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桑家的第一年,我往东边走了很远,第一次看到了大海······”
“说句实话,其实我不太喜欢呆在桑家,外面真的很好······”
“······”
说话声越来越小,直至没了声响。
桑玉枢一直在听着,等了好久都没有下文,他动了动,悄悄翻了个身。
漆黑的夜色中什么也看不到,但是他却能准确地将目光放在对面床榻上躺着的那个人身上。
原来是说着说着自己睡着了吗?
桑玉枢心中好笑,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他这才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而在同一时间,数百里外的桑家。
“吱呀”一声响,有一个人推开了原主桑柘的房门。
他在里面走了几圈,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不过找了许久都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在屋子中间站住,眉头微蹙,眼中的神色莫名。
有护卫巡逻到院子外面,人影低着头思考片刻,推开门走了出去。
“家主”
“老爷”
有护卫看到来人,纷纷行礼。
人影从黑暗中走出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桑林点了点头,“暴风雨快要来了,桑家很多房屋已经老旧,辛苦你们今晚仔细巡查一遍,看哪里需要修缮加固,尽快处理了。”
众护卫一齐应声:“是!”
桑林点了点头,背着手往书房走去。
他在想,桑柘究竟把陨铁放到了什么地方?
第二天,荣映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只不过外面的天阴沉沉的,根本看不出时间。
从床上下来,他往对面床看了一眼,被褥整齐叠放在床脚,人早就起来了。
穿上外衣鞋子,稍稍整理了一下,他拿起墙角的伞,推开木门走了出去。
一路上没有见到几个人,从高地下来,他到了昨天来时落过脚的屋棚,发现里面果然有很多人。
掀开布帘走进去,原本热热闹闹说着话的众人看到荣映时安静了一瞬,然后就是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荣映见没人搭理他,便站着四处看了看,发现桑玉枢、桑柏,以及陆周三人并不在这里。
正在下着雨他们会去哪里?
正想着,圆脸青年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二公子,你是在找三公子和老大吗?”
荣映闻言看向他,“你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圆脸青年点了点头:“那当然,你跟我来。”
他说着,特别不见外地接过荣映手中的油纸伞,率先走进了雨中。
“二公子,快过来啊,我带你去找他们。”他回头,对着屋棚下发愣的荣映道。
“……”,荣映迈动脚步,低着头钻进了伞下。
路上,他问圆脸青年,“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吗?”圆脸青年嘴角一咧,笑得开心:“哎呀,二公子总算问我的名字了…我叫十立,是不是很奇怪?我自己都觉得怪!不过没办法,谁让我是个孤儿,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只能随便取个名字。”
荣映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十立也挺好听的。”
圆脸青年,也就是十立,闻言,他摆了摆手:“什么好听,二公子你就不要安慰我了,我的名字什么样我自己很清楚。”
“倒是公子你”,十立突然看向荣映,眼神中夹杂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你的名字,桑柘,很好听。桑柘桑柘…缯彩镒基,绮罗根本,柘木的寓意很好。”
荣映的眉头一皱,疏离的笑了笑:“柘字原来指的是柘木吗?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他看向前方,在十立再次开口要说什么之前,出声打断了他:“啊,我已经看到了三弟他们,我们快过去吧!”
十立微微垂下头,眸子里有戾气一闪而过,“好啊。”
荣映快走了几步,十立因为要撑伞,为了追上他,只能同时加快了步伐。
两个人没有再说什么,荣映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但是若仔细观察,可以看出他的脚步有些乱。
桑柘……
他之前从来没有思考过原主的名字有什么不对,但是今天突然听十立提起,恍然大悟,总算明白了从一开始便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桑为木,柘也为木,都可以用来当做养殖幼蚕的食物。
这会是巧合吗?
荣映又想到了桑金梧和桑玉枢,名字里虽然也都带着“木”字,但是因为有了金玉两字,意义已经完全不同。
一件事一旦开始出现疑虑,人们便总会不由自主地向下查探。荣映之后专门找了书籍来看,看过之后,他的身上冒出冷汗,有些后怕。
柘木根皮入药,有通经络之疗效。
桑林心思深沉,原来早就将他的谋划放到了明面上。
有心者只需仔细念一下三个人的名字,立刻就能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只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荣映现在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原主的名字藏着什么猫腻,只不过直觉告诉他没那么简单,于是暗下决心以后回去定要好好查一查。
只不过――
荣映借着雨伞的遮挡,偷偷打量十立。
总觉得他说的那些话,指向意味很浓,怎么说呢,有点像…挑拨离间。
悄悄和十立拉开距离,他只想完成任务,像这种心思不明的人,还是不要接近的好。
再抬起头,远处的雨幕中出现了几道熟悉的人影,荣映看到桑玉枢与桑柏一起,正跟着陆周在矿井周围巡视。
矿井因为要防止雨水渗透,所以通常会在四周围搭建一个简易的草棚。
此时他们三个人就在草棚下说着话。
看到桑玉枢转过脸往自己这边看过来,荣映朝他挥了挥手,并没有等十立跟上来,一只手遮住头顶,冒着大雨跑到了草棚底下。
“二哥这是怎么了?”桑玉枢看到荣映头发被雨水打湿,衣服上也湿了一大块,眉头微蹙,不明白他这是在发什么疯:“放着伞不用,非要淋着雨跑过来。”
边说,边看向草棚外撑着伞,因为荣映突然跑进雨里而一脸震惊表情的十立。
“……”,荣映顺着他的视线向外看,也注意到了十立的表情,他十分镇定地收回视线,“没什么,你们这是在聊矿上的事吗?”
看出荣映这是在故意转移话题,桑玉枢的目光不动声色在他和刚刚进来的十立身上转了个圈,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对,陆管事刚才给我们简单说了一下铁矿的事,二哥需要我讲给你听吗?”
荣映忙不迭点头:“听听听!”
第70章 桑柘
桑玉枢要说的内容都是陆周刚刚讲过的,所以在他又给荣映重复一遍的时候,陆周和桑柏选择到旁边聊天。
荣映就这么看着两人从他的面前走过,视线从陆周身上转到桑柏身上,有些纳闷。
他明明记得,昨天这俩人见面时的气氛还很不友好,怎么这才过了一天,关系好像就缓和了不少。
正疑惑着,他的手突然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
下意识地把手缩回袖子里,荣映看向罪魁祸首。
作案工具是一把伞的伞柄,此时它正打横平放在桑玉枢的膝盖上。
见荣映看过来,它的主人淡淡一笑,说,“二哥走神了。”
荣映:“……”
深吸了一口气,他尤为勉强的扯了扯嘴角,“你说,我听着呢。”
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看似在听少年讲解青山郡桑家铁矿井的发展历史,但是实际上,荣映的余光从来没有离开过旁边说悄悄话的两个人。
一旁的十立左右看了看,草棚底下似乎已经没有可供他落脚的地方。
于是他将荣映的伞放下,说了一句我先走了,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将衣服翻过来兜住脑袋,就那么一头扎进了雨中。
“哎!”荣映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就发现人已经跑远了。
雨声淅淅沥沥的响个没完,地面上的泥土被水浸泡的透彻,变得特别松软,人的脚踩上去,就会留下一个个的坑,然后迅速被雨水灌满。
但是桑玉枢却敏锐地发现十立留下的足迹很轻,几乎只有浅浅的一个印子。
只有会武功,而且轻功不错的人才能做到这种程度,他心中暗想,决定之后要吩咐桑柏多多留意十立这个人。
一旁的陆周靠着柱子,面朝着外面,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几乎只有与他距离很近的桑柏能听得到:“我已经想了好久,青山郡我们这些人是不能再呆下去了。”
“为什么?”
桑柏的手里多了一块石头,褐色的山岩,上面分布着一道道凌乱无规则的花纹,他把石头放在掌心,往上抛一下,接住,再往上抛,再接住……如此循环往复。
他并不去看陆周:“就因为这一场雨?”
“你不用跟我在这里装傻”,陆周的身体往桑柏那边微微倾斜,他快速看了荣映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说:“你知道原因的。”
他说:“我是信了你的话才会跟你交底,但你要是坚持这副德行,一直说这么些个似是而非的话,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把你扔矿里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