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院子虽大,屋子看起来却无比破烂,墙不避风,瓦不挡雨。院子里没人,雁十三便推开其中一间屋子的门,入眼是发黄的墙面、简陋破旧的家具、漏雨的屋顶、屈指可数的几件摆设、空荡荡、狭窄、阴暗……虽然破败不堪,却无半点灰尘,干干净净的,桌椅摆放的也很整齐。
雁十三关上房门,他看了看,院子东边向阳地里整整齐齐的种着一洼菜,院里枯死的一棵榕树上有一个秋千,小院子虽然破败,但是院子里没有杂草半人高的景象。反而欣欣向荣,院子里的每一处生命看得出来都有被好好照顾。
“你……是?”一个清润好听的声音响起。
雁十三转身望去,却因此惊艳了一把!
那是多么美的一个人啊!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被束在了脑后,露出了他光洁的额头,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温柔得似要滴出水来的澄澈墨色眼眸,那双漂亮清澈的眸子镶嵌在一张清雅俊逸的脸上。一袭白衣之下是所有人都不可比的细腻和无瑕,欣长的身躯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煞是惑人。可是他的面上却没有丝毫红晕,清雅俊逸的脸上显出了病态的苍白,却无时不流露出高贵淡雅的气质,让人不敢忽略。
他脸上带着看似善意而无害的温笑,似乎渴望能够得到别人的友情与信任,但是久经沉淀已经在他的骨子里刻下最深刻印痕的高傲与华贵,却让每人人都不由自心的在内心涌起一种自惭形秽,下意识的与他保持相当距离。
同样,高兰烬也被雁十三的美艳惊艳了。
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有些凌乱。他的容颜极为美艳,但镶嵌在这美艳绝伦脸上同样妖媚的眼睛中的神色截然不同。
那双罕见的丹凤眼眼角微微往上勾,看着极是妩媚诱人,可那其中嵌着的墨色眼珠包含的神色却是与妩媚的眼型与容颜不一样,与他一样的墨色的眸子中有着可以让所有人为之疯狂的温暖与笑意,但其中的冰冷却也在不经意间让人心惊胆寒,这样的矛盾,却颇给人一种清艳绝伦,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雁十三笑了笑,道:“一个灾星。”
高兰烬笑道:“雁十三,字雨湖,十七岁。入摄政王府一年有余,无一次侍寝,是吗?”
雁十三点点头,果然高兰烬放心不下李延晨,派人监视着所有李延晨找来的男宠,他害怕会有对李延晨不利的人,这样他就可以在第一时间察觉并为其解决。
他以他的方式,默默无闻地守护着自己的所爱之人。
雁十三突然怔住了,他发现奇怪的一点,但是他只是笑笑。
与高兰烬聊起来,他道:“我是一个灾星,没有人愿意和我说话。想不到旁边的冷院居然还有人,你,可以陪我说说话吗?我不会太打扰你的。”
“当然可以了。”高兰烬笑笑,很美的样子,是足以让人铭记一生的美景。
雁十三看着那一洼菜地,笑着问道:“这是你弄得吗?”
高兰烬笑了,笑的很温柔,他眼中的温柔似水一般在阳光的衬托下粼粼闪烁着波光。他道:“是啊!我弄了好久的,才有了个样子的。”
“看来我们是一样的人呢!”雁十三笑着说:“我曾经也是想着与自己所爱之人居住在乡野,种一亩地,自给自足。看春去秋来,风花雪月。”
两人又聊了几句,雁十三便回去了。
雁十三渐渐与高兰烬熟识起来,两人也经常出摄政王府游玩。
雁十三是为了让高兰烬最后的时间里可以高高兴兴的度过,不让他最后的时间也困在这个华丽的摄政王府囚牢中为李延晨那个王八蛋操心忙前忙后。
而高兰烬是迁就雁十三多一些,也是为了可以给雁十三找一个新的归宿。
他清楚的知道雁十三在寻找一个人,那个人不是摄政王李延晨,他同样也很清楚雁十三并不适合呆在摄政王府这个华丽的囚牢之中,雁十三可以说是唯一一个不抱任何不轨之心坦诚相待以他的人。
所以,无论是从哪一个方面来说,高兰烬都不可能强留雁十三留在摄政王府。
雁十三因着初见,知晓了高兰烬非常喜欢看戏。他本就会唱戏,只是好久没唱了。
高兰烬,雁十三对他是心疼,是同病相怜,是怜悯是怜惜。所以,在知道高兰烬这个喜好之后,雁十三在高兰烬时辰那日专门将高兰烬拉出了门,带他来到一戏班,故作神秘让高兰烬闭上眼睛。
今日戏班没有一人来看戏,整个院子里只有高兰烬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
一个一袭红衣的戏子翩然而至台上,他手里撑着一柄红纸伞,一支高兰烬从未听过的戏曲响起,台上的人撑着红纸伞,开始了他一个人的独台戏。
一悲一喜一抖袖,一跪一拜一叩首。一颦一笑一回眸,一生一世一瞬休。是那般的惊艳,却也那般的叫人心碎。一出纸醉金迷闹剧,一袭染尽红尘的红衣,唱罢西厢谁盼得此生相许。
戏子,人人都说戏子无情,岂知无情之人皆因无心 。
无论看戏还是演戏,都不能入戏。
人称戏子无义,既如此,谁又会来怜惜你的悲喜?
待上浓妆戏一场,谁人台上谁人观?乐声美妙忘自我,花旦名角谁人怜?
台上悲欢独自唱,却忘终有曲终时。
一曲终来一曲上,唱来唱去同台戏。
悲可悲,笑可笑,卸去浓妆真面目。曲终人散台空空,只留一人品惆怅。
情何以堪,人何以待?
唱着唱着,雁十三就流了泪,他想起了顾琅谨。
那个爱了他七年的人,虽然他最后还是娶妻生子了,可那七年付出的种种,皆是顾琅谨的一片真情付出。
一曲终来一曲上,唱来唱去同台戏。
悲可悲,笑可笑,卸去浓妆真面目。
曲终人散台空空,只留一人品惆怅,情何以堪,人何以待?
恨只恨独爱台上当花旦。 只留此生戏一场!
爱上了一个戏子,顾琅谨也是可怜。
门外,有一位不速之客默默地看着台上流着泪水唱着戏的雁十三,花月落不由自主捂上心口,他为什么看到这个人的眼泪就心疼的如此厉害呢?
“雨湖,你唱得不错啊!”高兰烬感动地道。
雁十三收回红纸伞,不顾花了的妆容,眼神如刀剑一般冷厉,他轻声地问高兰烬:“微云,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微云,是高兰烬的字。
聪明如高兰烬,怎么会不懂雁十三的意思,他似与那独台演戏的人,一个人痴迷沉迷其中,可笑可笑啊!那人又何似那戏子一般,无情无心!
可他高兰烬这一生又何尝不是一曲戏?他又何尝不是一个独自演出落幕了的戏子?
他将自己前生的故事谱成了一曲悲伤小调,抚琴高歌真情流露,闻者伤心,听者垂泪。
一曲作罢,听客也只是拍手称快连连叫好,而他只能扬起苦涩的嘴角对众人微笑道一句献丑了,那模样好不妖娆。
初见时的那个人,
看他表演的那人光彩夺目,
表演的他依旧笑着。
一杯清茶,
那人一袭白衣,手执画扇,唇角勾笑,一派温润如玉的模样。
戏曲完美,他拍手为他喝彩。
剧终——
他静静离去,不打扰,
纵使千般不舍,他也只能下台,
将华美的舞台留给新人为他舞衫歌扇。
如同演绎霸王别姬的程蝶衣,假像中:卸了妆的蝶衣,依旧活在虞姬的阴影中。不怪段小楼,不怪项羽,只因蝶衣把生活唱成了戏。
高兰烬何尝不是程蝶衣?他也将生活唱成了戏,他的过去,他对李延晨的爱何尝不是戏曲里的霸王与别姬。
只是,他不愿清醒。
“雨湖,谢谢你……”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妄求,一生一代一双人(2)
两人出了戏院,而今晚的京城却不知是何特殊的日子,到处都是绚丽夺目的景象。各种乐器犹如万马齐鸣,涤荡着京城的夜空。蜡炬兰灯熊熊燃烧,亮如白昼。
高兰烬笑道:“看来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不然怎么会这么热闹的。”
雁十三拿着红纸伞,笑道:“你怎么不说是京城所有人今日都是为你庆生的啊!不然哪天热闹不行非得今天吗?”
高兰烬忍俊不禁,这一笑,让街上所有大姑娘小伙子的眼光都吸引了过来。
大宇王朝国风开放,断袖之癖并不是什么怪事,反而非常的流行。
可见,一个昌盛的王朝导致的国风也是大胆的。
高兰烬与雁十三早就习惯了众人的注视,面不改色依旧谈笑风生。高兰烬笑道:“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只是我生的好,恰好生在了乞巧节。”
雁十三也笑:“是啊!生了个好日子,七月初七。”
两人笑过之后,便有一瞬间僵持着不言不语。雁十三见到有卖花灯的,买了两盏,一盏玉兰花灯给自己,一盏剑兰花灯是给高兰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