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泽,咱家现在这情况,你和你阿爹的伤又都还没好……”李氏眉头深皱,如同沟壑一般。
但凡有一点法子,他怎么舍得委屈安哥儿!
“阿姆,我这伤,就不用再吃药了,没事了,至于阿爹,”贺泽沉吟了一瞬,才接口道,“阿爹的伤我来想办法,您放心吧。”
从源头上掐灭这桩婚事的法子就是尽快赚到钱,改变这家子的境况,这事儿他昨晚上就已经想清楚了。
“小泽,你这说的什么胡话?大夫都说了,你这伤得重着呢,不好好养着将来万一留下了病根!”
“阿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不是?”贺泽陡然站起了身来,在李氏面前稳稳当当地走了几步,“你看,这不是挺好的吗?我身体本来就好,从小到大我才病了几回?哪回不是隔天就好了?阿姆,你信我!”
“呸呸呸!不生病是好事,你还生怕这病不惦记上你啊!”李氏一连呸了好几口,随即怀疑地走近了贺泽,“小泽,你……你真没事了?”
“嗯。”
贺泽点头。
李氏双手握着他的手臂看了又看,随即又像是不放心似地小心戳了戳贺安额角缠着的棉布,“痛不痛?感觉怎么样?”
“有一点点,但是不打紧,比昨天好多了,还有点痒。”
“痒就好,痒就好,痒是好事,说明伤口快愈合了,咱家小泽就是好福气!”李氏满脸喜色,笑得合不拢嘴,声音里也多了两分轻快,“我现在马上去镇上把那个大夫请过来,你搁家好好等着啊。”
话未说完,李氏便火急火燎地冲着院门口走去,贺泽急忙一把拉住了他,“阿姆,这事不急,我跟你保证,我这伤真没事了,咱今天先去把那玉坠子给退了。”
“那王伯娘不是说李大力着急着吗?万一就这两天过来提亲事情就不好办了。”
现在趁这门婚事还没真正定下来得赶紧去说清楚,要不然等提了亲之后,不仅亲事难退,贺安还要平白添上一个被退亲的名声,传出去也不好听。
“那倒也是,”贺泽的话在李氏的脑子里转了一圈,他顿住了步子,“可小泽,你这伤不清大夫我哪放得下心!你说说你万一要是……”
“阿姆,没有万一,”贺泽提高了声音,“就算有,我会想其他的办法。”
“小泽——”
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的小泽躲过了这一劫,却是真的长大了。
贺泽嘴角扯起了一抹轻微的弧度,又很快消失不见,“所以,阿姆,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等咱家境况好点了,你和阿爹再给小安好好挑一个。把那玉坠子给我吧,这事儿,我去说。”
贺有财和李氏性子都软,他就怕到时候那王桂说上两句,他们又妥协了。
贺泽朝李氏伸出了手,后者看他一眼,慢慢抬手将那个小玉坠从腰带里掏了出来,放在了贺泽的手心里。
老天爷保佑,他家这俩孩子都这么懂事,您可要多分点福气给他们,哪怕让和他和孩儿阿爹两个老的拿命来换也成呐!
老天保佑哦!
“阿姆,阿兄,你们干嘛呢?”
他们正说着话,那边贺安踏出了房门,朝着他们走近了来。
“没事没事,”一听贺安的声音,李氏立马掩面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再抬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有了笑意,他揉了揉贺安的头发,“待会吃完早饭,你陪着你阿兄出去一趟。”
“去哪儿啊?”
贺安瞪着一双猫瞳,隐隐还可看见眼睛周围的红肿,怕是昨天晚上并没有睡好。
“去哪儿,待会你就知道了,快,帮阿姆去灶房弄饭。”李氏眼眸含笑轻轻捏住了贺安的耳朵,拉着他离开。
“阿姆,痛——”贺安撇了撇嘴,一边跟着李氏的步伐一边转头冲着贺泽哭唧唧地道,“阿兄,你快救我!”
他的声音惊散了天边的雾霭,晨曦渐起,远方的红日露出了小半边身体,贺泽看着他俩的背影,沉黑的眸子里也渐渐有了暖意。
平淡和温馨,只有经历过末世的人才能知道它有多么难能可贵。
……
村里人大都是穷苦人家,平日有个小伤小痛地基本都不敢去请大夫,只熬着熬着等他自己过去。因此贺泽的身体突然好了很多,贺家人都并未多想,只满心满眼的开心,早饭时候贺有财还因此拿出了小半瓶自家酿的白酒,喜滋滋地小饮了一杯。
贺泽倒是有心想要尝尝,只可惜被李氏严令禁止,只得作罢。
待到吃完了饭,外面阳光正好,贺安跟着贺泽出了院门,眼睛里满是好奇,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阿兄,我们这是到哪儿去?”
“等等,马上就到了。”
贺泽脚步未停,两人经过一个小池塘,又穿过了田埂,一路上还遇到了好几拨村里人寒暄了几句,这才到了那王桂的住处。
这贺家村说小不小,可说大也不大,贺泽虽然在镇上读了好几年书,但终究是在这贺家村长大的,自然记得这王桂家住哪儿。
“阿兄,我们来这儿……干什么啊?”贺安扯了扯贺泽的袖口,拉住了他。
“你说呢?”
贺泽挑了挑眉,说完也不待贺安反应便几步走进了院门。这王桂家院子比贺家大得多,正中央搭着一座葡萄架,王桂坐在葡萄架下的桌边,旁边还坐着一五大三粗的男人。
两人的体型相差无几,可王桂的是富态,可那人却是满身的“横肉”。
“哟,我当是谁呢!小泽,安哥儿你俩怎么来了?”王桂一看见他俩立马站起身迎了过来,“你们今儿个来得可巧,安哥儿,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王桂的视线在安哥儿和那男人身上转了一圈,此时那男人也站起了身来,脑袋挺大,看样子比王桂老得多。
贺泽心里隐隐有了两分猜测,确实赶得巧。
“咱们都是村里人,没那么大规矩,你们两个既然都碰上了,就好好聊聊,安哥儿,这就是李大力,你未来夫郎!”
“大力,安哥儿可就不用我给你介绍了吧?你可是一眼就相上了人家!安哥儿旁边啊,是他阿兄,贺泽,你叫他小泽就成。”
王桂站在两人中间,笑盈盈地介绍道。
“安哥儿,小泽,你俩好。”
虽是朝着两人见礼,李大力的眼神却一直放在贺安身上,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最终咧嘴笑了笑。
这还真是把贺安当他媳妇了。
贺泽脸色沉了下来,一把将贺安拉到了自己的身边,转头冲着王桂道,“王阿麽,我今儿个和小安过来,是想将这个还给你的。”
贺泽将那玉坠子递到了王桂跟前,贺安瞳孔一缩,猛然抬头望向了他,“阿兄,你这是……”
“小泽,我和你阿爹阿姆昨儿个可都谈妥了的,你这什么意思?”王桂也被贺泽这一突然的举动给震住了,脸上立马收了笑容。
“没什么意思,既然李哥也在这儿,索性我就坦白了说,这门亲事我不同意,这玉坠子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小泽,我跟你阿爹阿姆……”
“王阿麽,我记得他们昨天也没同意,同意的是小安,但是他还小,他的亲事他自个做不了主。”贺泽摇了摇头,看了看王桂,又看了看李大力,见没有一个人有想伸手接的打算,索性弯了腰。
一旁的贺安着急伸手拉住了他,“阿兄,我……”
“小安,你还小,昨天糊涂了今天可不能糊涂,阿爹阿姆让我过来,可不是让你犯傻的。”贺泽稳稳地将手中的玉坠放在了桌上。
贺安嘴唇微张,想要开口所有的声音却都淹没在了喉咙里。
“我和阿爹阿姆认认真真商量了,这门亲事还是不合适。李哥,这事是我们不对,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王伯娘?这!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得给我一个解释!”李大力顿了一会儿,接着扭头盯着王桂怒气冲冲地道。
“我……昨天,昨天那有财小子和有财媳妇虽说没表态,可也说看安哥儿的意见啊,这小泽,你,你不能这么干啊!”王桂着了急,声音也提高了八度。
“阿兄……”
“王阿麽,这事是我们贺家考虑不周,但这婚嫁之事您也是知道的,是哥儿一辈子的事情,这事这段时间劳烦您操心了,我代表我阿爹跟您致歉,您老大人大量,别跟我们计较。”贺泽诚恳道。
虽说李大力是明明白白地乘人之危,但这件事情确实是他们理亏,道歉也是常理。
“这……”
这都是什么事啊!他虽然知道这李大力配不上贺安,但是贺家那情况……王桂看了贺泽一眼,却也没再开口。
“姓贺的,一口唾沫一个钉,你们贺家既然答应了还想反悔,这是把我当傻子耍弄不成?!我告诉你,这坠子你们是收了,这婚事你们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见王桂沉默了,李大力瞪着一双眼睛,仰头便冲着贺泽吼道。可没曾想他仰了头还是比站在他面前的贺泽要矮上几分,索性踮起了脚,平白添了几分喜感。
贺安看着他这样子却是有些不安,转头望向了贺泽,见他脸色未变这才心神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