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众人口中的光明使者,玩家代表的话。”翡朝霁挑衅般地说着。
但是他并不是啊,纪辰泽不是。
纪辰泽想这么说,事实上他也这么开口了。
但是这却只换来了翡朝霁的一声嗤笑,“你不是谁是?”其实他更想说的是:如果你都不是,谁配?虽然他从不承认这是一句嘉奖。翡朝霁可是注视着纪辰泽一路走过来的人。
翡朝霁有时候都会想,一个人究竟是怎样生来就能蠢笨成这样?无数的背叛和各种各样的意外都没能将纪辰泽这颗火热冻结。他就像是不倒的神像一样屹立在所有人前方,在这个满是脏污的,饱含着恶意的游戏里,包容着他们,守卫着他们。
七年了,已经七年了。即使是眼前的黑暗也遮掩不了纪辰泽身体上新添的数道伤痕。即使是再强的人,他终究只是□□凡胎,会受伤,也会死。在七年的风雨里,神像千疮百孔,但是————光芒依旧。
在这个以生命为赌注为自己换取明天的逃生游戏里,这是多么可怕的存在。想想吧,那突兀的,足矣穿透漫长黑夜的光线。那会引得多少夜中飞蛾不顾一切地扑向这难得的温柔乡,哪怕代价是被这过于炙热的光芒烧成灰烬。这就是———属于纪辰泽的人格魅力。
而翡朝霁就是那还尚存一丝理智的飞蛾,它蒲扇驻足于距离光芒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他看到了光芒的美丽,更看到其中孕育出来的希望,但是他同样感受到了那扑面而来的,几乎要将他溶解掉的热浪。于是,他选择了远离。也正是从那一刻起,他决定讨厌光芒。
纪辰泽的笑容里更多的是无奈。
收获其它人的敬仰难吗?获得尊称难吗?仅仅只需要给自己套上老实人,心胸博大的皮囊,人们就会簇拥在他的身边,不知不觉间他已然成为所有玩家的信仰和希望。
别人看到的,只有他纪辰泽不断地带着可靠的微笑救赎别人,只有他不断地挡在所有人面前,用他个人的肩膀承担那些本不该属于他的责任。
他是所有玩家的精神支柱,所以他不能倒下,因为他是所有玩家的代表,所以他不能露怯。
他也曾担忧地彻夜难眠,他也曾因为不断加重的痛苦而流下泪水,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在大部分人面前他只能扮演那个强大,从容,永远不会被任何事情所难倒的玩家代表纪辰泽。
也正是如此,他才无法忘却,那个一边冷着脸斥责自己的鲁莽,一边用蹩脚的手法帮他将破碎衣服缝补地能够勉强穿着的人。
别人对他说的永远是感谢与赞美。而翡朝霁会因为他奋不顾身的举动指着他的鼻子低声咒骂,翡朝霁会拐弯抹角地讽刺他的自不量力,会嘲笑他将别人当初自己责任的愚蠢行为。
翡朝霁总是喜欢给他贴上“虚伪”的标签。但是纪辰泽知道,翡朝霁明明不是那么想的。
翡朝霁会为他担忧,为他不值,因为翡朝霁其实比所有人都更要相信他披在身上的这张美好皮囊。翡朝霁相信那无比耀眼的皮囊就是他纪辰泽的内核,纪辰泽的真实。
都说一个人戴上面具伪装成另一个人的模样,久而久之就会真的变成那样。但是纪辰泽做不到,他不是他所扮演的“希望”,更不是“神”,他也有私心,他也有想不顾一切去得到的人。
他希望翡朝霁能看到自己的真实,但是他又不敢撕去身上这层薄纱,因为他害怕,害怕翡朝霁会弃他而去。
看着面前一脸讽刺,扮演着坏人,一心求死的翡朝霁,纪辰泽仿佛又看到了七年前那个拿着武器,一脸茫然,甚至不敢于自己对视的少年。明明更在意当年事情的不是他纪辰泽是翡朝霁啊。
又想到那些咒骂翡朝霁,同情纪辰泽的人,突然的,纪辰泽只觉得讽刺。如果真的要给人打上标签,那打上好人标签的绝对不是他纪辰泽,而是他面前这个明明笑得嘲讽却眼中暗藏脆弱的家伙啊。
最终,纪辰泽开口,“既然你这么觉得,那你就这么想吧。”他换了个动作,让自己更舒服地坐在床上,“不过你不知道,我有个规矩。”
“众所周知,我是一个好人,是最为公平正直的玩家代表。”说着说着纪辰泽差点笑出了声,不是因为愉悦或者高高在上,而是因为自嘲,“我会给boss选择,这决定他们是死亡还是活着。”
这大概是翡朝霁所不知道的东西,他明显愣了一下,他唇角的弧度扩大,“还有选择?”
“是的。”纪辰泽很快进入了角色,这个是个悲天悯人的角色,他一向擅长这个不是吗?
“我可以不破坏这个音乐盒,但是你必须打开这个盒子,将里边的东西尽数吃掉。”纪辰泽从背后拿出了一个盒子。
这个盒子对于翡朝霁来说并不陌生,相反他还非常熟悉,这就是最初纪辰泽放在走廊里的蛋糕盒。
这一瞬间,翡朝霁的大脑里想了很多。莫非这个里边装的并不是真正的蛋糕而是毒药之类的东西?
纪辰泽将精致盒子上的丝带扯开,纸盒的四壁向后倒去,一个粉红色的蛋糕暴露在了空气中。那是一个草莓千层,翡朝霁最爱食物中排名第一的存在。
但是翡朝霁只是扫了那个东西一眼就不再看它,“我还是选第一个。”
“真的?”纪辰泽如此询问着,他甚至将配套的餐具都拿出来了,他强烈暗示翡朝霁选择第二个,不,那根本就不是暗示而是明示。
“你的耳朵不太好使吗?”翡朝霁的声音略微拔高。
“好吧。”出乎意料的,纪辰泽妥协了。
翡朝霁眯起眼睛,在他的记忆里纪辰泽可不是个会知难而退的人,当初那个拍着胸脯,自称自己“永不言弃”的家伙的身影依旧清晰地刻在他的记忆里。
不过……也没什么可意外的不是吗?时过境迁,他们已经不再是他们。纪辰泽终于被挫折打磨光了棱角也不是不可能。
翡朝霁之前曾无数次劝过对方,希望对方能适当妥协,但是如今,那个男人真的妥协的时候,他却并未感觉到心里舒服了。
只见一个东西迅速从翡朝霁眼前闪过,沉浸在思绪中的翡朝霁几乎没有反应过来,一个冰凉的东西便分开了他轻抿的唇送入了他的口中。
下一秒淡淡的草莓味混合着奶油的香甜迅速充盈了他的口腔。
翡朝霁愣了一下,但是他很快便回过神来,但还未等他打开对方的手,纪辰泽就先一步将手抽回,圆满完成了任务的蛋糕勺也从翡朝霁唇中滑出,被纪辰泽收了回去。
纪辰泽脸色的笑容依旧灿烂,他拿着之前那个蛋糕勺没有一点停顿地挖了一大块蛋糕塞进自己的嘴巴,咀嚼间还留下一句口齿不清的话语,“但是,丢掉不就太浪费了吗?”
翡朝霁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后退了一步,不知道是愤怒更多,还是不解更多,“你疯了吗?”
“疯了就赶紧去治,别随便扯着一个人就开始发疯。”翡朝霁被笼罩在纪辰泽炽热的目光下,哪怕只是目光的接触都几乎让翡朝霁被烫伤。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该死的示弱表现!
“随便一个人?才不是这样。”纪辰泽的声音很轻,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他从床上站了起来,蛋糕勺和那个音乐盒被他随手放在一边。他对翡朝霁步步紧逼,“况且,我并不想治。”
“!”
翡朝霁本想再次后退,却发现背脊已经贴上了冰凉的墙壁,自背脊蔓延上来的冰冷让他沉睡的理智终于被唤醒。翡朝霁立刻警惕起来,他看着一步步朝他靠近的纪辰泽,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那模样就像是一只小兽,呲牙咧嘴的虚张声势。恐怕翡朝霁自己都不知道,哪怕自己被纪辰泽如此逼迫了,他对纪辰泽依旧没有那种“除之后快”的念想。
翡朝霁没察觉到,纪辰泽察觉到了。他能一路走到现在,多亏了他一直敏锐的直觉。纪辰泽笑了,如同一个得到了心爱礼物的孩子一样。
翡朝霁被攻击了,在被攻击的瞬间他的头脑一片空白,甚至都没有反抗。
一个火热而柔软的东西压上他微凉的唇,翡朝霁被着恐怖的热度惊得战栗了一下,牙关一送,就让另一处蓄势待发的东西有机可乘。
那柔软而灵活的东西故意贴着翡朝霁的牙齿擦了过去,亲昵而不容拒绝地卷住了翡朝霁的舌.头。那一刻,翡朝霁的眼眸猛得瞪大。
【通过了解整个游戏内幕的途径通关的玩家纪辰泽,游戏强制性延迟的二十分钟已经快到了,三秒钟后,游戏将自动关闭。您的另外一名存活队友已经脱离了游戏哦。】
该死!纪辰泽的眼眸暗了暗。
一秒。
翡朝霁一个屈膝击中了纪辰泽的腹部,趁着纪辰泽吃痛后退的功夫,翡朝霁灵巧的脱离了墙面来到了纪辰泽的身后。
两秒。
翡朝霁伸手掐住那人的脖子,将那个人转过来看向自己,“你这混————”他的话说到一半顿住了。纪辰泽在看着他,那一双暗色的眼眸中清晰地印着自己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