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原主的爱无人懂,而他注定孤独。
第99章 第九十五章:微尘里,爱与憎(13)
“我看到‘字’的第一眼,就知道我求的未来是怎样的。参加科考,是为了替父亲申冤,入朝为官,是为了黎民百姓。但读书,是我对‘字’的眷恋。”
薛沉吟听完雁十三的回答,道:“对‘字’的眷恋的意思是,雁哥儿只是为了识字写字而读书。”
“嗯。还有了解‘字’存在的意义和所代表的含义以及感情。”雁十三笑着摸了摸薛沉吟的脑袋,却让薛沉吟拍了下来。
薛沉吟一本正经的对雁十三说:“雁哥儿我不是孩子了!你不要总是摸我的头。”
雁十三目光幽幽的看着薛沉吟,在薛沉吟被雁十三看的浑身都起鸡皮疙瘩要炸毛之前开了口:“吟哥儿,你今年几岁了?”
“虚岁十三。”薛沉吟咽了咽口水,总觉得这个样子的雁哥儿好可怕。
“啊!”雁十三拉长了声线,“吟哥儿今年虚岁十三,既未束发也未及冠,毛都没长齐,不是孩子是什么?”
“……”薛沉吟沉默的看着雁十三,道:“雁哥儿,我感觉你最近的变化真的好大啊!以前你从来就不愿意跟我多说说话,但现在却时不时就找我谈心,感觉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警告警告警告!主角怀疑任务者身份!世界意识正在逐渐逼近!警告警告警告!”急促的机械声在脑海中响起,震耳欲聋。
“宿主大人!”
雁十三掏了掏耳朵,机械的声音有点伤耳朵,他看着薛沉吟,一点也不因为世界意识的逼近而慌张。
“吟哥儿,人总是会变的。在这个世道存活要做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适应这个世道的规则。人只能逼自己去适应,却不能让其来适应自己。这是恒古不变的定理。我阿爹死了,阿娘也走了,如果我还是像以往一样埋头不理世事,我早就死了。上山砍柴去街上赚路费,跟你说话,收留源华等等这些都是我在适应这个世道。我虽不喜欢规矩之外的世界,也更不喜欢生活的轨迹变化太大,但我必须改变,不然被世道淘汰的一定是我。”
“检测到世界意识逐渐撤离。温馨提示,任务者请一定不要引起主角的怀疑进而引来世界意识的探测。”
及时给薛沉吟灌了一大口的鸡汤,成功的打消了他的怀疑。
雁十三扯下头顶的一片树叶,拿在手里摇来摇去打着璇儿,“吟哥儿,告诉我你的路你要怎么走?你想怎么走?你会怎么走?”
“我不知道。”薛沉吟无意识的在地面上写起来,他也不知道他在写什么,只是无意识的挥动着手里的树枝。
但雁十三看清了,薛沉吟写的是一个“赦”字。
虽然不太明白薛沉吟为什么要写这样一个字,但这并不妨碍雁十三对薛沉吟的不满,一直以来薛沉吟都被霖娘保护的好好的。霖娘没有告诉薛沉吟他的身份,没有告诉薛沉吟自己身上背负的不可逃避的使命与责任,她只是告诉薛沉吟要好好读书,将来好做官。
人们总说上一辈的恩怨与下一辈的无关,但没有经历过被灭族这种事的人没有资格来劝别人放下仇恨。死的人不是他们的血亲家人,当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说出“放下”这样的宽宏大量的字眼。
霖娘不希望薛沉吟陷入上一辈的恩怨之中。但霖娘可曾问过薛沉吟愿不愿意背负起自己的使命?她可曾问过薛沉吟愿不愿意放下他惨死在他人手中的血亲的仇恨?
她没问过。
霖娘不能替薛沉吟做决定,只有薛沉吟自己才能决定是放下还是报仇。
仇恨不是个好东西,但它能磨砺一个人的心性,促使人加快成长的步伐。
而人们嘴上总说着放下放下,但又有几个人能放下?
雁十三:“吟哥儿,你不能按照别人指的路一直走。别人的路是别人的,不是你的。只有你自己才能决定走哪条路,选的路是好走还是难走,没人不知道,但走不走,只有你自己能决定。”
“如果我走的那条路是错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错的路。”雁十三打断薛沉吟的话,道:“如果你确认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那就一直走下去,管别人怎么说。他们的话不重要。路是你的,生活是你的,自己才是正道理,其他人都是……浮云。”好险,差点就说成了狗屁。雁十三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带坏小孩子。
薛沉吟看着雁十三,“是这样吗?”
雁十三:“就是这样。”
两人之后都没聊太多,而是一起坐在大树下乘凉,坐了好久,待天微微有了些凉意,才起身往雁十三的家里走去。
日子还是这样平平淡淡的过,时光荏苒日月如梭,转眼便过去了两个月。
当第一片雪花飘飘洒洒的落在地面上时,第二片第三片接踵而至,不过一夜之间,天地便被覆上了薄薄一层雪白。
雪及脚踝的高度,气温也降了下去,所有人都换上了厚厚的衣衫。而源华这个惯会享受的竟在第一场雪落下之时就给自己套上了一件厚厚的貂蝉大袄,还披上了一件雪色的狐毛披风。
薛沉吟的衣物是雁十三采完药上镇子上一齐采办回来的,毕竟不能无缘无故拿出不符合原主身份的巨大财物,只能借着初见的探测功能,在这些深山老林里寻那些奇珍异宝来补贴家用了。
薛沉吟穿的是一身深紫色的棉袍,尽管他还年幼,却将这张扬且跋扈的深紫色驾驭的非常好,小小年纪便流露出一股子桀骜之意,眉眼间也有了戾气和决断的雏形。因着年龄小的缘故,没办法完全收敛,看着倒像是少年人独有的‘唯我独尊’的中二之气。
雁十三依旧是一袭青色,手里却拿着一把鲜艳的红色油纸伞,张扬而耀目,无论是性格还是行为都与这伞与之不符。谁都问过他为什么要选一把红色的油纸伞,雁十三的答案是“习惯了”。
第一个世界,那个唱戏的人,虽一袭白衣,终年却撑着一柄红色油纸伞。雁十三接过了他的人,他的戏,他的白衣,也接过了他的油纸伞。
后来去到了别的世界,雁十三也将这红色油纸伞接下了,一直保存在手里,也养成了难以改变的习惯,仔细爱护,小心对待。
或许不过一柄油纸伞,十几二十文便可买上一把,不是太贵重的物件,并不值得这般的小心翼翼和虔诚。
但唯雁十三知晓,唱戏的人之所以一辈子都撑着一柄鲜艳的红色油纸伞,只是因为在他幼年时,立于雪中练功。
大雪纷飞天寒地冻的日子,只有邻居家的那个小姑娘,一身小红袄从墙角的狗洞里钻过来,把漂亮的发髻都弄散了,也不管不顾,拿着一柄漂亮的红色油纸伞蹬蹬跑到他的面前,为他撑起一把红色油纸伞挡住了纷纷的雪。
明明人还没有伞高,却努力的踮起脚尖,红着脸憋着气举手将伞为他撑起。
就这样,一个不动,一个晃晃悠悠撑着伞给两个人一起挡雪。一把小小的红色油纸伞,在漫天的雪色之中,如火焰一般炙热耀眼,为两个孩子挡起了一片天。
这就是这两个人的情谊,可惜的是,却只有一人将其铭记于心一生。
这也就是为什么,只有到死,他才会将自己的爱意诉出。
藏了一辈子,却还是败给了临死前对她的爱意与相思。
那柄油纸伞中,寄托了他对她所有的感情,如同伞的颜色,炙热滚烫,张扬耀目,却无人知晓。
雁十三藏了那油纸伞七年,将他的爱意与思恋镌刻进骨,成了习惯,一辈子都改不了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近乎刻板的人,不喜欢破了规矩,更不喜欢打乱规矩。
冬至的天,该吃饺子。
源华剁馅,薛沉吟擀皮,雁十三调馅包饺子。
气氛温馨,温馨的像是生活在凡世间的每一户人家里的人间烟火。
盛满了一大碗饺子,雁十三拉着薛沉吟和源华一起去将饺子送与村尾那个寡居多年的老婆婆的家里。
那个老婆婆今年已经快一百岁了,是名副其实的长寿之人,只是名声不怎么好。她幼年时死了父母,成亲不到两三年死了丈夫,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结果儿子儿媳连带着小孙子一起去世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活到了现在。
很多人都传老婆婆是吸了父母丈夫儿子儿媳还有小孙子的寿命才活到了百年,毕竟五十年前的晔国覆没之年,符国发生了一场大旱,死去了不少人,唯有这老婆婆活的好好的,还一直活到了今天身体依旧健朗。
村民们心虽好,但鬼神这种事向来是敬畏的,也导致了这老婆婆在村里无人问津,只能躲进山里。
雁十三不以为然,这婆婆只是命苦了些,她家里人死都是撞上了疫病和灾祸,婆婆只是运气好,活了下来,却被传为不详之人。
不是常言,人生来即有即定的命数。她能活就是她的命,关鬼神何事?不过是些流言风语,何来信之道理?与其相信这些流言风语,还不如相信自己的感觉。
雁十三刚到之时,无意间看到了这个老婆婆偷偷在他家门外放下了几个野果,动作熟练,而原主的记忆中也时常在门口发现野果,原主以为是村里的孩子送来的,其实却是这个被视为“不详”的老人偷摸着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