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江南人的戏台,生长在民间,流传在民间,也璀璨在民间。
镇子上的戏台是为了举办庙会时酬神、祭祀以及一些特殊的节日与风俗而设的。但很多时候都是为镇子上的人们娱乐用的,这里驻留着一班子历史绵长的戏班,是镇子上人们的悲欢喜乐的聚焦。
天虽炎热,却已有少许人搬着小马扎聚在台下等着戏来。
这与现代是不一样的,现代是没多少人愿意大热天跑出门就是为了听一台戏的。现代的娱乐远比古代多得多,看多了绚丽多彩的游戏与电视剧,又有几个人愿意看着乏味无趣咿咿呀呀的戏?
戏台的建筑皆简朴,木质的台楼,木质的台板,有一些华美的彩绘,寄寓着小镇文化的素雅与从容。
“先生,你怎么想着请我们看戏啊?”魏安久凑到雁十三面前,欠揍的问道。
雁十三撇了魏安久一眼,不咸不淡的说:“奖励。”
魏安久眼角微微抽搐,奖励看戏?这到底是奖励还是惩罚啊?要知道他跟姜微尘是一样的,向来不喜欢听这咿咿呀呀哭哭啼啼无趣至极的戏的。
“先生,我还宁愿背书呢!”魏安久垂着头,有气无力的样子着实欠打。而周梓桑直接上前一步拉开准备作妖的魏安久。
“梓桑你干嘛?”周围吵吵闹闹的,周梓桑说话声音一向轻,魏安久怕听不清,便附在周梓桑耳边有气无力问他。
明明两个人同龄,魏安久却比周梓桑高出整整一个头,两人这个样子这样看起来亲密极了。
周梓桑只觉得魏安久洒在他脖颈间的气息有些关于滚烫,稍微偏过去了一点,扶住懒洋洋靠在自己身上的魏安久,道:“好好看戏,莫要作妖。”
“我怎么作妖了?”魏安久靠在周梓桑肩头,一只手绞着周梓桑的长发玩,另一只手散散的揽住周梓桑纤细的腰身,慵懒又邪气。
周梓桑抿唇,沙哑着声音:“先生教导我们不轻松,你……莫要与先生怼话了。”
“先生先生,梓桑你就知道先生。”魏安久勾出一抹笑,唇贴近周梓桑的耳垂,呵气如兰道:“我呢?梓桑想过我吗?”
“咦!魏安久你可真不要脸!多大了还告状!”站在旁边的苏择理听不下去了,出声道:“还你呢!也依着是梓桑兄性情好,要换做是我,早把你一脚踹开了!还有你还要做梓桑兄身上靠多久?你没骨头啊?”说着就一脚踹了过来。还暗暗骂了声:妖艳贱货!
魏安久往旁边一躲,好在苏择理只是做个样子,并没有真正踹到人。
“择理兄脾气真是不好!”魏安久走到苏择理身边,问道:“择理兄你想说什么?”
苏择理撇了一眼整理衣襟认认真真等着看戏的周梓桑,叹了口气,说:“魏安久,你若是一时兴起,还是莫要再去招惹梓桑兄。他家境不好,就靠着读书飞黄腾达了,你可莫要毁了他啊!”
魏安久:“你觉得我是一时兴起?”
苏择理:“不管是不是。你若是没那个心,就不要撩拨梓桑。不然莫说是先生,我们都是不会放过你的。”
魏安久啧了一声,道:“你们还真是。算了算了,我有分寸,不会耽误他的。”
“最好是这样。”苏择理意味深长的看了魏安久一眼,便转头看向戏台。
锣鼓与二胡拉开了优雅传情的序幕,台上轻歌曼舞,台下人海沸腾。
还未开场,便已人声鼎沸。
这些艺人在出将入相的戏台上粉墨登场,演绎着别人的悲欢离合。而台下的看客凝神聚会,品尝着别人的喜怒哀乐。
谁都不是主角,这不过是一场戏曲,是让人们驻足台下伤感与愉悦的抒怀。谁又都是主角,在华美缤纷的戏台上,舞出生活百味、冷暖世情。
质朴又带着华美的戏曲带着泥土与山水的芬芳,以它独特的文化风格与民俗风情,唱遍了江南的山水楼台,也唱遍了江南的街闾巷陌。
周梓桑平生第一次看这样的戏,看的很认真很专注,站在他旁边一直看着周梓桑的魏安久突然从周梓桑的背后靠了过来。
“怎么了?”周梓桑匆匆看了魏安久一眼,见他没什么表情便又看回了戏台。
魏安久的手缠上了周梓桑的腰,他把头埋在周梓桑的脖颈间,闷闷的道:“没事!就是感觉有点晕!你给我靠一会,靠一会就好了。”
“好。”周梓桑应了一声,目光还是随着戏台上的轮转。
魏安久从发丝里透出目光,静静的看着周梓桑,他一开始确实是一时兴起,觉得这个人又闷又沉,但是却纯情的不行。加之又长得不错,课业也很好,就打着同窗的名头亲近他,本来是想着打好关系日后若是飞黄腾达了也好以同窗的友谊拜托拉魏家一把,结果处着处着,却把自个给陷进去了。
魏安久痴痴地笑着,他想,这可真的是,报应啊!
第75章 第七十一章:一川修竹雪霜寒(17)
周梓桑喜欢看戏,也只是因为有人陪着他一起看戏。
他的先生,他的同窗,都在身边,都站在同一个地方看着台上的戏。这里人声鼎沸,是现世之地,是世间凡景。
戏唱到高潮处,人群开始拥挤。
李品生被周围的人挤来挤去,差一点摔倒时被一位身着蓝宝石长衫,面若冠玉的读书人扶住。
“多谢这位兄台了!”李品生出口谢道。
“公子不必客气,不过举手之劳。”那人一双眸子灿若繁星,声音干净透彻,隐隐带着江南口音中的软糯,“公子不爱看戏,又何必大热天跑出来找罪受?”
“哎?你怎的知晓我不爱看戏?”李品生出身官宦世家,家里一年到头不管是不是节日,依着老头子的心都隔三差五请戏班子到后院里唱戏。
李品生的母亲打小起就教导李品生要迎合他的父亲,就算再不爱看戏,都要认真看,仔细看,以讨得老头子的欢心。就是不爱看戏,李品生也看的细致认真,面子上的功夫还是做的很到位,所以至今为止,老头子都因为他“爱看戏”的原因重视着他。
那人嘴角微微上扬,那双漂亮的眸子也微微弯了弯,“虽然公子看戏看的认真,但神色中除了探究外,并没有对戏的欣赏和喜爱。戏唱的热闹时,就比如现在,公子的眉头是微皱的。故而在下确定公子是不爱看戏的。”
李品生挑眉,原来他真的是破绽百出。好在他家老头子看戏也不过是附庸风雅,虽勉强算得上喜欢,却也不过是为了讨好那位痴迷梨园不可自拔的爷。也就导致自己这么久都没有被发现不对之处,这人无意间帮了他大忙。
李品生笑着说:“这等细微末节的变化兄台你都能发现实在是太厉害了!”
那人摆摆手,笑得有些局促,“公子过誉了!”
“是兄台你太谦虚了!”李品生大大方方的拍了拍面前这人的肩膀,“向来兄台是对戏曲颇有研究啊!”
“算不上,只是喜欢而已。”那人腼腆一笑,道:“还未请教公子,明不喜看戏,却为何在这酷暑天与人挤在这里看戏?”
李品生耸耸肩,摊手道:“还不是我家先生的主意。请我们看戏作奖励。”他没有把话说全,毕竟与此人素昧平生,交太多底可不行,但这并不妨碍李品生与此人交谈甚欢。
这便是少年人的一面之缘友谊,好聚好散,聚时如故友,散时如浮萍。
与此同时,梁修竹却与钱问归,宋长顺秦觞溯四人约着齐去吃酒。毕竟梁修竹与林千秋那事闹的霜寒居人尽皆知,加上这几人一直玩的好,所以宋长顺便做了东,打算好好高兴高兴。
程长安一路乖巧,被刘晗昇蒋月吟俩人紧紧看着。
反而是这最不老实的姜微尘,看戏看的最认真也最不认真。
他眼睛看着戏台子,看的不是戏而是那唱戏的角儿,盈盈一握纤细的腰肢,楚楚可怜泛着泪光的眼睛,纵然脸上画的五彩缤纷,却也能看得出是一个妙人儿。
雁十三则手里捏着一包瓜子,散散的望着戏台上唱戏的角儿,神情散懒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傲慢。
话说这包瓜子是雁十三花了一积分从系统商城里买来的,还是焦糖味的,甜滋滋的味道隐约感觉有点像巧克力。
不得不说,他这幅闲散却带着贵气的样子倒是引来了不少女子的侧目,只是本人毫无反应。
尤其是在一位大胆奔放且美丽的姑娘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时,用那双泛着点点水光,斜着眼冲雁十三抛了个媚眼,那小模样看起来楚楚可怜勾人极了。
只是可惜她抛错人了,雁十三本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断袖,且他还瞎。
所以,她这个媚眼被认真看戏的雁十三忽略了。
小兔崽子们不省心,雁十三只能剥瓜子看戏来抚慰自己操劳的身心。所以人家姑娘给他抛媚眼的动作他本人真没察觉,就算察觉了也不会有任何的反应。
待到这曲戏结束,众不省心的小兔崽子们正准备欢呼雀跃准备回霜寒居时,雁十三便带他们去了湖边钓鱼。
是的,钓鱼。
一群热血沸腾年纪的少年们坐着小马扎,手里拿着钓竿,跟着他们先生一齐随着一群老爷子们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