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第一天,小少爷就躺在床上不起来,连饭也不吃,他吓得又喊了一遍医生,结果身体健康得很,就是有点低血糖。
他特意吩咐厨房熬了甜粥,可对方吃了两口就躺下了,脸色发白,他还以为是不合胃口。
结果今天,又躺在了床上,这么久不肯起来。
不是身体原因的话,那就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管家连胡须都皱起来了,难道是学校那边遇到什么困难了?学习?可是……小少爷对于成绩这方面一向乐观,升学考试分数可怜成那也没见过他头疼过,先生和夫人也没从来没在学业上对他要求过什么。
而且最近小少爷的成绩,似乎比以前好很多了,但是油画这方面有些下降——当然林家也是让他把油画当成一个兴趣爱好而已,而不是必须要求他做什么。
他在林家工作这么多年,虽然林国英和何品如没多少时间陪林添,但也从来没苛待过他——只是这种教育方式的好坏就见仁见智了。
如果不是成绩的话,那就是人际交往了。
除了顾延……小少爷还会为谁难过吗?
管家收起思绪,敲门:“我先进来了。”屋里没回应,他直接单手拧开门。
屋子里很黑,让人感受不到外面是晴空高照的白天。窗帘紧紧拉着,床上凌乱不堪,被子横七竖八,隆起一个小小的鼓包,手机反扣在旁边的椅子上。
等稍微适应了黑暗,管家将手中的食盘放到一边的桌上,动作轻柔地打开了那盏鹅黄色的小灯。
被子里稍微动了下,不一会儿,探出来一个毛绒绒的黑色脑袋,说话的鼻音很重,听上去很无力。
“爷爷,我真的没有胃口。”
管家把椅子上的手机拿起来,却发现早就关机了。他顺势坐在上面,缓缓开口:“是身体不舒服吗?”
林添半眯着眼睛,一副萎靡不堪的模样:“也没有……就是提不起精神。”
管家摸摸他的脑袋,给他顺毛,“跟别人吵架了?”
感受到对方突然僵了一下的身体,管家寻思着自己这是猜对了,继续循循善诱——林添正处于青春期,没有父母陪伴,个性也不是能和同学打成一片的随和,遇到点困难想不通,把自己关起来很正常。
但大多数人还是希望有人能在这时候开导自己。
不知是不是他的善意感染了对方,林添翻了个身,不再用被子蒙住自己,终于在灯光下露出他那张有些泛白的脸。
他叹口气,终于说出了口:“我好像把人惹生气了。”
管家没有问具体的人:“是什么事情呢?”
林添坐起身,眼睛在灯光下蒙了一层雾,看上去确实情绪不高,“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对,对他来说应该很重要的。”于是颓然道:“看吧,我就是这样,不经意就能把人惹生气。反正他应该不会再理我了……”
他迷茫无助的语气,一般人听到多少会给点安慰,可是管家却轻笑了几声。
林添有些惊讶。
管家道:“以前我妻子也说过不理我之类的话。”
林添问:“然后呢?”
“然后我当时也是年轻气盛,觉得自己没错,硬是不肯道歉。”管家有些沟壑的脸上嘴角微起,“后来,她三天没跟我说话,我也三天没找她,她就更生气了,直接回了娘家。”
“那是我们吵得最厉害的一次吧。很久不联系,互相打探对方的消息,却又不让对方知道,两个快四十岁的人吵起架来还跟小学生一样。”
林添:“那后来呢?”
“后来我实在扛不住了,打电话给她,其实那天吵架的理由我已经忘记了,但我就说了一句,我很想她。她沉默之后,就答应回来了。”管家道,“我也很高兴,在车站等着接他,结果她朝我走来的时候,一辆车没看红绿灯,正好撞过来——”
林添怔住,半晌才道:“对不起……”
管家笑笑,“不用对不起,毕竟司机及时停下来了,于是我妻子破口大骂了他一顿,骂完之后解气了,看我都顺眼了,然后我们就和好回家了。”
林添:“……”
林添顿了一下,他以为自己能听到鸡汤:“……所以?”
管家微笑道:“知道那天司机为什么会闯红灯吗?”
林添:“……不知道。”
管家:“因为他为了赶时间,没有吃早饭。”
林添:“……”
管家顺势把粥端来:“好了,为了生命着想,也为了和你赌气的那个人,好好吃饭吧。”
林添默默拿起了勺子。
一顿饭后,他好像没有那么悲观了,那天和陆凛不欢而散后,他连手机都不敢开,怕看不到陆凛的消息而难过。
他在逃避,其实。
林添凝神,突然想起了什么,给陆凛发了条短信后,就疯了一样得跑下楼。
“爷爷!家里有没有伞?”林添在客厅里寻了一遍,只找到了五把。
管家从茶几下面掏出五把,从沙发后面摸出两把,“应该就这么多了。”
“行,够了!”林添把伞全部都装进书包里,一瞬间塞得满满当当,又背起来,匆忙道,“麻烦您重新买伞了!”
管家在后面喊:“少爷,你是要……”
林添回头,眼睛又恢复了神采:“我去跟他说,我很想他,很在意他!”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还没写到……那应该就是明天才能确定关系……
☆、第 62 章
林添下了车, 天空已然飘下几缕雨丝儿。
即使书包里放了十几把雨伞, 他也没打开书包,拿起一把撑在头顶——毕竟那些伞不是用来遮雨的。
林添加快了步伐,走到最后,变成了小跑。
刚才在家里,他给陆凛发的短信内容是:秘密基地见。
也不知道陆凛会不会来?是不是还在生自己气?
其实林添心中也隐约能感觉到,对方是在乎自己的——而且这份在乎, 并不是随意给予给任何一个人的。最起码那天在小巷子里, 陆凛充满了独占欲的眼神, 他有些看懂了。
他承认,他是很傻, 对于感情很迟钝, 也是摸索了很久才明白过来对于陆凛的感情。本来这份感情就来得懵懵懂懂, 不同于一般人。
那对方对于自己,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希望自己做那个勇敢的人。
雨丝变成了雨针,林添的头发也带上了湿意。
乌云将天空压得很低,一旁河川上还开了不知名的花朵,在微风中摇曳, 细小又执着。他无暇顾及这些,只一个劲儿往前跑,背包对于他来说有些沉,小跑一会儿就开始喘气。
好在不远处,他看见了一个人影。
是熟悉的侧脸。
林添在距离对方还有一段路的地方停了下来。因为运动脸上和嘴唇都泛着潮红, 雨水让他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雾气,连眼睛里都盛着水。
陆凛穿着黑色夹克,脊背挺直地站在那里,只是看上去精神也没那么好,眼下有少许的乌青。
“来了?”开口依旧是冷冷清清的少年音。
林添听到这声音,眼眶发热,眼泪都快下来了。他以为对方不会再理自己了。
忍住眼泪,他的脸上也热腾腾的,“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林添声音都哑了,尾音还带着哭腔,可能是自己也察觉到了这点,不好意思地侧过了头,不让对方看见自己的表情。
陆凛看着他:“为什么要在这里见面?”
林添嗓子堵住,发现自己竟然无从解释,于是干脆不解释,直接将肩上的书包移到了前面,“我找你,想跟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陆凛皱眉,目光落在那个黑色背包上。
鼓鼓囊囊的书包,林添负重背了一路,他拉开拉链,里面五颜六色一片,竟然塞了十几把伞。
陆凛有些怔。
“那天的事情,我当时就想和你好好解释来着,我没有让纪希凉撑伞,确实是一个误会。”林添本来气息就不稳,加上仰头看他,呼吸都是重的。
他把一书包的伞都捧在陆凛面前,单手奋力的抱住,另只手解脱出来,从书包侧面掏出一叠贴纸和笔。
“这是我家所有的伞。”林添把贴纸和笔放在伞上,一把一把数着,“有雨伞阳伞,折叠的不折叠的,还有一把纸伞……加上那把小兔子的,一共十三把。”
陆凛目光灼灼看着面前的少年,移不开眼睛。
林添费力把书包举高:“这些伞都给你,以后下雨天,我只和你一个人撑伞。”
……
龙城市。
顾延抬头看了看眼前破旧不堪的小区。
那里是城郊规划地域里的拆迁房,楼层低,外面的墙皮裸/露剥落,从远处看像一个张牙舞爪的妖怪,稍微高一点就能摸到头顶的电线,横七竖八,将天空割裂成几块。
这里住着好几位有名的钉子户。
顾延也是调查了三天才找到的这里。当年龙城一家火灾案档案袋里的署名法医,十九年前辞职后,辗转了几个城市,最近才投靠朋友搬到了这里。
他凝神,准备从不知道是哪个单元的门口进去,哪知道刚迈步,一个花盆砸到了旁边。顾延皱眉,这花盆跟他只有半米的距离,更何况旁边还坐了一位打盹的老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