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月真找了个相熟的律师,把方千晓约出来见了一面,跟他说江风没有时间,但是为他找了一位金牌律师,公检法那边也打过了招呼。
方千晓半信半疑的,待上网查了那位律师的赫赫战绩,才放下心来。
松月真是真心要帮他吗?那倒不是。
他让律师从方千晓嘴里套话,最好能套出赵志明更多的犯罪证据。这律师也是个人精,擅长打心理战,以主动交代可以减轻刑责为由,连敲带打,软硬兼施,跟方千晓接触了几次,就收集到了不少证据。
松月真把证据都交了上去,匿名举报了赵志明。开庭这天,方千晓的案子审理起来没什么难度,很快就给他定了罪。方千晓压根不敢相信,浑浑噩噩的如在梦中,直到法官宣判了结果,他才大梦初醒一般,看向坐在一边的松月真。
“月真哥!你骗我!你骗我!”方千晓不甘地想要冲上来,却被法警们及时按住,带了下去。
他回过头,不甘地看着松月真,冲他嚷嚷叫骂。松月真冷淡而平静,冲他挥了挥手。
还剩下赵志明了。
松月真拎着一只西瓜,打开房门。房间里光线很暗,江快雪早上有事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吗?
松月真有些疑惑,脱鞋进了房,下一秒,他就看见了沙发外露出来的一只手。
手里的西瓜掉在了地上。
松月真冲上前,江快雪倒在地上,脸色惨白。
松月真眼前一黑。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镇定,双手却还是抖个不停,把江快雪抱紧怀里。
还有气。
“小江?”松月真掐着他的人中。
江快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我送你去医院。”松月真半抱着人,下楼打了辆出租车,往医院驶去。
车上,松月真仍紧紧地抱着江快雪。他不敢问江快雪是生了什么病,也不敢多想,这是他头一次失去了对事情的掌控力,也是他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
他抱着江快雪,禁不住胡思乱想,江快雪怎么这么瘦呢,他就不该叫江快雪的,他就像一片雪花,初见时,只觉得他冷漠,把他捧在手里,才发现他的脆弱,轻易抓不住他,待终于把他握在手里,他却快要化了!
“我不准你化!不准你化!”松月真死死抱住江快雪。
很快到了医院,松月真抱着人冲进去,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和病人们都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人命。护士推着车过来,把人送进急诊。
松月真喘了口气,坐在急诊室门口,抖着手给江风打电话,他一阵后怕,狠狠喘息了几次,才终于平复下心情,勉强把话说清楚。
没多久,护士推着人出来,给江快雪找了张床位,跟松月真交代江快雪的病情:“病人卖了几次血,身体虚弱晕倒了。你们知不知道卖血是违法的?!也不知道他是在哪儿卖的血,注射剂消毒了没有,这一不小心感染了血液病,有你们好受的!”
“卖血?”松月真不敢相信,江快雪为什么要去卖血?
他忽然想起来,有一次江快雪出了门,回来之后脸色特别难看,还躺在沙发上休息了很久。难道是从那一次开始,他就在卖血了?
为什么?钱不够用吗?
可是江快雪没什么用钱的地方,平时很节省,自己每个月打给他六千,难道还不够吗?
松月真心里又气又慌,心疼极了。
江快雪坐在床上,讷讷地说:“没事的,我都是去正规机构……”
松月真气急了,责备他:“卖血本身就是不合法的,哪有什么正规机构!你是缺钱吗?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江快雪看着他,喃喃问道:“你,你眼睛好啦?”松月真的眼睛好了,也就意味着他离开的时候到了。
松月真一愣。他刚才匆匆忙忙赶过来,忘了装瞎了。
江快雪没有多问,转而向他解释:“你还有债务要还,我……我不好意思跟你开口……”“你……”松月真无奈又心疼,坐在他的病床边,问他:“你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缺钱?”
江快雪动了动嘴唇,小声说:“顾小曼叫我给她十万块钱,分手费。”
松月真呼吸一滞,他千算万算,没想到顾小曼居然还有这么一出。
“这个你不用管了,交给我吧。”
“那怎么行?”江快雪是绝对不可能要松月真拿这十万块的。
松月真还要说些什么,门口传来脚步声。两人望过去,江风身后跟着几个人,出现在病房门口。
“哥,你怎么来了?”江快雪有点意外。
“你生病了,我能不来?”江风已经跟护士问过情况,脸色阴沉得厉害:“卖血?厉害了啊?”
江快雪想解释,江风拿食指点点他:“别说话,不用解释,我都清楚。”
他老神在在地坐下:“我已经叫人把顾家父女请过来了。我弟弟不能白白让人欺负。”
松月真不想跟顾小曼撞上,免得节外生枝,一个人出了病房。
他离开没多久,江风的人就把顾家父女请过来了。顾大夫还云里雾中的,看见江快雪坐在病床上,颇为关切:“小江啊,你这是怎么了?”
“我弟弟怎么了,那可要问问顾小姐了。”江风冷着一张脸,看向顾小曼:“顾小姐,你手里这个包不便宜吧。谁给你买的?”
顾小曼自进病房时就一直魂不守舍,眼神飘忽,不敢看坐在病床上的江快雪。虽然不知道江快雪生什么病了,但她直觉这事跟她有关。此时被江风质问,她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一般,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她瞄了一眼江快雪,不敢说话。
“还有你的衣服、首饰,要不少钱吧?我弟弟自食其力,所以身上钱不多,都拿来供你这个女朋友了,你要是还不满足,他不就得去卖血了吗?”江风是什么人啊,商海里沉浮多年,对顾小曼的底细也是门儿清,看一眼她的脸色,再看看她全身上下的行头,当即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卖血?!”顾大夫一听,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喜欢的小徒弟,居然会被女儿逼到去卖血。他看着顾小曼,又看向江风,嘴唇颤抖:“你……你把话说清楚……”
“顾先生,您的好女儿在跟我弟弟谈恋爱期间,对他索要昂贵礼物。我弟弟靠自己的双手辛辛苦苦赚钱,都拿去供你女儿了。”江风的语气不太客气。
顾大夫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小曼。
顾小曼低着头,不敢说话。
看到她这幅模样,顾大夫什么都清楚了,禁不住一声唏嘘长叹。
“小江,我对不起你!是我没教育好这个女儿!”顾大夫一把年纪,为了女儿,还得给江快雪道歉,也是十分辛酸了。
江快雪之前一直没说话,现在也坐不住了,连忙扶着顾大夫:“老师,您别这么说。”
顾大夫把一身医术毫无保留地教给他,可以称得上是品德高尚,大公无私了,江快雪虽然被顾小曼折腾得有些疲惫,但从来没有迁怒过顾大夫,更不想看到顾大夫一个长辈向他低头道歉。
“没想到啊,我顾行舟清高了一辈子,傲气了一辈子,居然生下这么一个女儿,唉!千错万错,都是我没教好!怪我啊!”顾大夫长叹两声。
顾小曼却是忍不住哭了。
她自问不算什么坏人,更没想过要把江快雪逼到去卖血,现在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呢?
她以为江快雪没了钱,就会问家里要,可没想到他说的都是真的,他不会要江风的钱,他要自食其力。这些话他不只是说说而已,是认真的!
江快雪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啊?!
明明守着金山银山,却非得自食其力,顾小曼长到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种笨蛋!
可他这种傻得冒泡的行为,这种近乎天真的执拗,在这一刻却让顾小曼打心里敬畏起来。
在这个物欲横流,欲壑难填的世界,不是人人都能像江快雪一样,抱守着这份纯然——不属于我的东西,哪怕饿到要饭穷到卖血也绝对不碰。
也是从这一瞬间开始,顾小曼感到自惭形秽了。一直被虚荣和金钱蒙蔽了眼睛的她,其实配不上江快雪!
“事到如今,我也没脸再把女儿嫁进你们家了,你们的婚事,就此作罢吧。”
顾大夫叹了口气,带着哭个不停的顾小曼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江风和江快雪。
“为什么宁愿去卖血,也不愿意问我要钱?只要你要,我肯定会给你。”
江快雪抬起头,看了看江风:“江先生,您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其实我……”
“闭嘴!”江风眼眶红了,眼神近乎是凶恶了,仿佛只要江快雪不说出那个事实,一切就都没有改变。
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了,江快雪不是他弟弟。他怀疑过弟弟被人掉包了,可上次泡温泉,他仔细看过江快雪的胎记,那具身体明明白白是他弟弟的,不会有错。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的弟弟,会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
是的,另外一个人。他跟弟弟一起长大,自家小弟究竟是个什么秉性,他一清二楚,眼前的这人,绝对不是他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