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早晨，叶臻整只兔都不好了。
颜以轩昨天做完实验就已经十一点了，叶臻对着电脑研究到了凌晨五点半，才闭上眼不到两个钟头，实验室的大门就被打开了。
叶臻甚至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他现在只想睡觉，除了睡觉之外他什么都不在乎。
如果叶臻还是个人类的话，他现在应该就是一副挂着黑眼圈，随时随地都能睡着的颓丧样，但他是一只兔子，所以他看上去——
快死了。
大白兔仰面躺在实验桌上，前爪无力地耷拉在肥肥的小肚子上，脑袋垂向一侧，双眼紧闭，神情平静又安详。
颜以轩一进门就看见了这样一幅画面，顿时被吓得魂都飞了，把手里的包往地上一扔，快步走到实验台前。
“不应该啊，我都特地减少了取血量，怎么就……”
死了呢？
颜以轩连手套都没带，直接上手将叶臻翻了过来。
……没翻过来。
大白兔往旁边滚了一圈，又变回了之前的睡姿，砸吧砸吧嘴巴，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说——
再让我睡五分钟。
颜以轩：“……”
好吧，这是一只通人性的兔子，仰躺着睡觉也是正常的，过了一晚上还没睡醒什么的，也挺正常的。
看着眼前这只打着小呼噜睡得喷香的兔子，颜以轩的心情有点复杂。
从感性角度来说，颜以轩并不像打搅大白兔的睡眠，但从理性角度来说……取血的时间到了。
颜以轩试了几次都没能把叶臻翻个面，真要强行关到兔架里倒也不是不行，但颜以轩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做出了一个置实验室条例为无物的决定——
就这么取吧。
叶臻在睡梦中感到自己的耳朵痒痒的，于是不耐烦地伸手抓了抓，谁知爪子还没够到就被人一把揪住，放回了了肚子上。
“不许乱动，马上就好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话语。
叶臻缩了缩身子，再次陷入沉睡。
……
美美的一觉醒来，精神倍儿棒。
叶臻环顾一圈，发现了眼前的颜以轩。
“醒了？”颜以轩笑笑：“睡得好吗？”
叶臻点点头，表示睡得很好。
“那就好。”颜以轩说。
叶臻别过头去看了看不远处的兔架，然后又回过头来看看颜以轩，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不言而喻个鬼。
普通人都不可能搞懂他想要表达什么的。
可是颜以轩还真不是普通人，他顺着叶臻的目光看过去，顿时便知道了叶臻的意思：“已经用不着兔架了，今天的实验已经做完了。”
做完了？
叶臻疑惑地歪过了头。
“没错，做完了。”颜以轩拿起一边的A4纸，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说道：“你看，液相报告都出来了，简直是完美的数据。”
叶臻选择像一只兔子一样对实验数据不屑一顾并且鄙夷地转过头去，拒绝让这份只有学霸才能看懂的天书伤害他的眼睛和他稚嫩的心灵。
“实验已经做完了，你解放了。”颜以轩一边说着，一边撸了撸叶臻的脑袋。
颜以轩的手有意无意的抚摸着叶臻的耳朵尖尖，吓得叶臻心惊肉跳。
如果说昨天，他还对这个动作毫无警惕感可言的话，那么今天，同样的动作，叶臻只觉得恐惧，从骨子里传来的恐惧。
颜以轩的话蒙一蒙外行人还成，蒙他可不行。
实验室的动物哪里来的解放一说，实验结束以后唯一的归宿就是用于投放实验动物尸体的垃圾桶。
对于家兔，有经验的实验者可以采取耳缘静脉栓塞法将其处死。
至于颜以轩是不是有经验的实验者……根本就毋庸置疑。
同样的位置，颜以轩只需要在他昨天取血的位置注入十毫升的空气，要不了几十秒，叶臻就会死于急性心肌梗塞。
耳朵被颜以轩揪在手里，抢都抢不回来。
叶臻慌了，叶臻要哭了，叶臻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本来我是这么打算的，但是……”颜以轩把报告提到眼前，眉头打成了一个好看的结，神色中好像有些为难：“但是你的数据实在是太完美了，就这么结束实验实在是有点可惜，要不，我们把整个治疗过程全部走完吧？”
叶臻：“……”
卧槽你说个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第10章 大佬的猜测
“哈哈，吓到了？”
颜以轩放开叶臻的长耳朵，转而戳戳他气鼓鼓的脸蛋，语气中带着小小的恶趣味。
叶臻生气地拍掉了他的手，把小肥脸别到一边，顺带把耳朵拽到怀里紧紧搂住，以防再次被颜以轩抓走。
兔子耳朵的灵活性差极了，尤其是实验兔，大概是被养傻了的缘故，耳朵几乎都不会动，实验者轻轻松松就能抓着兔子的耳朵尖摆弄兔子的耳缘静脉，整个过程中，不管兔子再怎么挣扎，只有耳朵不会挪动一星半点，比起四肢或者别的部位，耳朵，无疑是兔子最大的弱点。
刚才颜以轩捏着叶臻的耳朵说他解放了，简直是要把叶臻吓死。
还好颜以轩及时改了口，不然叶臻就算是拼上一条老命也要——
原地跪下求大佬饶命。
怎么说呢，昨天叶臻还想着说不定实验做完了他就能变回去呢，但经历了不眠不休的一晚上后，叶臻彻底改变了想法。
他不确定自己穿越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但他知道如今的境况下，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想活着，活得越久越好，他想以一只兔子的身份亲眼见证被岁月埋葬的真相。
他想看着Santituber横空出世，他想看看这篇论文最终的归属，他甚至想知道这七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想知道华教授和颜以轩的关系……
叶臻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贪心，可他如今拥有着的得天独厚的条件，他觉得这一切都有可能实现。
“你可真是通人性啊，就连害怕的感情都能表现得这么明显……”颜以轩托着下巴，做出一副沉思状：“看上去就像是，成了精一样。”
他的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中带着些戏谑，但他的表情很认真，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叶臻眨巴眨巴眼睛，有点不能接受话题突然的转换。
颜以轩：“会说话吗？说一句我听听？”
叶臻：“……”
颜以轩拿起手机，解锁后递到叶臻面前：“不会说话的话，会打字吗？”
叶臻的心情有点复杂。
截止到昨天晚上十一点，他还在想方设法地向颜以轩证明自己不是一只普通的兔子，但是现在……
叶臻觉得他还是做一只普通的兔子比较好。
理由，实在是太多了。
最关键的一点，便是Santituber。
叶臻本以为自己只是变成一只普通的实验兔，但经过昨晚，他发现他错了，他确实很普通，但作用在他身上的药物可一点都不普通。
Santituber的诞生将会挽救很多人的生命，而眼下，颜以轩正在做的，正是这其中不可缺失的一环，动物实验。
药物研发中的变数实在是太多了，假设他现在证明了自己并不是一只兔子而是一个人，颜以轩说不定就会出于人道主义而中止实验，如果Santituber的研发因此停滞，那他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除却不想影响到新药开发，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则是颜以轩刚刚说让他走完整个治疗流程。
叶臻对结核类药物的作用方式以及病灶还算比较了解，他知道结核的治疗周期非常长，少则半年到一年，久一点两年都是有可能的。
也就是说，他至少还能活一年左右的时间。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他还有很多的时间决定要不要掉马，什么时候掉马。
至少在掉马之前，他能一只普通的兔子的身份为科学研究事业显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手机就摆在叶臻的面前，幽幽的蓝光打在叶臻脸上，映衬着出他坚决又无私的神情。
叶臻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手机，仿佛对颜以轩把收地递给一只兔子的行为感到非常困惑和鄙夷。
颜以轩微微一笑。
“原来不是啊，真是可惜呢，那我们继续做实验吧。”
闻言，叶臻感到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他觉得自己为了全世界的结核患者做出了伟大的贡献。
“对了，电脑我修好了，这次，你可不能再淘气了，知道吗？”
颜以轩揪着叶臻的耳朵威胁道。
叶臻对颜以轩的质疑感到不屑一顾，他怎么可能犯相同的错误呢，他又不蠢。
但看在自己需要装作是一只真的兔子的份上，叶臻只能屈辱地点了点头。
“乖。”颜以轩笑着说。
……
第二天的实验比起第一天来说要快很多，颜以轩之所以这么早到实验室，就是为了全部搞定之后去吃个早餐。
取完血的时候还早，颜以轩看了一眼躺在桌上睡得人事不知的大白兔，提着自己碎屏的笔记本电脑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实验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