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松月真送回家,江快雪跟他交代一声,让他有事就打电话,一个人又回到了那条酒吧街。
他进了几个在招人的酒吧,很快选了工资给的高的一家。老板是个金链大哥,脖子上还带着纹身,他上下打量江快雪两眼,连身份证都没看,就同意他来上班了。
“你就负责端端酒水,在咱们这儿,顾客就是财神爷,别惹客人生气,知道不?”老板摆摆手:“你也别太担心,不是啥难事,你要是有啥搞不定的就叫我。”
“就是你这光头……”老板摸摸下巴,围着他转了两圈。
江快雪有点忐忑,摸了下自己的头,难道要他戴假发上班?
“有个性!够酷!”老板一拍巴掌,对他的光头十分满意,就这么定了。
江快雪第二天晚上就去上班了。
松月真没多说什么,只问了他在哪儿上班,听说是家酒吧,皱了皱眉,让他一定要注意安全。
这条酒吧街挺热闹,尤其是十点钟以后,人特别多,江快雪穿梭在人群里,给客人们送酒,很快就适应了酒吧的工作。
江快雪还是挺满意的,在酒吧工作工资挺高,除了有的客人会碰碰他什么的,其他都没什么。只是下班太晚了,他第二天早上就会睡得晚一点,幸好松月真宽容大度,没说过他。
这天晚上,江快雪去上班了,松月真一个人呆在家里,工作也没心思做了,他有点想念以前江快雪不用出去工作的夜晚,他们两人待在家里,虽然没人说话,但那铅笔在素描纸上排线的刷刷声与他敲键盘的声音相伴,让他觉得一点都不孤单。
不像现在,这种清冷的夜晚,真的很孤单。
松月真拿起导盲杖,收好家里的钥匙,出了门。
现在还早,小区的门卫也挺负责,见他一个盲人,问了他要去哪儿,把他给送到了马路对面。松月真顺着盲道往前走,他记得那间酒吧的位置。
一路行来如此轻松,令松月真升起一股自信,没有小江在他也能做得很好,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就在这时,他给跘了一下,跌在地上。和他一起摔倒的还有占在盲道上的自行车。
松月真一时间愣住了,之前升起的自信也像一个巨大的肥皂泡,一下子破了。他和正常人还是不一样的,一辆自行车就能让他摔倒。
他站了起来,绕开自行车,继续往前走。胳膊有些刺痛,但是他现在更想看到江快雪。
从路口到那间酒吧,他数过,一共两百六十三步。
松月真在心里数着:两百六十、两百六十一……
嬉闹声传进他的耳朵里。
“李老板厉害啊,上哪儿招的服务生。那屁股,又圆又翘,我刚才掐了一把,真特么带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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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虫。
第13章 帮他复明(十三)
“那光头小子看起来不好惹啊,你没看见刚才那他眼神?”
“他还能把我怎么着?我跟你们说我,就是这种不好惹的小子,干起来才带劲。等我把他搞上床,看我怎么狠狠干他!”
“得了,那小子看起来脸嫩,都不知道成年了没。”
“哈哈,管他呢。对了,他叫什么来着?”
“我听阿K叫他江遥。”
“江遥,江遥。”还是那个下流的声音,把这两个字含在嘴里翻来覆去地念叨,平白生出一股子猥亵的意味。
松月真的脑子一下子就炸了。
他走到酒吧门口,还没进去,里头的声浪就扑了出来。就算看不见他也知道,这鬼地方就是个盘丝洞,里面一屋子淫男乱女,音乐震天响,这不是江快雪该来的地方!他不该答应让江快雪来的!
就在松月真琢磨要怎么把江快雪劝走的时候,端着酒的江快雪已经看见了他。
他没想到松月真会出现在这里,连忙把酒给客人放下,走到酒吧门口,抓住松月真的手:“你怎么来了?”
音乐太吵了,松月真压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是那只手抓住他时,他就知道是江快雪。
“出去说。”江快雪拉着他,走到酒吧外头。
“你怎么过来的?”
“跟我回去。”
两个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开口。
“为……为什么要我回去?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别在这里继续做了,跟我回去吧,我给你涨工资。”松月真伸出手,想抓住江快雪,被他躲开了。
“为什么要我辞职?”还说要给自己涨工资,江快雪不解,也有些抗拒,松月真还要替他母亲还债务,哪还有钱给自己涨工资啊。
“这种地方……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松月真想起刚才那几个客人的污言秽语,胸口就一阵气闷。
“不行。”江快雪还是不同意,他急着回酒吧,跟松月真交代:“您先找地方坐一会儿,等我下了班我们一起回去吧。”
他说完就要往里面走。
松月真连忙拦住他,口吻有些强硬:“你现在去辞职。我就在门口等你!”
“不行,我不会辞职的。”
“为什么,你就这么喜欢这里的工作吗?被那些下流的客人揩油你也不介意吗?”
江快雪倏然涨红了脸。今天被一个变态客人掐了一下臀部,当时他气得想要打人,被同事们拦住,让他算了。他的心情就像踩到一坨狗屎,太没面子,怎么会被松月真知道的?
这么丢脸的事被松月真知道了,江快雪又羞又愤,说话时也忍不住带上了情绪:“反正我不会辞职的!你又不是我什么人,干嘛管那么多!”
他说完就气呼呼地进了酒吧。
松月真浑身一僵,江快雪那句“你又不是我什么人”说得没错,他的确不是江快雪什么人,顶多算是他的老板罢了。而且江快雪如果不想照顾他了,随时都可以离开!
想到这里,松月真就胸口难受,握紧了导盲杖,也走进了酒吧。
酒吧的侍者见到松月真,噗嗤一笑,他还是头一次见到瞎子来酒吧喝酒的,这时一束光打过来,照亮了松月真的脸,这侍者又是呼吸一滞,他头一次见到这么秀雅俊逸的男人。
侍者忙不迭地把松月真引到一边,问他想喝点什么。松月真以前跟同事们去过酒吧,对这里头的门道挺熟,点了一扎酒,跟侍者交代:“让江遥来上酒。”
侍者到吧台下了单,拍了拍江快雪的肩膀:“哎小江,你可真是抢手啊,看见没,刚进来那个帅哥,点名要你去送酒呢。”
江快雪顺着他的的目光看到坐在角落里的松月真,登时大吃一惊,连忙走过去问道:“松先生,你!你怎么能来喝酒?”
松月真听见他的声音,抬起头勾起嘴角,痞痞地一笑:“你又不是我什么人,凭什么来管我喝酒?”
江快雪被他噎得胸口气闷。
松月真仍旧气定神闲地坐着,说话也不紧不慢:“还是说你们酒吧不欢迎瞎子?”
赶上来的侍者听见这话,连忙笑着打圆场,把江遥拉到一边:“小江,你干什么呢?你认识他?”
江快雪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没说话,走到吧台看松月真下的单子。待看清楚他点的酒是多少钱,江快雪又是倒抽一口冷气。松月真这也太乱来了!
他不情不愿地给松月真上了酒,松月真拍拍身侧,高声道:“坐下来陪我喝一杯。”
江快雪坐下来,挨近一点,这鬼地方,不靠近一点都听不清在说什么:“松先生,你……”
松月真提高声调,嗯了一声,竖起食指,按在唇上:“别叫我松先生,叫我阿真。”
“阿……阿真。”两人靠得很近,松月真身上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江快雪心跳得有点快了,他从没见过松月真这种游刃有余的情场浪子模样。
虽然眼睛无光,但这丝毫无损于他的魅力。
“你要在这里工作,好啊,那我也来这里喝酒。你工作到几点,我就喝到几点。”松月真在他耳边蛊惑一般说。
“你……”江快雪摇摇头,努力让大脑清醒一点:“阿真,你来这种地方干什么!快回去休息吧。”
松月真按住他的胳膊,顺着摸到了他的手,一把将江快雪抓进怀里:“我今天就是来寻欢作乐的。”
两人靠得很近,即使看不见,他也能依靠江快雪急促的呼吸声,准确地捕捉到他的嘴唇。松月真按住江快雪的后脑勺,把双唇贴了上去。
江快雪却敏捷地一个翻身,躲开了。
幸好我身手够快,否则等松先生清醒过来,一定会后悔。江快雪对自己敏捷的反应颇为自得。
然而被躲开的松月真却是一愣。刚才涌上头的热血冷静了下来,羞耻心让他双颊一热,脉搏也因羞耻而疯狂跳动起来。
刚才被江快雪推开了……他嫌弃我吗?
嫌弃眼睛瞎了的我吗……
虽然眼睛瞎了,但松月真从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可被江快雪躲开的这一刻,他感受到了自尊心被践踏的羞辱。
“阿真,酒我帮你退了,我送你出去。”江快雪抓起松月真的手,带他出了酒吧。松月真一言不发,表面上看似平静内敛,实则他内心已经是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