错，津尹打捞队隶属于津尹公司。”
“这个公司承接京市到岭县范围内的水体业务，包括打捞汽车、凶器、尸体……或者闸门维修、水下管道封堵、潜水管道铺设、潜水打捞清障等。”
“津尹打捞队主要是管打捞尸体、或与案情有关的物品。”
“这次案件的尸体大多都是由他们打捞上来，经验证，要么是自杀身亡，要么是意外落水死亡，没有被人谋害的命案。”
“但就在最近，自三月份打捞上来的尸体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薛卓临奇怪道：“都死了还会发生变化？”
“你也知道，在水里死亡的尸体，死相都会比较难以描述，浮肿丑陋。”
“而且水流湍急，有可能是从很远的地方漂流至此，认领难度加大，尸体通常会被放置在警局的停尸间里。”
“可一星期前的晚上，分局的同事发现数具尸体产生了变化，你们看……”
孙学臣将腿上的电脑转过来，上面是分局同事“贴心”传过来的照片。
他们毫无心理准备的看到……
“卧槽！好恶心。”薛卓临干呕一声，想吐。
他就不该吃太多的。
段雨看了几眼便移开，她也有些生理不适。
林莫若有所思的摸着小下巴：“尸体上面的图案……好像鱼鳞啊。”
“是鱼鳞没错。”唐衍初确认。
孙学臣道：“尸体自腰间开始至脚底，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鱼鳞状图案。”
“这些图案浮出、突起，并且硬邦邦的，如果不是双腿没有合拢，就像是美人鱼的鱼尾巴一样。”
“呕！”
于昼也差点吐了。
他捂住嘴道：“你能不能换个比喻！别侮辱我心目中的美人鱼形象。”
感觉以后连鱼也不能直视了。
唐衍初神情凝重：“法医的调查结果？”
孙学臣：“他们怀疑是一种新型的病毒性药物。”
“这种药物作用在人的身上，会在人死后的一段时间内浮现出来，甚至就在今天，又有三具尸体也发生了同样的变化。”
唐衍初：“也就是说，所谓的自杀、意外，其实都是谋杀，如果不是尸体上浮出相同的图案，恐怕连警方都不可能发现他们真正的死因。”
“更关键之处在于，产生变化的尸体并不是来自于一个地方，地域跨度广，陌生，相互之间也没有人际关系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