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吒皱了皱眉,开始修炼了一会儿全真教的内功,心思也跟着呼吸吐纳慢慢沉静下来。等到晚间,依然不见包惜弱身影的时候,他才收拾一番向着包惜弱所在的茅草屋走去。
茅草屋里不止包惜弱在,还有一个中年男人,男人满脸风霜,衣着破旧,此刻正深情地同包惜弱说着话。
陆吒一眼就认出这是杨铁心,与穆念慈比武招亲那日不同,此刻杨铁心脸上已经没有了颓然,而是充满了喜悦。
杨铁心一直以为爱人死了,如果不是在寻找女儿的时候遇见邱道长,他们夫妻二人还不知道何时能够重逢呢。
“你放开我娘!”陆吒声音急切,声音里的急切有一大半是装出来的,毕竟他表面上不知道这人是杨铁心,不知道杨铁心同包惜弱的关系,被他撞见两人依依不舍,他总不能呆呆的看着吧?
陆吒也没有想到,就算他没有同穆念慈纠缠,杨铁心依旧找到了王府,难道因为这里是小说世界,所以注定发生的剧情,不论怎样扭曲,都一定会发生吗?
那么,他呢?他是不是也会如同原著剧情里面一样凄惨死去,最后连一个为他收尸的人也没有?陆吒心里面惶然,表情也带了几分出来。
“康儿,他叫杨铁心,是你的亲生父亲。”包惜弱见杨铁心想要动手,连忙拽住杨铁心说出了杨康的身世。
杨铁心果然愣住了,他本以为妻子还活着,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没想到连他的儿子也尚在人世?
“这,这是康儿?”杨铁心声音颤抖。
“铁哥,是啊,这是我们的康儿。”包惜弱柔软的眼里含着泪,她始终觉得对不起铁哥,自己嫁给了完颜洪烈,让康儿叫了别人这许多年父亲,如今铁哥回来了,她虽然开心,但心底的愧疚让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满面喜色的男人。
正常来讲,这时候陆吒就算是演戏也应该表达出震惊的,但却因为他处还在改变不了剧情的震撼之中,只是紧紧地拧着眉,脸上满满的迷茫之色。
他听着包惜弱缓缓道出原委,他本应该叫作‘杨康’而不是‘完颜康’;他更不是金国的小王爷,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宋人;眼前这个男人名叫‘杨铁心’,是他的亲生父亲……
陆吒抿紧唇,还未说话,就在包惜弱柔软的声音里,身体突然向下倒了过去,在他从一阵眩晕之中回过神来,又变成了桃花岛上不能言语不能行动只能思考的状态。
除了枝叶随风轻轻抖动的声音之外,再无其他声音,随着黄药师离开,他身体所在的这处小楼也仿佛跟着成了桃花岛的禁忌,一同被所有人忽略了。
无限被拉长的时间,只能用来思考了。陆吒还在想自己并未改变剧情的事,他前前后后做了许多,但剧情兜兜转转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上。
陆吒想到了包惜弱,他以为自己改变剧情,是为了让包惜弱更好的活着,是因为他已经接受了杨康的身份,但直到他陷入黑暗之前那一刻,他才发现他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他更关心的无疑是自己的命运。
陆吒为防自己忘记射雕世界的剧情,趁着现在无事可做,将他还记得的有关杨康的剧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心中的压抑之感也随着他思绪的深入少了许多。
他身边的事情,并不完全同原著故事一样,起码在他刻意同欧阳克相交,他们的关系要比原著里面好上许多,他没有喜欢上穆念慈,未来更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去杀害欧阳克,他跟郭靖黄蓉也没有矛盾……陆吒想了一会儿,完全想不到他的未来如何发展,才会落得原著之中凄惨死于铁抢庙落得被乌鸦啃食的下场。
*
一夜过去。
陆吒缓缓睁开眼睛,目光环视了一遍,他此刻应该在一间客栈之内,他正躺在床上,身上盖了被子,而一旁一个道士打扮的尹志平正担忧的看着他。
尹志平是他的师弟,跟随丘处机修习武功,他同尹志平并未见过几次,真认真说起来,他和尹志平彼此的关系也并不好。
在他的记忆里,尹志平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时常被丘处机用来同他比较,常常就是‘你师弟如何如何’,之后等待他的,不出意外就是修炼时间加倍;而陆吒估摸着尹志平看他应该也不顺眼,毕竟尹志平同丘处机奔波吃尽了苦头,而他则锦衣玉食山珍海味,身份上又是金国小王爷,作为宋人的尹志平能对他产生好感就奇怪了。
“尹师弟,”陆吒轻轻勾了勾唇角,坐起身来慢吞吞地问:“我怎么在这儿?”
尹志平眼底闪过一抹痛惜,低垂着头不敢去看师兄的神情,但该说的话终究是要说的,就不知道师兄知道他失去了父母双亲会是多么难过了。
随着尹志平的讲述,陆吒很轻松脑补出了整个故事。杨铁心和郭靖等人里应外合,在王府内大闹了一场,趁机带着包惜弱和他这个冒牌小王爷,只不过因为他当时昏睡了过去,所以本应该纠结不知道如何面对完颜洪烈的剧情,就被直接蝴蝶掉了。
而杨铁心和包惜弱之后不知道说了什么,没过多久,包惜弱自杀,杨铁心则拿了一杆铁枪去找完颜洪烈报仇,最后虽然丘处机等人相救,杨铁心依然死在了赵王府外。
“师兄节哀。”尹志平末了说道,说完了要说的话,才抬起头去看师兄,只见师兄怔怔的坐在床上,脸上的表情木然,不知道在想些甚么。
陆吒自然不是在想‘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这类有哲理劝慰的话,只不过他在杨铁心与包惜弱重逢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之后可能的发展轨迹,等到如今一切果然如他预料之中发展的时候,陆吒悲伤的情绪虽有,只不过很快就被迷惘冲淡了。
杨铁心、包惜弱冲动寻死的时候,有一人会想过他吗?陆吒唇色苍白,心中则已经有了答案。没有人为他考虑,他总要为自己考虑,他心中虽然难过,穿越之后第一次产生这样无力的感觉,失落、痛苦不是几句话能说得清的;但这并不足以让他放弃生活的信念,更不可能就此颓废下去,人生总要继续,而他,也不能容忍自己被别人当做可怜虫看待。
第86章 冒牌小王爷
陆吒很快见到了丘处机。
丘处机脸色苍白, 看起来似乎受了内伤;旁边站着一个紫色襦裙少女,容貌清丽无双,正是被欧阳克掳走的穆念慈, 此刻双眸含泪, 凄楚的眸光正落在他身上。
陆吒侧过头去,房间内另有一个少年,模样方正憨直,看起来不过十八岁上下;而这少年身旁的少女穿着黄色衣裳, 外面罩着一层同色系轻纱, 年龄虽稚,却说不出的绝色。
——正是郭靖和黄蓉了。
郭靖和黄蓉将穆念慈解救出来后, 便前来客栈同丘处机汇合,他们走的时候杨康还在昏睡,没想到等他们回来, 见到丘处机的时候, 也见到了已经醒来的杨康。
康弟他经历了这样多的磨难,此刻又失去了双亲,他这个当大哥的, 定要护着康弟一些才好!郭靖想到这里,陡然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责任感来。
陆吒不知道郭靖的想法,他只注意到丘处机的目光似乎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瞬,才缓缓解释起郭、杨两家的关系, 在场之人早已在昨夜就知道了其中曲折, 此刻再听丘处机重复一遍,心中并没有多少意外的情绪。
在丘处机的见证之下, 没一会儿,陆吒就和郭靖两人兄弟相称了。
“大哥。”陆吒矜持的笑了笑。
“康弟。”郭靖倒是眉开眼笑, 看起来十分欢喜的模样。
丘处机见两人相认,也似放下了心事一般,“康儿,你今后有何打算?”
“我,我想送爹娘回牛家村安葬,”陆吒想了想,声音低沉说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你不为你爹爹娘亲报仇了吗?”丘处机一脸不赞同,忍不住开口训斥,丘处机一向恩怨分明,又从未站在杨康的角度考虑过,觉得完颜洪烈害杨康家破人亡,杨康不找完颜洪烈报仇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但在陆吒看来却不同了,完颜洪烈这些年在他身上付出的心血,可以说比之沉溺在悲痛自责之中的包惜弱还要多,完颜洪烈没有其他的儿子,杨康作为完颜洪烈表面上的独子,在他的记忆里其实是享受了完颜洪烈许多宠爱的,他不止从未想过报仇,甚至已经想好了,等到郭靖找完颜洪烈报仇的时候,他哪怕站在主角的对立面上,也要帮助完颜洪烈活下来,以报答完颜洪烈多年的养育之恩。
丘处机没等到徒弟的回答,心中一怒,好歹想起这劣徒刚刚失了双亲,才没有出手教训,虽是如此,他却不愿意和这劣徒多呆,别过其余人后便离开了客栈。
穆念慈自然是要同他一起返回牛家村,郭靖也打算先陪着他行一路,黄蓉没办法,尽管心中不愿,也只能跟着陆吒他们一行人一起了。
一路上,黄蓉都有些郁郁不乐,特别是发现自己的靖哥哥心底善良,总是围绕着杨康那个坏小子转的时候,嘴角更是抿成了一条直线,恨恨地拿着树枝戳着火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