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如何?”顾仁眸色骤冷,嘴角笑容消失殆尽,犹如捕捉到食物的苍狼,带着贪婪与不容抗拒的威严。
顾仁猛地扬起手臂,手臂上的白光瞬时脱离化作一道长鞭,盈盈白光掀起漫天沙尘,势如破竹,直逼何画秋面门。
何画秋足尖轻点,身形一闪,重新召回地上的佩剑,灵活地转动手腕,空中幻化剑影无数,将那鞭子困在其中。
双方纠缠之际,何画秋突然一个踉跄,身子往前倾,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上的剑也随之落地,脑袋无力地垂在胸前。
灰败的眸子惊讶地看着从后穿入胸口的手掌。
从何画秋身后走出一抹修长的身影,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顾……顾仁。”何画秋吃力地喊了出声,又抬头看了眼倚在栅栏边的人,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两个一模一样的顾仁,而与自己交锋的那个顾仁已然化作一道绿光,无迹可寻。
顾仁晃了晃掌心拖着的那颗散发着金光的珠子,故作可惜:“何道长,你的金丹没了。”
“是……魇术?”何画秋身子剧烈颤抖,胸前破了一个偌大的窟窿。透过血淋淋的胸口,依稀可见里面的光芒也在慢慢消散,就跟失去水的浇灌而枯竭的庄稼一般。
他的金丹没了,灵力如流水东去。
顾仁捏起金丹细细打量着,一手摸着下巴,啧了一声:“还挺好看的。”
“对了,差点还忘了。”顾仁顿了一下,右掌化作一把利刃,再次捅向何画秋胸口,取出了昆仑玉英。
还没待顾仁仔细一看,昆仑玉英却突然化作齑粉,随风而逝了。
“可惜了。”顾仁摇头直叹,指腹用力,那颗金丹登时如镜子一般粉碎,上前把何画秋踹倒在地,桀桀一笑,“这就当是何道长赔偿我的损失了。”
何画秋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呼吸愈发困难,一双黑眸里布满浓浓的恨意,死死瞪着顾仁。
“你说说你,何必多管闲事呢?”顾仁抬脚踩在何画秋脸上,用力碾压着,试图把脚底沾到的泥给弄到他脸上,踩碎他那自诩的清高,鄙夷不屑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合适的宿主,就这么被你给捣乱了。”
“你瞪我有什么用呢?你现在灵力尽失,连废人都不如。我与方易相交多年,你却总是怂恿他离开我,说我们不是一路人。你真是可笑至极,方易杀了人,我也杀了人,我们怎么就不是一路人了?”
“你要匡扶正义,拯救苍生,世人那么多,你为什么就偏偏盯着方易不可?今日这一切,无非都是你咎由自取的!”
何画秋眼皮直往下坠,眼前景象渐渐恍惚,顾仁的嘲讽、辱骂、指责,他听得都不是很真切。
“方易。”何画秋嘴唇翕动,艰难地喊着,他应该直接带方易走的。
“还不死心?”顾仁嗤笑一声,踢了踢他的肚子,“那我来让他送你最后一程吧。”
顾仁挥手解除门边的结界,拾起脚边的剑,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赞道:“竟是把紫武,不错。”
顾仁挥剑在何画秋脸上肆意划着,唇边噙着浅笑,眉宇间一片闲适之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作画呢。
何画秋无力躲闪,皮肤上的刺痛在唤回他那离笼的神智,拼命咬紧牙关,可痛苦的低.吟却还是溢了出来。
过了片刻,顾仁这才丢下手中的剑,心满意足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含笑点头:“早就看你这张脸不爽了。”
“你说你都成这样了,方易还认得你吗?”
何画秋脸上的划痕就跟那剁过菜的砧板一样,密密麻麻,纵横交错,鲜血淌了一脸,让人看了心悸。
“顾仁!”
方易那焦急的嗓音由远而近,在漆黑的夜里无限回荡。
“在这。”顾仁回过头冲他招手。
方易跑上前,脸上黑得跟炭似的,头发被风吹得四处飞舞,上下打量着顾仁,见他没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里面的人都已经解决干净了。”方易擦拭掉手上的血迹,拧眉沉声道,“只是除了牛二,兄弟们都死了。”
“这里还有一个。”顾仁侧过身,踢了踢脚边的何画秋,话里带着嘲讽与憎恨,“他可是这群人里面的老大呢!”
“你说吧,该怎么处理?”顾仁看了看何画秋,又看了看方易,眸子里掠过一丝期待的光芒。
方易斜了眼何画秋,眸里充斥着厌恶与杀意,语气冰冷:“五马分尸,或者剁成肉酱喂山里的野兽。”
“这样是不是太简单些了?”顾仁摸了摸下巴,歪着头说道。
“这样不还不够惨么?”方易愣了一下,“死无全尸。”
“我曾听闻一种巫术,把人的手脚砍断,然后做成干尸,他的魂魄就无法离开,永世被困其中,不能坠入轮回。”顾仁眸光几转,话里带着一丝蛊.惑。
“不过也只是道听途说的罢了,灵不灵还不一定呢。”
“好。”
“嗯?”顾仁诧异地看着他,手指微微颤抖,极力克制着心头那股油然而生的激动与兴奋,嗓音沙哑。
“兄弟们不能白死,此事因我而起,让我来吧。”方易神情凝重,定定地看着地上的何画秋,眼里浮起杀意,无需他动手,仅凭这目光也能将何画秋凌迟几个来回了。
何画秋内心仅存的一点希冀也已荡然无存,喉咙仿佛被一只有力的手给紧紧掐住,嘴唇被黏效十足的浆糊给糊住了,发不出丁点声音。
眼前浮起薄雾,人影幢幢,可那把染血的弯刀下的森森冷光却是清晰映入眼帘,鲜血似珠落玉盘渗入地面。
晦暗的月光下,少年被乌云笼罩,眼睛里藏匿着的光亮终究化为乌有,再难寻踪。
而那光风霁月的道长,最终如他那身斑驳的水绿色长衫,惹得一身尘埃,被埋葬在岁月的洪流中,身似浮萍,任凭风吹雨打。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随着陈情图鉴的消失,结界里的方易突然魔怔似的,疯狂地想要扑上前,最后却又被结界给反弹回去,摔倒在地,赤红着双眼,死死盯着何画秋,两手攥拳捶打着地面:“何画秋!你这完全是在胡说八道!你明明走了的!你分明是看不起我,认为我十恶不赦,找来一堆修士想要除了我!”
陈情图鉴里的事情与方易知晓的大相径庭,他哪里能接受自己一直记恨十余年的何画秋没有逃走,也没有通风报信,而是被自己亲手所杀,最后制成干尸。
何画秋静静地看着方易,声音无奈又显缥缈,仿佛来自九天之外:“陈情图鉴不会作假。”
“方易,至始至终,我不曾骗你,你看见的那些并不是修士,而是顾仁用魇术制成的傀儡。”
“撒谎!你在撒谎!”方易用力地捶打着地面,额间青筋都在隐隐发颤,目光似刀,愤怒地剜着何画秋。
猝然掀起一阵狂风,将方易那愤怒的咆哮都给吹走了几个调,连带着那些不满与怨恨都被揉杂在簌簌风声中。
“糟了!”叶文清睁开眼睛,环顾四周,除去自己与何画秋,全是空荡荡的一片,方才坐这里的人全部消失了。
“刚刚那个梅宗主。”何画秋愕然地看着圆形靶台上那被利刃齐齐割碎的绳索,梅有乾早已经消失不见,“他用了神行符把人都带走了。”
“真是瞎了眼了!”叶文清低骂一声,“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别睡了!”叶文清召出赤羽火凤,不顾它的控诉,在它嘴尖轻轻一点,话里带着焦急,“我师弟他们不见了,赶紧的给我找到来!”
赤羽火凤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也没有与他贫嘴,努力瞪大睡眼惺忪的眼睛,连连点头。
只见它引颈高歌,仰天长啸,通体泛着红光,体型也比平时大了近百倍,灼灼如焰火的羽毛即便是夜色也难掩其半分光彩。
赤羽火凤展翅翱翔,似闪闪发光的明珠照亮长夜。所经之处,恍如白昼,路人见之,纷纷驻足称奇。
叶文清也不敢多待,释放着灵蝶继续追踪封敛臣他们的踪迹。
“何道长,我师弟他体内是不是也有昆仑玉英?”
一系列布置做完之后,叶文清如梦初醒,眉宇间带着倦色,眸里黯淡无光。
何画秋怔愣片刻,而后点点头。
叶文清无力地抬手扶着额头,自嘲地笑了笑,发泄似的踢着脚边石头:“我还扬言要当一个称职的师兄,可我连他体内有昆仑玉英都不知道,他说是隐疾,我还信了。”
“他不希望你知道。”何画秋抿了抿唇,淡淡道。
“这事情一开始便是冲他来的。”叶文清垂眸,修长的睫毛下藏着两窝化不开的阴翳,咬了咬下唇,“他体内的昆仑玉英,是不是……要开了?”
何画秋沉吟半晌,而后惭愧地低下头:“我对昆仑玉英了解不算很全,可我看见他身体内那朵昆仑玉英已经盛开了八瓣,怕是……”
“您不是把方易体内的昆仑玉英转换到自己体内了吗?”叶文清眸里燃起希冀的光芒,“何道长,您是不是有办法……”
“我当时也只是误打误撞的。”何画秋赧然地低下头,为难道,“昆仑玉英乃鬼族长老独擅,我等对其也不过是一知半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