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无需做出任何让步。”小皇子大概不敢再和陆任对视，目光扫过缩在他身后的那群代表启源星的系统，“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束缚你。往后的日子，你可以随着自己的意思随意生活。”
“神眠星、启源星、任何宇宙任何星球，都随你心意。”他像是透过那些努力降低存在感幽灵警告他们身后的主神，“没有人能用卑鄙的方式抹除你的其他选择。”
陆任唇角的弧度随着他的话语变得越来越淡。
小皇子说不允许任何人束缚他。然而对陆任最大的束缚，明明就是他本身。
眼前这个几乎存在于他每一段人生的皇子，就算是记忆片段的梦里，也都是他的身影。
陆任一直等他说完，才稍稍带起疑惑的开口：“任何宇宙、包括你的第一宇宙吗。”
毕竟直到死前分离，小皇子都没放弃劝他回第一宇宙，他恢复记忆后也整理了小皇子来启源星后做的这些事。
就算经历了那么多事，陆任的求生意志却一直在，不然灵魂破碎的瞬间也就消亡了。他原以为小皇子到启源星来，又费尽心思不知道和主神签了什么跳跃来救他，应该还是想来带他回第一宇宙，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陆任也不会再拒绝。
然而明明从神眠星坚持到两方大战，一直坚持到最后的小皇子如今却好似想开了：“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他重复了一遍，“要去第一宇宙，那里所有星球都会欢迎你，我许你永世畅通无阻、来去自由。”
他说话难得如叹息一般：“你永远是第一宇宙的贵宾。”
陆任看着他的表情，确定他不是勉强着才这么说的。
说到底，两人也算多年未见，他的身份已经从皇子变成皇帝，就算他在说谎，陆任一时也有些看不透。
但如果他是真心这么说的，确实放弃了坚持这么久的执念……
陆任也觉得松了口气。
一直以来，神眠星和第一宇宙之前的立场，都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每每提起这个话题，都是不欢而散为多。
只是如今小皇子退了一步、或许算是退了很多步，事到如今突然放手让他随自己的意愿决定去留之地。偏偏还是在小世界里用那种方式和他温存过之后。
陆任一时也想不起自己可以去哪里了。
说到底，他除非想在各个宇宙流浪，不然要选个地方停留的话……启源星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不隶属于任何宇宙，发展繁荣还能独立存在的，说到底也只有神眠和启源两个跟上古神祇有联系的星球还在了。
启源星管理，也缺少可以威慑各宇宙的成员。
他确实可以跟启源星的主神见上一面，再决定是否能留在这里。
当然，正如小皇子所说，不能是被逼迫到无法选择的情况下。
不过在此之前——
陆任缓缓呼出一口气，实际在心里铺垫了很久，才问出口：“我死之后，神眠星，怎么样了。”
第119章 启源星（十八）
他没再继续要去哪里的话题，小皇子也暗中松了口气。
但陆任开口又问神眠星，他便也跟着一起紧张起来。
“已经没事了。”神眠星是他们争执的终点，小皇子不再靠着墙，喉结上下活动了一下，“你可以回去看看……会有惊喜。”
“惊喜……？”陆任重复了这个词，又把原先脱口而出的话隐了下去。
除非死去的人复活，不然他站在神眠星的角度想不到任何惊喜。
只是这句话一经脑子就被察觉，他本身也不想在小皇子面前说了。
在小世界如行尸走肉般当了很久路人的陆任觉醒后做的第一个梦，就是他被处决前与小皇子见的最后一面。
那时他与小皇子之间的矛盾完全爆发出来，叫他骗子，也是因为这神眠星的百万居民。
被银长老带往荒星的上百万平民，都是为了神眠星、为了减轻他的负担自愿前往的，最终却是中了第一宇宙的计，银长老独木难支，最终导致所有人被困在那里，成了威胁陆任和神眠星的筹码。
铜长老也是为了荒星的民众和银长老最终选择将陆任送到敌人这边，然而最终也如陆任所言，与虎谋皮，焉有其利。陆任成为俘虏，神眠星没了半神，没有任何让第一宇宙忌惮的人后，便能矢口否认承诺过的事情。
陆任即使神眠星分开后，也不可能不管那些真正信任他的人。将他早就为半神的所谓信仰之力，大半是从神眠星百万民众得到的，且在他们被困荒星后，这股力量一天比一天强，甚至将他之前为了保护神眠星耗尽的神力补充了起来。
说明他们依旧相信着他，相信他会去救他们。
而陆任最终也没放弃，他以神眠星灭就拉整个第一宇宙做陪葬品这种浮夸，却不得不忌惮的空话，暂时保下了所有人。
但正如小皇子所说的那样，他保的了一时，保不了一辈子。
所以在最后小皇子亲自来跟他谈，只要他封印力量，第一宇宙放荒星所有人回去的条件时，原本就是为了荒星上百万个人质的命与第一宇宙僵持的陆任同意了。
他能同意，一是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信仰之力和力量都开始下降，迟早会被发现。二是找他说条件的，是他哪怕敌对，都一直在印在心尖上怎么也削不掉的皇子殿下。
小皇子说，他会保证神眠星所有人的安全。小皇子说，他不会让他有事。小皇子说，只要他同意，向十大宇宙宣布他们的关系。小皇子说，如果他不愿当将军，不愿再跟皇室沾染上关系，那他也可以不当皇子，与他远走高飞……
然而他一件都没能做到。
他只是一个皇子，即使有第一个突破SSS极的名望在，即使曾是第一宇宙陛下最宠爱的儿子，但他被陆任掳到神眠星生活了五十年，五十年的时间能改变太多。
第一宇宙的舆论、局势、权力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陆任主动封印力量、进入地牢，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是百万神眠星人于荒星一同消亡。
同意行动的第一宇宙那位陆任曾经被父亲带着亲近过的陛下，动手的是一直以来侵略神眠星的主将二皇子。
从下令到执行，前后不过半天时间，就算陆任留了后手，也没能及时发现并阻止这场灭绝人性的屠杀。
被派来当说客且成功说服他的小皇子，没有任何反对的权力。甚至因为极力反对阻止，在荒星被灭的第二天，就被二皇子以‘联合外敌’为名，送进了牢里。
陆任其实明白他的无能为力，理智上也知道不能全怪他，可怎么也忍不住。情绪点燃后，自责与迁怒差点将他的理智燃尽。
每天一闭眼，就是神眠星百万亡魂的质问。
根本不想管小皇子那边的麻烦事。
二皇子能成功将他关进牢里，在皇帝那边用的罪名就是他与陆任的关系。
五十年朝夕相处，曾经第一宇宙的骄傲与神眠星半神互生情愫，叛国投敌。
他暗中向皇帝报告了这件事后，为了证明，才让人将他们两人关在了一起。一旦他们做出什么越界的事，就能借此给小皇子彻底定罪。
虽说是暗中，但小皇子在皇室毕竟还是有拥护者和势力在的，他得知了这件事，第一时间就向陆任说明了情况。告诉他还不到绝望的时候，说第一宇宙的权力高层已经脏了，及时清洗的话，他能将神眠星、神眠星上剩下的人保下来。
那个时候陆任完全听不进他的任何话，现在想起来，小皇子其实已经下定决心，且几乎明着告诉他了。
他不想再受人摆布，他要夺权。
“怎么，神眠星近三分之一被炸掉的地表是修好了吗。”即使是如今自诩可以把以前所有事当前世来看的陆任，想起那个埋葬了大半个神眠星的荒星依旧觉得心脏抽疼，只能勉强自己转移注意力，假装坦荡的问。
“是，全部修好了。”小皇子点头应道，“但我说的惊喜，比这更大……”
“不会有惊喜的。你应当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陆任打断了他的话。
事实上他一开始也只是想知道神眠星最后的结局，实际上小皇子只要说一句没事，因为最终是他成为了第一宇宙的掌权人所以神眠星没被吞噬，他也不会再问下去。
然而还是被小皇子这么三两句的引出了过去黑暗的回忆。陆任觉着心烦，语气也有些不好起来。
他只是不愿再说这件事，小皇子却好似误会了什么。
“我知道。”面前的人眼中露出一丝苦意，“你想杀了我。”
陆任：“……”
他马上就想到小皇子会这么认为的理由。
行刑前，二皇子经皇帝允许后给他用了精神力再高也无法逃脱侦测的十大宇宙最精准测谎仪。
可以直接从情绪判断结果。
二皇子什么问题都没问，光明正大给陆任看了几张照片。
照片上是第一宇宙一直备受瞩目的小皇子。
而那时测谎仪呈现公示在第一宇宙所有公屏上给人看的——
就是铺天盖地的恨与杀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