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愿手中握着小珠子,掌心摊开,笑着看向萧轶:“萧轶,这是垂天境?”
萧轶望着他,轻轻颔首。
秦长愿由衷道:“你真厉害。”
萧轶面色苍白,却也扯出了个笑:“你很少夸奖我的。”
秦长愿下意识想反驳,但在他有限的记忆里,他确实很少夸奖萧云今。萧云今少年天才,总能超标完成他给安排下去的任务,但秦长愿就是吝啬夸赞,即使有,也只是一句轻飘飘的“做得不错”。
萧轶接过秦长愿手中的透明小珠子,灵力化物,幻化出一条红绳子穿过珠子,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给秦长愿戴上,道:“垂天境经此一劫,恐怕里面没有留下多少东西,但若遇上险境时,你可将元神注入其中,它能为你提供一个暂时的庇护所。”
秦长愿正欲摇头,萧轶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道:“师尊,我有悔,让我为你做点什么。”
秦长愿哑口无言,有那么一瞬间,他怯于让萧云今知道当年的真相,到了嘴边的拒绝的话变成了一句稍显苍白的“多谢”。
萧轶低咳两声,又笑道:“刚才我说错了,在我十七岁那年,你是夸奖过我一次的。”
秦长愿眨着眼睛看他:“有吗?”
萧轶道:“你从来都不记得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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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长愿与萧云今两人当年居住在三生之巅上,茫茫无涯的雪山,与外界的通路只有一个,一条连接着清门主峰的铁索。
无念真人喜静,便从来没有管过那铁索,他巴不得一百年见不着一回活人。铁索落雪,刺骨异常,每次又只能供一个人通行,偏偏萧云今要在主峰上修习课程,由此,他每天至少要往返一次。
秦长愿觉得自己徒儿天赋异禀,每日走两趟铁索,对他的心境也是一种锻炼,便更加心安理得地放置了那铁索。
世事难料,有一日,萧云今在主峰上与同门切磋,两方均如痴如醉,主要是那名弟子是个武痴,整日纠缠萧云今,觉得自己稍有进益就去找萧云今切磋。
是个执念颇深的。
秦长愿后来打听过那个孩子的情况,他姓齐,叫不辍,在刚及弱冠那年自请下山去守小玄山脉,也不知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
那日齐不辍与萧云今两人耽搁了不少时间,等萧云今要回三生之巅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更加凑巧的是,那日是月中。
萧云今在过铁索过了将近一半之处时才想起来这回事。
天堑、冰雪、铁索和蛊毒,任何一样,都能要了萧云今的命。
萧云今全身痛得抽搐,幸好还有神智在,他整个人趴在铁索上,竭力制造出一些声响来引得他师尊的注意。
秦长愿终于注意到声响,推门出去,一眼就看见了命悬一线的萧云今。
铁索只能容一人,御剑又绝无可能,秦长愿一瞬间也急了眼。
但眼下唯一办法,只能是他凌空造一座桥。
萧云今体力快要耗尽,已经无力趴在铁索之上,他全身剧痛,徒剩双手抓住铁索,他衣背均被冷汗沾湿,一双眼满是信赖地望着秦长愿。
秦长愿一边安抚萧云今,让他撑住,一边拆解冰雪造桥,无上灵力幻化实物,一座漂亮的冰雪长桥架连三生之巅与清门主峰。
冰雪长桥是漂亮又稳固的拱形,每一根栏杆上的小狮子都形态各异。
秦长愿竭力稳住自己的嗓音,道:“云今,爬到桥上去。”
桥与铁索离得并不远,若是平时,萧云今跨步便迈了过去,但今天,萧云今蛊毒发作,灵力失效,且全身酸软无力。稍有不慎,就会掉落下去,粉身碎骨。
萧云今咬牙硬撑,完全靠意志力拼了下来,等他安全落到桥面上的时候,秦长愿瞬间冲了过去,抱着萧云今,嗓音发哑:“云今,你真棒。”
后来,那座桥取代了铁索,变成了萧云今赖以与外界来往的唯一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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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长愿望着昏暗的四周,随口问道:“这是哪儿?”
萧轶道:“这是地下室,上面连着我的书房。”
秦长愿早有预料,他提议他们尽快上去,不然在这阴冷的地下,萧轶的状态一直都恢复不了。
萧轶道:“走之前,先将初云剑拿上。”
秦长愿诧异,随即调侃道:“这就放心将初云剑交给我了?”
萧轶眼中有了些笑意:“本就该是你的。”
秦长愿哼笑,但就在两人沉默的这个空档,上方却突然传来一名弟子急匆匆的禀报声。
大意便是六大世家带着弟子与其他四境学宫的负责人一同在火凰台那里闹事,纷纷吵着要中洲学宫赔他们弟子的性命。
大有不见到萧云今不得到一个说法便不罢休的架势。
南宫擎和叶之君已经拖了许多天,但在今天终于彻底爆发。
秦长愿诧异地看向萧轶。
萧轶拧眉:“此处连通我的书房,我也曾告诉过他,若是在书房看不见我人,对着我桌上的玉牌叙述便可。
“叶之君和南宫擎他们两人可以信任,但到如今这一步,怕是不好善了了。”
秦长愿眉头蹙起,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良久,他轻巧地笑了一声:“没事,我在呢,看来我就算不想拿初云剑也要拿了。”
“谁敢在那咄咄逼人蛮不讲理,就打哭他。”
作者有话要说:情人节快乐!
感谢小天使们,啵啵!
第52章 五一·围攻
中洲学宫此刻的情况着实算不上好。
萧云今幻化回真身,他脸色苍白,阅读着向与濯传来的消息,脸色愈发难看。
元神网络崩溃,中洲学宫瞬间陷入群龙无首的地步,弟子们已经停课了将近半个月,连歧长老力挽狂澜,鼓励弟子们闭关修炼,竭力打理着失去元神网络辅助的中洲学宫。
而叶长老和南宫长老则一致对付环绕在中洲学宫墙外的,那些烦人的苍蝇。
但因这次垂天境事件的影响太大,死伤者众多,从源头上,中洲学宫就站在了劣势的立场上,这是一局险棋。
萧云今合理怀疑这次四大学宫六大世家联合起来围攻中洲学宫,中间一定有人在游走说服,起到穿针引线的作用。
那这个中间人,也许和毁掉学宫中枢的那个人有共同的目标。若更严重一些的话,他们是一个人也说不定。
萧云今想了个头尾,秦长愿单凭着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也能猜测出大概来。
秦长愿扬头,学着以前那样,将萧云今整齐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放松点,中洲学宫背后好歹还藏着苍玄王朝,他们不敢真怎么样的。”
萧云今顺势抓住秦长愿作恶的手,贴在自己脸颊:“秦长愿,如果这件事过去了,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秦长愿怔住,不自在地抽回手,勉强一笑:“我也有些话想对你说。”
关于他不告而别的那些过往。
若是萧云今真的知道了那些事,他是否还能对自己坦然地说出他本想说的那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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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云剑被放置在光芒最明亮的地方,初云剑没有剑鞘,雪白的剑身上如今裹满了锈迹和尘土。
它感受到秦长愿的靠近,剧烈嗡鸣起来。
萧云今静默地站在一旁,眉眼皆带着清浅笑意。
秦长愿手握上初云剑,刹那间,锈迹斑驳的剑身乍然迸发出光芒,像是剥落了一层陈旧肮脏的壳子,初云剑再度绽放光华。
萧云今隐忍地低咳两声:“走吧,一会儿你就站在我身后,充当我的剑侍便好。”
秦长愿担忧地望向他:“你刚刚醒来,灵力透支,灵台又严重亏损,若不好好修养……还撑得住吗?”
“别担心,我是夫长,我不会倒。”
秦长愿抿唇,他心知肚明,对方既然有胆量闹到火凰台去,便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一会的场面定然异常重要,萧云今是夫长,在外人面前,他们终究要遵从礼数,这样是最安全又快捷的方法。秦长愿了解,给萧云今做了一个让他“放心”的手势。
在去往火凰台的路上,萧云今稍作考虑,又披上了一件玄色的大氅。
秦长愿抱剑跟在他身后,望着萧云今高大修长的背影,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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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混乱,叶之君和南宫擎忙得焦头烂额,向与濯在一旁悠哉地抱臂冷笑。
而一个身着蓝色锦袍的瘦小男人忙上忙下打点着那些难伺候的客人,点头哈腰,五官笑得挤在一起,脊背快弯成了一张弓。
秦长愿拧眉,向萧云今传音:“那个蓝衣服的是谁?”
萧云今很快回答他:“魏则生,中洲魏家的次子,这次垂天境试炼是他组织的,当然,善后也少不得他。”
秦长愿眉头蹙得更紧,心中那抹不祥的预感一闪而逝,他强压下去,跟着萧云今的步伐,走上了火凰台的议事厅。
六大世家四大学宫各派一高职精英围坐在此,连歧长老坐在主座下首,面色沉凝。而火凰台之下,各大世家或者学宫也都安排了一支精英弟子排成整齐的队列严阵以待,六大世家之外的世家们也都迫不及待地参与进来,希望能分一杯羹,就好像,他们这样做,就能成为正义而光荣的一方,来讨伐邪恶的中洲学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