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冬临微微一愣。
他似乎是有些惊讶,但又像在意料之中,脸上的表情几经变换,最终定格在嘲讽:“陆润?他能帮你什么?他手上虽然有我一些把柄,可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能奈我何?”
姜泽叹了口气。
他看了一眼简冬临,说不上是讽刺还是怜悯,只是觉得这个人真的是可恨又可悲:“他当然能帮我,你还记得你大学时候,第一次跟他过情人节的事情吗?就是你们偷偷在一起的第二个月,他当时特意为了你抛下舟舟,跟你一起过节。你还记得那晚你们发生了什么?”
简冬临开始回忆。时间很久了,他以为有些事情他早就想不起来了,可并不是这样,那些他以为早就不记得事情,其实依旧镌刻在脑海,他只是轻轻一翻,那些画面便争先恐后地跃上眼前。
蒙着一层旧日光影,似乎有些模糊。
但便是这种模糊,竟叫他心底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突然想到,自己在最开始的时候也是喜欢陆润的。虽然起因是跟谢行舟争,可当他真的把目光放到这个男人身上后,他便再也挪不开眼神了,若非如此,在谢行舟放弃陆润以后,他又何必为着一些牵强的理由跟他牵扯不清?
其实没必要的,陆润手上有他再多把柄,若他想也完全可以壮士断腕。
只是他不想。
“记得,他放了谢行舟鸽子,转而带我去了小吃街,吃了一路,当时挺开心的,结果晚上回去,我们双双食物中毒进了医院,那天……”简冬临笑了一声,不再是冷笑,而是带上了一些温度和情义:“那天我怎么会忘呢,又痛快又倒霉,我忘不了的。”
那就很惨了。
姜泽看看谢行舟,用力把他抱紧。
“是,你们送医院了,送的还是他朋友开的私人诊所,在治病期间,你昏迷了两个小时,而在这两个小时中,他在你后颈,你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中了一枚植入性微型定位器,创口很小,你不太会有感觉,而种进去的东西是高科技产品,不用特殊检测仪是检测不出来的,所以这么久你一直没有发现。”
简冬临一怔,好半晌后才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觉得姜泽是在瞎说,可心里却几乎是信了:“你可真会编故事!那时候才两个月,他凭什么对我做这种事情!”
谢行舟也惊住了,下意识地握紧姜泽的手。
姜泽反手拍了拍他,没有再答,只是垂眸看向谢行舟的眼睛:“累了吧,我们这就回去。”
简冬临却突然发疯了,扯着嗓子冲他们喊:“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你瞎说什么?如果陆润真的做这种事情,谢行舟也不可能好!我不信!”
姜泽不想跟他多说,倒不是这件事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他只是怕说出来,会被谢行舟打。
毕竟那个时候,陆润可是一边笑一边遗憾地跟他说,‘你不明白吗?我觉得你应该很明白,谢行舟那么傻一个人,我有什么必要防他?只是可惜了,那样的人我没能留住,现在的谢行舟,可真是一点都不好糊弄。’
“如果有机会,让你跟陆润见一面。”姜泽拉住谢行舟往外走:“有什么事情你问他就好,但,其实也没必要问不是吗?他为什么这样做,你真的不明白吗?”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简冬临就是这样。
看到他发疯,谢行舟没有很多怜悯,只是在踏出仓库得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是真的吗?你什么时候去找的陆润?”谢行舟问道。
姜泽无所不言:“就是胜诉之后,他约你见面的那次,你没去,但我去了,也幸好去了。”
“所以是真的。”谢行舟说着,忽然打了个寒噤:“真是可怕。”
姜泽拒绝安慰,只想落井下石:“对,活生生的人渣,我当时都惊呆了,幸好你早早看穿他,跟他分手,不然指不定要被骗到什么时候。”
“还是我好!对不对?你最喜欢的人是我,这没错吧。”
第69章 结局
大约是陆润的事情让他心灰意冷,自那之后简冬临竟是没再做任何抵抗,问什么说什么,直把所有东西都交代得一干二净。
满身都是认命的颓唐。
谢行舟再见他之时,即便知道这人很可恨,心中仍是控制不住起了几分叹息。
“简冬临,我爸让我来问问你,你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只要是不违法的事情,我都可以替我爸答应你,算是了结了父子情。”谢行舟坐在玻璃窗前,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简冬临没答话,沉默了好半晌后,才抬起一双黑洞洞的眼睛。
“就是这样,谢行舟,我以前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那么讨厌你,但现在我可以说了,再不说也没有机会了。”
“就是你们这样,你今天这种模样,你们多好啊,对我一个罪犯都能给出同情心。可你知不知道,就是你们这种模样,越是好,就越会让我觉得我一无是处是个垃圾。追不上你们,那我只能嫉妒,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你们也要承担一份责任。”
谢行舟看看他,没话要说,只是怜悯地看着他垂死挣扎。
“好,我们要承担一份责任,那除此之外呢?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简冬临又开始生气。
他觉得自己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如果谢行舟能对他摆出胜利者的姿态,他说不准还能高兴一点,可偏偏,他是这样不当回事,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真是让简冬临觉得羞辱。
“你是不是从没把我放在眼里!你是不是觉得我根本不配当你的对手?!”简冬临蓦得拔高声音。
就算身陷囹圄,该不高兴的还是会不高兴,情绪这种东西,不是能被环境改变的,就如此时,就算所有人都虎视眈眈盯着他,他仍是控制不住,狰狞了面孔:“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你以为没有姜泽帮你,你能赢我吗?不可能的!你不过胜在了盟友多,不像我,被陆润那个人渣拖后腿。”
谢行舟不知道说什么?他其实根本没想过跟简冬临争,渣男出轨他分手就是了,如果不是后来简冬临穷追不舍,他干什么要浪费时间在他们身上呢?
根本没必要的事情。
就这个人总拿着不放。
谢行舟早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了,听他仍是一副要发疯的模样,登时也不让了,冷笑了一声说。
“简冬临,我是觉得跟你吵没有什么意义,我感觉你脑子不太正常,跟你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你要是非这么穷追不舍,那我也可以跟你讲讲的,你落到这种地步,跟你的猪队友其实没多少关系吧,你要是不犯罪,你最多在外面给我添堵,会被关在里面,明明就是因为你自己要去碰高压线,是你自己的错,拉着我不放做什么?”
“你当我跟你一样那么闲?天天想着跟你斗?你神经病吧,我有这个时间养我崽……呸,养我男朋友不好吗?你觉得你能跟我男朋友比?”
确实是不能比的。
但这样拉踩就有些过分了啊!
简冬临一口气堵在胸口,哽得他话都说不出来。
就挺惨的,不过正好,谢行舟耐心早用完了,趁着他不能说话,直接就站起了身:“是我自作多情,你既然不需要我,那也挺好,真当我愿意理你呢,我又不是我爸,要对你负责。走了,再也不见。”
谢行舟凶起来,简冬临是真的怕,但怕归怕,见他真走得不加停顿,简冬临顿时急了。
他立刻放开了嗓子大喊:“等等!谢行舟,刚刚是我错了,是我乱发疯,你先别走,我还有话要说。”
谢行舟不太想听,犹豫着是不是该当没听见。
见他真的不会再坐下来慢慢聊了,简冬临一边后悔,一边飞快地讲道:“刚刚是我不好,抱歉,我……我没有别的事,就一件,替我向爸、不,向谢先生和谢老先生道个谢,谢谢他们把我养大。”
谢行舟停下了脚步,认真看了他一眼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顿了顿,又问:“还有吗?”
简冬临笑了:“还能有什么?我活成了孤家寡人你又不是不清楚。”
谢行舟是想问褚家的。
虽然那家人是姜泽替简冬临找回来,为的就是不让他拖累谢家,可到底说来,褚家当家人也是他的亲生父母。
以后就再也见不到面了,谢行舟不清楚,简冬临会不会有话要转告那家人。
但,并没有。
简冬临大约是猜到了,有些话在嗓子眼转了转,最终也没有说出去。
“我还是喜欢当一个孤儿。”又或者说,他从来都只是一个孤儿,褚家……
褚家哪里有他这个儿子呢?
那件事情,说到底只是姜泽的阳谋,并不难看破,他明白的,只是他到底受了谢家这么多年的养育,哪怕他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日夜的熏陶也足够在他身体里留下一点痕迹。
所以他做了这样的选择,而这大约也是他能做的唯一一件报答谢楼的事情。
不太后悔。
生而为人,总要做些跟野兽不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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