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念伸了个懒腰,扭头瞥见徐婉戴了对亮闪闪的耳环,贱兮兮地伸手拨弄,随口问:“戴这个不怕被老何骂?”
徐婉啪地打开他的手,理了理鬓发,“我小姨从秀场带回来的,别碰坏了。就一晚上,谁能看见啊。”
老何是他们高三的年纪主任,天天杵校门口检查学生仪容,美瞳颜色太浅都会被揪出来,活似嗅觉灵敏的暴躁老猫。
孙茂愤愤不平地拍桌:“凭什么我们不能戴首饰,但雨神就行?他那条项链可是从高一进校就戴着了!”
“凭人家是顶a,能给学校争状元。”
向衡轻飘飘的一句话,立刻化解了学渣的疑惑。
钟念想起江传雨的choker和他身上的纹身,忽然问:“你们说雨神那项链,会不会有特殊含义?”
“什么含义?定情信物?”
钟念摇头:“我总觉得,以他的个性,不像是……”
“会不会是遮掩腺体?”
孙茂抢过话头,“我堂妹自残时留了疤,现在就天天戴丝巾。不过她是omega。”
徐婉切了一声,“alpha遮腺体,跟男人戴bra一样多此一举。”
‘omega’让钟念心跳漏了一拍,赶紧问:“她为什么要自残?还伤了腺体?”
“不想当o啊。”
孙茂说得风轻云淡,还掏出手机给钟念看照片。
“喏,就是右边这小姑娘,看着挺可爱吧,脾气特别犟,分化后就一直闹着不去o校,第一次发|情后,用剪刀戳了腺体,现在在家休养。”
钟念盯着照片里那个笑意盈盈的女孩,有些出神。
同是天涯做o人,钟念对omega的共情比身边这些a强多了,他想要更多的了解这个群体,想知道他们的故事。
不过一会儿工夫,孙茂跟徐婉的话题已经偏到了高考上,争论哪些竞赛成绩能加分。
钟念听到‘义工’两个字,想也没想地说:“义工也能加分?难怪雨神也去当义工。”
“雨神在做义工?”
几颗脑袋同时转了过来,目光灼灼地看向钟念。
“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的啊,就昨晚。”
钟念对大家的惊讶有些不解。
向衡推了推眼镜,用《走进科学》的神秘语气开口——
“雨神不可能做义工,因为他被除名了。”
第5章
“除名?”
钟念愣了,“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孙茂兴奋地接过话茬,左右瞟了瞟,压低声音:“这事儿还没传开,毕竟咱们学校家有omega的人不多。”
“我堂妹分化后,社区给了她一张求助单,上面有义工信息网站的二维码,我登上去看了看,发现内容还挺丰富。
“每个义工的照片、姓名、擅长什么都写得清清楚楚的,最右边单列了一栏黑名单,里面全是因各种原因除名的义工,其中就有雨□□字。”
“不可能!”
钟念几乎跳了起来,斩钉截铁地反驳:“肯定是同名同姓!”
“有照片啊大哥!”
孙茂打开手机相册,滑了老半天才停下:“喏,自己看!”
是张手机翻拍的网页照片,江传雨的大头照在两个屏幕的反光下有些变形,但任谁一眼都能认出来。
照片大概是几年前拍的,江传雨看起来比现在青嫩些,五官堪可如画,眼角微扬,似乎在笑,风发意气穿屏而出,把钟念直接看傻了。
“帅吧!”
孙茂把屏幕转给其他人看,“我堂妹当时就坐不住了,疯狂问我要雨神电话,我也觉得是不是网站弄错了,直到我看到后面的原因。”
他把照片下滑、放大——
“实名举报。”
“在所有黑名单里,只有他是被实名举报的。我堂妹说这是被某个omega直接投诉义工行为不端,全区禁用。”
“放屁!”
钟念猛地站起身,怒了。
“我昨晚亲眼看到他救助omega,动作干净利落!他那样的顶a,想要哪样的得不到,非得对路边发|情的o行为不端?”
孙茂一缩头,疑惑:“你为什么急了?”
钟念怔了怔,压下心头的无名邪火,强作镇定:“我只是就事论事,急了吗?”
大家纷纷点头。
“急了。”
“有点急。”
“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钟念深吸了口气,坐下,微笑示意:“你们继续。”
向衡问他:“你昨晚在哪儿看到的雨神?”
“o区。”
众人异口同声:“哦——”
孙茂耸耸肩:“他被a区禁了,只能去别的地方,听说o区的义工还有钱拿。”
“有,还不少。”
向衡点点头,“因为o区工作量太大,风险还高,不给钱根本招不到人。”
说着,他话锋一转,“雨神的家境……似乎不太好。”
“林霄不就是因为这个看不起雨神嘛。”
徐婉也凑了过来,“高一进校时,他本想拉拢雨神,发现雨神周末还要打工后,各种嘲讽,质疑人家的顶a身份。打那以后,俩人一见面就掐。”
“林霄那孙子算什么狗屁!”
钟念忿忿地摔了下笔,丝毫没察觉教室陡然安静下来,继续开骂:
“成绩排不进前三,信息素压不过人,这样的还好意思自称顶a?老子都比他顶!”
“那你顶一个试试。”
一声威严的低吼从讲台传来,伴随着书本砸上讲台的声音。
高三七的班主任成文颂低下头,视线从镜片上方射出,锁住钟念。
“精力那么好,上来发试卷!”
钟念一噎,抓了抓脑袋,认命地走上讲台。
老成把一叠改过的语文试卷递给钟念,抬头对着全班训话:
“上周的摸底考各科成绩都有退步,开学快一个月了,还在梦游呢?”
老成并不老,正值壮年的alpha高大得像座小山,只因不苟言笑,眉心有道深深的皱纹,再嚣张的学生见了他,也要毕恭毕敬地叫一声‘成老师好’。
他教语文,但身上没啥文气儿,惩罚永远是去操场跑圈,十圈起步,上不封顶。学生轻易不会顶撞他,就怕撞死的是自己。
“……现在班里就剩几个没成年,大部分人还是稀里糊涂毫无计划!准备出国的该干嘛,留下的该干嘛,自己心里没点数?下周学校会发问卷调查,你们填好后,我会调整座位,要高考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说着,老成啪地拍了下讲台,吓得钟念手一抖,试卷哗啦啦掉下去十几张。
旁边的同学帮他捡试卷,边捡边念:“徐向华109,何悠92,谈闻棋114,江传雨……靠,雨神145!”
老成哼了一声,“江传雨这次语文全年级第一,作文满分。作文我已经复印出来,等会儿贴教室后面。现如今也只有他才能让我在办公室抬起头来!
“你们都跟人家好好学学,出一个品学兼优的顶a容易吗?近水楼台也不知道先去捞个月!”
想捞月的众人纷纷朝品学兼优的江传雨看过去,包括老成。
却只看到空无一人的书桌。
江传雨的同桌曲桃正百无聊赖地转笔,跟睽睽众目一撞,顿了顿,
“他拉肚子,晚点到。”
老成收回目光,换了个话题,仿佛迟到罚跑的班规并不存在。
老师对好学生的偏爱向来堂而皇之,这让钟念蓦地想起江传雨好像从没被老成罚过,而这位雨神的出勤率,实在不怎么好,晚自习经常不见人。
试卷发到曲桃身边时,她下巴朝旁边一抬,自己继续放空转笔。
钟念的手伸出去一半,突然拐了个弯,把江传雨的试卷又收了回来,他想等江传雨到了,亲自来问他要。
不过这一等,就是整个晚自习。
江传雨没来。
第二天也没来。
过了个周末,天气大变,凄风惨雨跟钟念的心情颇为相符。
同学老师对江传雨的旷课似乎都熟视无睹,没人提也没人问,只有钟念忍不住了,在下午放学前拦住曲桃:“雨神干嘛去了?”
曲桃摘下蓝牙耳机,一脸迷茫:“你要搓麻?我不会,别叫我。”
“……”
能跟顶a同桌三年的,自然也是神仙人物。
钟念无言转身。
正好孙茂跟向衡过来叫他去吃饭:“念哥,酸菜鱼走起!阿秋~~”
钟念扫了眼孙茂身上的短袖校服,把自己的外套扔给他,硬梆梆回道:“不去。”
“那给你打包?”
“嗯。”
孙茂穿了人衣服还要嫌弃,撑开衣兜往外抖落。
“你上哪儿鬼混去了,衣服里怎么这么多草渣啊?”
向衡伸头一看:“这是桂花,肯定是跑谁家后院蹲点了。”
孙茂看向徐婉:“你家没桂花树吧?节哀。”
徐婉抽泣:“儿大不由娘,我就知道早晚得有跟小o跑的那一天。”
钟念踹了他们一人一脚,盯着地上那些花瓣,突然觉得跟江传雨说话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
也不知为什么,相见他的念头愈发清晰,甚至有点急不可耐了。
窄小低矮的房间,散着淡淡霉味,窗帘拉得严实,只靠床头柜上的一盏台灯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