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任虽然没有亲自体会,但光看莫殊早上的状态就知道,怕是动一下就和被拆掉重组一样难受。何况他还给人探过脉搏,知道莫殊的内脏在剧烈运动过后都有不同程度的反应。
所以照理说,就算喝了陆任开给他的药,莫殊也需要早床上修养个两天,才能恢复原先的状态。
然而他走了也不过一个时辰,本该安分待在床上休息的人就不知去了哪里。
陆任在椅子上坐下,六扇门他毕竟不熟,每次过来都只走过从大门来这个院子一条路。刚刚在门口看到的锦衣卫应该此时应该已经进来了。
按照他的推测,莫殊现在应当和其他捕快或者那个他常常听到的总捕头在一起,主动商量解决这件事的办法,或是被动聚在一起等人。
至于等的是谁,估计就是刚刚那几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
正如陆任所想的这样。
莫殊此刻确实正与六扇门里几位前辈一起坐在会客厅里。
大厅里坐着的基本都是六扇门有名的捕头,他是其中年岁最小,也是各个捕头看着长大的。
因为昨晚的剧烈运动,他此刻光是维持住不失礼的坐姿,都是一种折磨。
他脸色本就因为身体原因泛白,垂眸又想到那个说去给他开药,让小厮抓药熬药本人却不知所踪的某个人,脸色更差了。
“双予的身体还未好全吗。”坐在莫殊旁边的捕头看到他的样子,关心的道,“坚持不住的话就回去休息,那些繁琐的事可以等你好了再说。”
坐在另一边的捕头也开口附和:“对,不舒服就回去。说什么你有嫌疑,我看八成又是官场那一套,就是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给咱们六扇门下的绊子。”
莫殊拿起身边茶几上的杯子,抿了口茶缓了缓神:“多谢各位伯伯关心,我没事。”
“你这小脸白的可不像没事啊,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硬撑着。”还有人不放心想再劝,“尽管去休息,没人敢说什么的。”
“双予也不小了,他自己心里有数。”坐在主位的总捕头在其他人开口前看向莫殊道,“这次的事明显就是冲你来的,等人来了咱们快点解决,然后你就回去休息。”
莫殊冲总捕头点了下头:“好。”
话虽这么说,他的目光却暗了一瞬。
如果放在以前,这件事解决起来也很简单。就算此时令牌不在他手上,哪怕有人怀疑是他放走的人犯也不敢说,就算真的来问,也只需要他的一声否认。
因为皇帝是站在他这边的。
然而现在,让锦衣卫的人来六扇门询问他,就有皇上的意思在里面。
而他能做的,不管是拿理由糊弄过去还是从其他方面证明自己并未牵涉其中,都只能勉强拖延一点时间。
莫殊当然不会觉得这是陆任的错,把令牌借出去是他自己同意默认,高估了皇上的对忤逆的承受力,最终导致的后果。
“我看寻医令已经撤回了,是找到哪位神医来给双予诊治了吗。”
“确实有大夫成功缓解了双予的病,不过都是直接去房间的,我还未见过。”
“这可不行,咱们找个时间,得好好跟人认识一下,要麻烦神医帮双予调理一下身子。”
“明明连御医都看不出双予的病……难道是药王谷那边的人?”
莫殊低头思索的时候,六扇门的前辈们依旧讨论着他的事情。
有小厮提着茶壶,沿着墙边走进来,并没引起多少注意。莫殊却在小厮走到他旁边加热水的第一时间就抬眼,没出声,却皱起了眉。
穿了小厮衣服的陆任冲莫殊眨了眨眼,假装不经意碰到他握着茶杯的手,把刚拿回来的关键物品递了过去。
第45章 反皇大夫×病弱神捕(十八)
这个令牌拿回来的确实及时。
陆任回来的时候,是看到跟在他身后的那几个锦衣卫了的。他猜到了莫殊此刻所在的地方,自然也就想到了两者之间的关系。不过他能赶在锦衣卫到达前来到这里,还要多亏了早上遇见的那个小厮。
六扇门里认识陆任的人只有两个,如果不是恰好出门遇见早上见过的人,他还真做不到这么快赶到这里。
把令牌交给莫殊之后嗯,剩下的事情也就不用他来担心了。
陆任穿着小厮衣服从里面退出来的时候,他之前看到的几个锦衣卫恰好就来了。
不出所料,是来找莫殊兴师问罪的。
但此刻莫殊已经有了陆任拿回来的令牌,之前准备的所有方案也都没必要使用。
拿着令牌领走犯人的人暂时逃脱在外,正由锦衣卫负责全力追捕中。六扇门作为锦衣卫的主要观察点之一,他们肯定知道那几个人是不可能跑到六扇门范围之内的。
而莫殊这边也有从没离开六扇门的人证在。
既然令牌在莫殊手中,那怀疑莫殊通敌的事解决起来也就更简单了。
就算锦衣卫那边派来的是几个平常就对莫殊有所不满的人,也没有任何办法给他定罪。
再加上莫殊自身的身体问题,和六扇门大佬的一致护短,他们甚至都做不到让莫殊以疑似罪犯的身份协助办案。
陆任没有听完全程,他在外面确认了莫殊不会再被为难,就很快离开了六扇门的会客大堂。
刚刚进去能不被发现,那是被阴晴不定的皇帝的行为的影响,里面这群人的心思都不在这里。如果他再待下去,等锦衣卫的人被赶走,保不齐他就会被谁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毕竟那些都是莫殊的长辈,在对细节的推敲方面个个都是人精,不能小瞧。
事实上在陆任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有几个人在讨论他扮演的小厮不太像六扇门请来的人了。
陆任把衣服还协助他后还一直等在外面的小厮,选择回到莫殊的小院里等人回来。
明明他走的时候,里面对锦衣卫的声讨听着已经快结束了,却还是等了大半天才等到莫殊回来。
大概是身体不适的原因,莫殊走路的速度偏慢,不过礼节和仪态依旧非常到位,看起来很稳。
“回来了。”陆任原本是靠坐在桌前,看到他就站起来走出去问,“那些人没为难你吧。”
莫殊只看了他一眼,表情微冷,没有回答的走进屋里,本来想在陆任跟进来之前就关上门,但也防不住陆任十分没有客人模样的直接就窜进了房间里。
莫殊抓着门的手微微停顿,随后无奈的松手,也没把门再关上。
明显是因为先前的事心有余悸,陆任还在房间里,关门的话怎么都感觉有些危险。
陆任其实差不多看出了他的想法,但还是假装疑惑关心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莫殊依旧没有回答,他走到床边的桌案前坐下,随手拿了本案卷。好像陆任根本不在房间里,刚刚也没有出声问他什么似得。
陆任盯着莫殊挺直的后背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把原本不准备理会他的人被他看的整个人都僵硬起来,才带着三分戏谑的问:
“小神捕,你该不会是,在撒娇?”
莫殊:“……”
陆任就这么看着莫殊调整好一下呼吸,转过身来假装没听见他刚刚的话,维持着冷漠模样的道:“腰牌的事,多谢。”
“本来就是我借过去,又是我们的人没把握好时机。”陆任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是我应该负责的事。”
中间的停顿,是陆任说道这里才想明白了这整件事里最关键的一点。
反皇派的消息明明并不闭塞,却还是选在这个时间点用莫殊的令牌劫囚,这根本不是什么失误。是故意的。
在皇帝和莫殊本就有所疏远的时候雪上加霜,又利用陆任和莫殊的关系,想用这种方法把御前神捕逼到他们这边来。
陆任并不喜欢。
如果莫殊还没想到这一点,他当然也不想说给他听。
所以他用笑掩盖住自己的情绪,只道:“而且以我们的关系,不用谢来谢去的。”
“陆大夫,慎言。”然而莫殊的反应和以往都不一样,没有什么害羞躲避,目光还有了一丝攻击性的警告。
陆任和其他会忌惮御前神捕的人不同,还能直视着他的眼角笑道:“神捕大人这是,拔*无情?”
莫殊微微皱眉:“别再说会让人误会的话。”
虽然刚刚就随手打开了一本案卷,却至今没翻过一页,可见他的注意力也都不在那里。
“误会?我怎么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误会。”陆任上前一步,走到和莫殊靠的很近的位置,用打量的目光看着这张价值不菲的书案,“还是,莫殊哥哥想在这里再体验一次?”
这话一出,莫殊的声音反倒更冷了:“……请别再开这种玩笑。”他没有回头,在陆任看不到他表情的情况下保持着平静的音线道,“今晚我会让李源去你医馆,交易结束,便是两清。”
陆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一时没有说话,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
就在莫殊察觉到气氛凝重,想再出声赶客之前,陆任开口了。
“你在生气?为什么?”他绕到书案的另一边,试图去看莫殊的表情,“今早是情况紧急,我急着去取回令牌,也不确定能否及时取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