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痛苦的嘶吼压在喉间,疯狂的挣扎也变为断续的抽搐,她终究是忍住了眼泪,爱哭鬼是会被讨厌的,她要变得坚强起来,才能站在师傅姐姐身前保护她。
怀中的人每一次细微的抽搐,白祈都觉得自己的心也在跟着一起抽痛着,她知道墨离在强忍着,知道她的右手攥紧到骨节泛白,青筋突起,知道她现在正咬着自己胸前的衣襟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声音,她知道她那只正续上的手臂此刻鲜血淋漓,她都知道。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样的无力,她能为她做什么,哪怕一点点也好,只希望时间能快一点,只希望续骨丹的力量能再快一些,让这种难熬的时刻快一点过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没有人去数,最后白祈感觉到墨离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无力的瘫软在床上喘息着。
视线下移,看见那只左手已经完好无缺的续上了,曾经的断口处只有一丝淡淡的痕迹,若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就好像它从来没有断掉过一般。
撩开小贼被汗水浸湿的发梢,轻抚上她紧皱的眉心,再划过挺秀的鼻梁,最后落至唇边,看着她毫无血色的面庞,白祈心疼的覆上她的唇,三道真气毫不吝啬的渡了过去。
看着墨离气息总算平稳下来,丹田里的内力也是充盈无比,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嘶。”
心弦一松,之前元神受损的疼痛又再度袭来,白祈捂着阵阵发疼的脑袋,胡乱的抓住桌案上的玉笛迈步出去,她还有些担心夏沐雨那边,续骨丹服下去变数太多,也不知道她那如何了。
就这般想着,原本明朗的天空忽然转暗,她抬起头望着迅速聚集在上空的乌云,心中暗道不好,违背天道伦理的事情果然是要引起天劫。
雷声阵阵,蓝色的电流在雷云中不安分的四处乱窜,才走到一小半距离就能听见狐狸的惊呼声,几道电流眨眼间便落了下来,远远望去,那一隅房屋倾塌,一片狼藉。
白祈站定身形,飞快的捏出一道手决,指尖轻颤,一粒血珠从指间沁出,化作一缕金光直射入云层之中,原本嚣张狂妄的雷龙瞬间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缩回云层,仅剩下层层雷云在空中不敢压下。
“咳!”失了三道真气,元神受损,最后还拿精血中的神识逼退天劫,她若不是天地灵胎又得了历代天官真传,这会怕已是要步入黄泉了罢。
背靠着朱红的石柱,身子一点点下滑,眼皮沉重到抬不起来,她现下只想就这般睡过去。
然而事与愿违,祸不单行,白祈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刚刚强撑着再站起来,墨离房中忽然传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小贼,别出事。
心慌的推开房门,视线相对,那双原本应该是清澈的瞳孔中泛着猩红之色,充斥着失控与疯狂。
墨离刚痊愈的左手握紧斩妖刀,身体轻颤,似是在极力控制着什么,她嘶吼道:“别过来!”
白祈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涌起无边的苦涩和酸痛,嘴角却弯了弯,张开双手朝她走去,语气轻柔又宠溺,“傻子,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走啊!”她额间的金色龙印已经消失了一半,而那消失的一半被血红的魔纹覆盖而上,蜿蜒可怖仿佛渗透入骨,不死不休。
看着师傅姐姐朝她走来,她明明分得清虚幻和现实,她知道她不能伤害面前的人,可是身体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血液此刻仿佛化作了炽热的岩浆,连大脑也一并要燃烧成灰烬。
我知道你不是黄帝,不是姬胤,我都知道,我求求你快停下来吧!
斩妖刀没入骨肉的声音是她第二次听见,第一次是自己,第二次是师傅姐姐。
她明明是那样强大,为什么会躲不开自己的攻击!
白祈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咬破舌尖,眼眸微眯,嘴角挂着一如既往的浅笑,好像只是要调戏一下她,占她便宜的那种笑。对上墨离的唇,滚烫的血液划过喉间流入身体,那份温度却像天山之上的冰雪,将她炽热的血液迅速降温,额间两道矛盾的印记也一并隐没,眸中的猩红褪去,重新换回熟悉的墨色。
胸口的血液顺着刀柄潺潺流出,不到一小会就已经将衣衫浸透,变得冰凉,黏附在身体之上,让人的心也变得冰冷。
墨离失神的盯着自己刚刚续上的左手,那只手还紧紧握着刀柄,白祈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她怀里,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她觉得她肯定是在做梦,一个不可能是现实的噩梦。
为什么还不醒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醒不过来!
我已经好了,我身子已经好了,你答应要等我的,说好了的,你说过的话不能食言!
你醒醒啊!我求求你,醒一醒啊!
我明明还有那么多话没对你说,明明还有好多好多要告诉你的事情,你起来听我说啊!
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我喜欢你。
第56章 三吻其一
昏暗的房中充斥着浓郁而苦涩的药味,久久盘旋在空气中无法消散。
距离墨离续骨成功已经过去一周有余, 她心头丝毫也没有失而复得的喜悦感, 只有自责和悔恨。
那一天的事情比梦魇还让她恐惧, 若是狐狸再晚一点寻到她, 师傅姐姐不知道还能不能救回来。
“小阿离, 别发傻了。”千瞳看着她一整天就坐在白祈床边,一步不离, 好像下一刻白祈就要羽化飞仙了一样。
见墨离不出声,她有些无奈, 只好安慰道:“白祈她是传说中的天官, 没那么容易死的,你把心放回肚子里罢。”
墨离扭头看她, 不说话。
千瞳看着实在难受,两个人好端端的,怎么就会变成这幅样子, 她撩开墨离额前的刘海,见她的封印还算安稳, 面色正经的说道:“小阿离, 本大夫要给你就诊。”
“我没生病。”墨离摇头,声音低沉沙哑。
“你看看, 这都说胡话了,还说没生病。”狐狸强行将她身子掰正,严肃道:“一会我要用元神窥体的法子看个清楚,你别反抗啊, 你那个封印要是反弹一下,我的元神就要消散了。”
墨离隐隐有些抗拒。
“你不想这次的事情再发生一次的话,就好好听本大夫的。”
她心头一疼,像是被活生生剜掉一块肉,最后还是轻轻的点头应下了。
千瞳那双桃花眼中泛起奇异的光彩,像是有强大的吸引力一般,轻而易举的勾走了她的魂魄,脑海中的神智宛如飘在云端,只能感觉到若有似无的温软细语在耳畔响起。
她放下所有的防备,身体放松下来,任由千瞳的元神在她体内细细探索着。
“小阿离,回神了。”千瞳揉着太阳穴,似乎很是疲倦。
墨离等着她的诊断。
“刑天的血脉真不是谁都能拿的,怨气和戾气这般重,也不知道刑天族的后人怎么受得了。”她取过桌上的茶盏咕噜噜的喝了两大口,神色凝重却不像毫无办法,接着道:“你以往是不是也有过这般犯病一样的感觉?”
墨离眼神迷茫,她脑中总有些记忆混乱不堪,最后抽出一丝头绪。师傅姐姐血的味道,不是第一次尝到了。
“应该是有的。”
千瞳一拍大腿,笃定道:“我就说嘛,你那金龙印碎了一半,痕迹不似最近发生的。”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光滑平整,什么也感觉不到。
“好在那道龙纹封印护住了你的仙台,不然你早就被刑天血脉中的怨气控制了,你不是刑天后人,这份血脉与你不相融合,除非...”狐狸一阵噼里啪啦的说着,到这里忽然停住了,看了眼墨离的脸色。
“无碍,你说罢。”
“血脉中的怨气,不死不休。”她语气笃定,不想瞒着。
墨离静静地坐在那,就好像当事人并不是她一般。
许久,她才自嘲的笑着摇头。
从当年凪儿捡到她开始,就好像已经注定好了,她被刑岳法当作祭品偷偷丢进常羊山,最后她活下来了,还得到了战神刑天的血脉,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
过去的一切,她没有任何可以选择的权利,不被凪儿捡回魔族,她活不到今天,得到了羡煞旁人的血脉力量,却宛如踏上了修罗之路,逼得她不得不拼命的往前奔跑。
她原本就不是魔族人,身体里流着的不是魔族的血,所以这份血脉的力量就更加难以控制了。
狐狸见她这般反常的笑,吓了一跳,赶紧抓着她的手,泪眼婆娑道:“小阿离你别想不开啊,这个要治好虽然没什么希望了,但是要压制住怨气还是有办法的。”
“我没有想不开。”墨离看着她眼里的关切,心里感动,又觉得狐狸有时也很傻,脸上总算露出一点有温度的笑,“我舍不得死。”
“那就好,那就好。”千瞳擦了擦汗,心里松了口气,要是黑心肝知道她居然把小阿离劝到自尽,她觉得她的人生也走到了尽头。
“千大夫,你说说看,要如何治?”
“唔,就现下来看的话...”她眼神瞄了瞄还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白祈,忽然往后挪了一些,才道:“白天官是阴阳胎,她的血自带阴阳二气,可以将一切戾气怨气淡化,重新调节到一个平衡的水平,所以你之前犯病的时候,她大概都有喂血给你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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