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更奇怪了。
我胡子没刮干净?裤子没拉好?你芝麻大的官,我见都没见过,你怕我什么?
小官一副快要被吓出尿来的表情,待柴凌泰走过,才松一口气。
吏部尚书禀奏完毕。柴凌泰一甩衣摆跪下,身后跟着的段飞羽和弓湘云,天灵辰北四人,一并跪下,乔柏铭举起锦盒,打开。
锦盒四面大开,黄帕底座上,放置一颗人头。
多亏弓湘云调配药汁保存遗体,十多天下来,人头仿佛还是新鲜的,闭目安睡状,头顶一根藤木簪子束发成锥髻,整洁的脸庞。
正是失踪的梁祯。
朝廷百官齐刷刷跪下,一阵阵哀呼。
“陛下啊....陛下啊....
“为何会这样...”
“煞了老臣的命喽.....”
“....”
季德水高声下令道:“给我拿下!这大逆不道诛杀先皇的反贼柴凌泰!”
梁奕不发一语,头顶的冕冠珠帘拂动,嘴角扬起。
柴凌泰挺直腰背跪在地上,抬眼望去,新皇表情看不真切。冲进数十名东厂锦衣卫,迫来的冷冽杀气与威胁,六把剑环绕架在他脖子,咽口水都会蹭过刀刃般紧密。
他的下属,纷纷被东厂锦衣卫擒抓,被踢得正面趴下,压倒在地上。
宫殿被数百名强弩|箭手包围。
这下文武百官彻底不敢起来,五体投地,嘴里哀嚎先皇,四肢剧烈颤抖。
晋王蹲下,一巴掌呼在柴凌泰脸上,扇得他脖子一歪,被刀刃割出一道血痕。
晋王道:“你以为不说那几句,我就不知道了吗?”
那几句指的是柴凌泰骗他进火场没拿到手的通广密令。
柴凌泰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纳闷过后恍然大悟,嗤笑出声道:“谢谢你。”
原来如此。晋王得以活着进城,全靠献上七句通广密令给梁奕。
梁奕不用靠先帝已逝登基,可以名正言顺登帝,柴凌泰堂而皇之呈上梁祯的人头,便成了谋害先皇的千古罪人。
梁奕帝诛杀罪人柴凌泰,扬名立威,还能昭告天下,先皇已死,顺利继位。
这下就变成我是挨操的逆贼,你们一大一小想踩着我尸体安枕无忧。
那可真是大大的傻缺!晋王你说完七句能继承皇位的密令,皇上还会留你吗?
柴凌泰猜,晋王藏身之地被他发现,那左等是死,右等也是死。
所以晋王才会拼死回来置他死地,那七句密令不会尽数说完,待他死后,或者能让梁奕赐他安身立命的地方,继续潇洒才会说。
百官听他笑得开怀,还道谢谢,心想:柴凌泰死到临头发疯了,赶紧了结他吧,这人没救了,弓箭可千万别松手,万一被射中不就陪这疯子死了吗。
柴凌泰想站起来,六把剑把他压回去,道:“皇上,可否让我再说最后一句?”
季德水道:“跪着也可以说。”
柴凌泰道:“跪着你能说,我得站着说。陛下,我怕你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可否容臣进谏一句。”
梁奕挥手,让侍卫撤去兵器。宫殿被强弩手包围得水泄不通,任柴凌泰天纵奇才,以一敌百,也插翅难飞。
他到死,言语中还要暗讽一番,季德水使了眼色,他脖子间其中一把剑往上收时,割破了他耳垂,鲜红血液顺着脖子染红衣领一侧。
柴凌泰抽出手帕抹掉鲜血,抽出腰间的银蛇剑,注入灵力,对准被东厂侍卫踩着趴地的四个光头。
噗嗤——
一剑齐砍。
四个光头的头被同时割下。凌厉的剑气将光滑的黑曜石地板划出一道坑。
四道暗红的鲜血填满浅坑,往外溢出蔓延。
股股血腥气味扩散,殿内的官员呜呜颤抖。
晋王道:“大胆反贼!竟敢在皇上面前杀人!现在容不得你了!快将他拿下!”
六名锦衣卫再次上来,柴凌泰单手晃着剑,目露精光,耳垂鲜血流下,染红下颌线,霸杀气势之强,锦衣卫不敢造次。
柴凌泰来回踱步不紧不慢道:“这么着急做什么?我话没说出口。皇上,赐我此番历练,臣实在获益良多,就像我手中的玉扳指,竟然和那戏院老头的妻子定情信物一模一样,那老头卖我一幅画,我看得欢喜非常,恨不得夜夜与它共眠,深怕其他人半夜害我,盗走此画,所以臣想到一个好方法,把画分成七份,分别带在七个人身上,七个人在一起才能交出此画。”
晋王道:“胡说八道!满嘴胡言!”
柴凌泰道:“画中后四句诗就是炎方官冷有风波,坐见寒宫此路偏,不上生春人不语,勿言不侯蕊珠仙,微臣护送先皇遗体,没想到被人倒打一耙,先皇的下半身藏在晋王府邸,陛下,请速去取回先皇遗体,风光大葬以孝天道。”
集齐七句的梁奕帝拍案而起,道:“够了!季德水把晋王拿下!”
知晓七句通广密令,晋王可以不用留命了。
柴凌泰是名义上的太监,有密令,也是无根之人,无法传宗接代,杀他灭口易如反掌。相当于没有用处。没有威胁。
众目睽睽下,念出第一句密令,逃出司府。柴凌泰想到梁奕,梁奕疑心深重,多留一个知晓秘密的人在世上,便多一份危险。所以在靠岸前,他将七句密令,真假混合分出去。
他在船上把七句通广密令分别给七个有根之人。头三句,晋王已经知晓的,给弓湘云乔柏铭段飞羽分别记住,其余四句假的炎方官冷给一二三四。
晋王有胆子上殿,就是说明一二三四背叛了他。
他原本猜,段飞羽拿着密令,定会告诉东厂,季德水若是传信盟国验证就更完美,他恨不得把我给弄死才痛快,还不赶紧去告诉梁奕。
但他从未想过要告诉皇上,晋王在哪里。
原因很简单。有毛线好处嘛。本督主也是要吃饭混日子的人。在森罗又是毁坏戏院,又是扔知府,皇帝彻查下来,不用我赔钱吗。还有我砍梁祯的人头,光是摆脱刺杀先皇这条罪,不被贬,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我操心你晋王谋反不谋反干什么,万国又不是我的。
晋王这回是上赶着送人头,免除梁奕后顾之忧。
他意想不到的是,分出去四句,竟验出四名吃里扒外的东西。
不过,看外面弓箭手老早摆好陷阱,只能是晋王借季德水引荐才进得宫来。就是说是晋王将通广密令一事先告诉了季德水,季德水才会召集众多好手备战。
他心想:换作我是东厂督主,卧底段飞羽交上通广密令,我就先把晋王打包送上给皇上,再杀西厂督主,两件功劳都捞到手。
那么只有一种情况,段飞羽没有告密,晋王才得以结交上东厂作靠山。
难道是船上信号不好?
他踱步拖着剑,银蛇剑尖一下一下划着光滑的地面,滋啦滋啦的尖锐声,令地上的百官头皮发麻。
朝堂上讯息万变,刚要当阶下囚的柴凌泰,又挽回上风。
轮到晋王被压在东厂锦衣卫脚下。
自以为知晓七句的帝王梁奕道:“把柴凌泰也一并压去天牢,审问过后,再治罪犒赏。”
东厂锦衣卫按住柴凌泰双肩,踢弯膝盖,再次跪地被按头。
怎么我还是要被砍头?剧情猜错了吗?
柴凌泰从惊愕感中平复过来。
掏出袖中的书信道:“陛下,先皇遗书在此,难道不值得皇上再看一眼?”
再演一下也无妨,不能在众人面前表现出不尊敬前人。梁奕径直走到跪地罪人柴凌泰面前,捻起那块血书。
‘朕以凉德福薄,不胜劳惫,幸得柴凌泰殚心竭力,一心为朕,望新帝能亲待此人,为才善用。自命梁奕缵承统绪,传七令,苍翠观阙末世芳,元自华筵楚水长,千里危冠天子圣,高树基恢高处望,江汉华筵倾斗酒,栋梁风露蔚蓝天.....亲正人,行正事。’
血指纹按压在左下角。帛布缺了一块,刚好缺了第七句。
这是一份真正的通广密令。柴凌泰一直只想告诉一人,那就是梁奕。
真假混合说出去的目的,是要拉东厂季德水垫背。他心想:季德水不知道通广密令能干什么,他分配指令的时候只说了,这七句能召集七国兵马,没说可以继承皇位。
季公公要是自作聪明禀告陛下,柴凌泰便拿着捏造遗书顺手推舟,说他窃读遗诏,妄想肆意篡改,幸得臣排除万难才得以献上给陛下。
季德水是拖不下这趟脏水了。
现在他终于弄懂形势,梁奕听完他说的床前明月,配合晋王所说的,以为拿到全是真的密令,所以想诛杀我斩草除根。哪能想到,晋王是从我这里偷走密令的后四句。
梁奕手指渐渐收紧。血书遗诏后四句完全跟晋王说的,还有柴凌泰宣读的炎方官冷,完全不一样。
到底谁是真,谁是假。
要是承认遗诏是真的,那柴凌泰就是护主有功。
杀不得。
柴凌泰道:“皇上,微臣为保遗诏周全,亦将遗诏散发出去七份,臣交托给您的遗诏,是真是假,前朝众臣在此,何不去商议鉴别一番,再定微臣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