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一个富豪家摆酒,还要笑嘻嘻地把街边的臭烘烘的乞丐请进家门?就因为这些乞丐知道他叫什么名?脑子有病吧,多余的钱放那生灰不好吗?”
叶文清肚子里憋着的气可算是逮到地方撒了,可劲地撒着气,把这些人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气氛剑拔弩张,大伙都恨不得撕烂叶文清那张嘴。
麻花藤急忙打了圆场。
人都散去了,叶文清却意犹未尽,甚至有些不太理解他们的反应:“这些人还真不讲理。”
封敛臣忍俊不禁,点头附和:“是啊。”
宋霁华佩服地朝他竖起大拇指。
第58章 奇怪的哑巴
黑夜拖着曳地长纱将万物裹得严实,屋檐下跳跃的烛光投在积雪上落下一圈圈橘红。
麻花藤摆的那个什么年夜饭,足足整了五十桌,人声鼎沸,觥筹交错。
叶文清倒是得了特殊对待,院子里单独摆了一桌,让他们几人安安静静地吃喝。
四角亭周围的帘幔都给放下,将瑟瑟北风给挡了去,亭内烧着炉子,温暖如春。
“还是这里舒服。”苏鹤餍足地抿了口烫好的热酒,感慨万千,“还是叶文清面子大。麻叔叔方才还硬拉着我要去敬酒,真是太可怕了。”
宋霁华捏了块桂花糖放嘴里,闻言笑了笑:“哪是什么面子大,是人家都嫌弃他。”
“嫌弃我?”叶文清一脸莫名,“为什么嫌弃我?我什么也没做啊,不是说天下修士是一家么?他们也太凉薄了吧?”
宋霁华冷哼一声,继续吃着桂花糖,把人家比作乞丐,没打你就不错了,还指望人家跟你坐一桌吃饭。
封敛臣对叶文清可谓是奉若神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一群不讲理的人师兄不必多想,来,吃块红烧鱼尾,有点甜,很好吃。”
叶文清看着碗里摆放着裹着浓浓汤汁的鱼尾,拿着筷子的手举着又放下,封敛臣照顾这么周到,还真是让人有些不自在:“我手又没断,不用你给我夹菜。”
“就是看师兄喜欢吃这鱼尾,忍不住想夹。”封敛臣低声解释道。
“谁说我喜欢吃?”叶文清声音拔高,“还不是你一直往我碗里夹?”
宋霁华默默瞥了眼叶文清左手骨碟里放着的五根整齐的鱼尾骨,嘴角一抽。
苏鹤眼巴巴地看着叶文清碗里的鱼,抿了抿嘴角:“你不喜欢吃啊?”
“是啊。”叶文清点点头,指了指封敛臣,“这小子一个劲给我夹。”
“那给我吧。”苏鹤筷子都准备好了,他一条鱼尾都没吃呢,想尝尝。
然而,在苏鹤刚举起筷子的那一刻,叶文清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夹起鱼往嘴里塞。
苏鹤:“……”
不是不喜欢吃吗?
宋霁华早就看出叶文清那装模作样的样子,分明吃得津津有味,还要在那假客气。
“咦?宋十文,你这是自己给自己牵红线么?”
叶文清吐完最后一根鱼骨头,目光落在宋霁华左手中指上的一截红,觉得有些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宋霁华顿了一下,手指微微蜷缩着,抿唇轻笑:“家里一个风俗,戴着能消厄运。”
一顿饭吃得几人心思各异,苏鹤吃完之后早早放下筷跑回屋里,临走时还段走一盘桂花糖,说是要吃给他那些妹妹看。
宋霁华晚饭没吃太饱,本计划着那几块桂花糖留着垫肚子,结果都被苏鹤端走了,连忙追上。
叶文清多喝了些酒,两颊酡红,枕着手臂趴在石桌上,嘴里偶尔发出几声惬意的嘤.咛。
封敛臣从后面环抱住他,将头枕在他肩上。
“封敛臣。”叶文清本来正闭目养神呢,被他这一抱散了些酒意,推了推肩头沉甸甸的脑袋,“老老实实坐好。”
“师兄。”封敛臣没有移开脑袋,反而抓着他的手往自己怀里揣,顺势在他颈窝间蹭了蹭,发出舒服的喟叹。
“封敛臣。”叶文清睫毛轻颤,颇为无奈道,“你这事能改了去吗?你还小,以后的路还长,你好歹得给自己留条退路。”
封敛臣不语,径直伸手探入他衣领内摩挲着自己送的那串铃铛,轻轻晃了晃,悦耳的声音响起。
“封敛臣!”叶文清一把攥住他手腕,将他的手从自己衣领间拿开,眼尾带着些薄怒,“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封敛臣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在他耳廓边亲了亲,眉眼含笑:“我都一头栽进来了,还想什么退路。”
“师兄不若回头看看我,看看……我有多喜欢你。”
封敛臣的嗓音低沉温柔,带着浓浓的蛊.惑。
叶文清身子一僵,原本平静的心湖好似被搅入一把烈火,烧得滚烫,咕噜噜地冒着水泡。
起初接近封敛臣只是为了想要避开众玄镜里的事情,后来经历这些,也就是想当作师弟来看,哪里会想到封敛臣会喜欢上自己。
叶文清迟迟不肯回头,封敛臣也没有强迫他,就这么直直看着他的后脑勺,眸子里掺满爱意与温柔,比这亭内的烛光还要亮上几倍。
一阵沉闷的响声在这寂静的院落里被无限放大,凌.乱的脚步声以及辱骂声随之而来。
叶文清连忙起身,挣脱出封敛臣的怀抱,掀开帘子大步朝外走去。
距离院门口大约两三步的距离,一个穿着臃肿的男子趴在地上,鲜血淋漓的双手正捧着一枚玉佩,泪眼婆娑地仰头看着面前的男子,嘴里不停地啊啊叫着。
是个哑巴。
被哑巴看着的男子正骂骂咧咧地指着哑巴:“老老实实把东西给我!今天大过年我也就不跟你计较!”
哑巴摇摇头,把玉佩往怀里藏了藏。
男子弯下腰一把抢过玉佩,抬脚在哑巴肩膀上踹了一脚,哑声脑袋重重磕到一旁的石头上,呜咽声愈发惨烈。
“大晚上的抢东西啊。”叶文清迈开步子上前,觑了眼男子的穿着,衣服上绣着四瓣花,“四吉门的弟子?”
男子见着叶文清后下意识把玉佩往身后藏,有些不大自然:“在下四吉门宁戈,见过叶公子。喝多了来醒醒酒,不料这哑巴突然冲出来抢了在下的玉佩。”
“啊啊啊!”哑巴从地上爬了起来,拽着宁戈的衣袖,不停地摇头,然后又看着叶文清,眼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你这个臭哑巴!”宁戈愤怒地瞪着哑巴,抡起拳头就想往他脸上砸去。
“宁公子。”叶文清扼住宁戈的手腕,扯了扯嘴角,“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事了。”
“这里是誊浔山庄,麻宗主的地界,若有不满可以直接告知麻宗主,何需宁公子亲自动手?”
宁戈怔了怔,不甘心地收回手,面色讪讪:“叶公子所言有理,家师尚在席中,宁某不必久待,便先告辞。”
宁戈离开后,哑巴还想着要追上前,刚跑了一步便向一旁栽去,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你这是怎么了?”叶文清疑惑地看着哑巴,弯下腰欲将他扶起,“地上凉,先起来。”
哑巴愤怒地打开叶文清的手,目光如利剑,森森寒光刺向他。
“行吧,那你躺着。”叶文清直起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慢慢悠悠道,“保不准过一会儿便能瞧见真正的雪人,还真稀奇。”
哑巴愣了一会儿,然后撑着地面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走到叶文清面前,伸手比划了一阵。
“你……”
叶文清话都才刚说出一个字,后面的话就化作怒火:“你他娘还抢上瘾了?”
哑巴抢过叶文清的折扇,脚底抹油般跑得飞快,还把拐角处的一盆吊兰给撞翻了,生龙活虎,动作敏捷,哪有方才那虚弱的模样。
叶文清欲追上前,却见身旁白影一晃而过,掠过的寒风扰得一个冷颤。
哑巴紧握着手上的折扇,跑到前厅边的长廊时徘徊不前,回过头看了一眼追上来的人。眼里划过一丝狠厉,咬咬牙,迈开脚跨出围栏,张嘴大叫起来,然后扑通一声跳进了一旁的池塘里。
封敛臣想要阻止他,手却抓了个空,不由得皱了皱眉。
哑巴下了狠劲,直接跳到了池塘中央,水已经没过了头顶,黑漆漆的水面,难辨踪迹。
厅内的酒席正好散场,大伙吃饱喝足后乐呵呵地走了出来,听闻动静便一齐赶过来,纷纷伸长脖子询问。
“怎么了怎么了?刚刚谁落水了?”
“咦?这不是燕然台的那位弟子么?叫什么来着?封,封啥?”
“封敛臣。”
“对对对,封敛臣,你站那里做什么?该不会你推谁下水了吧?”
……
“啊!”
角落里的一阵尖叫打断了大伙的议论。
麻花藤没好气地看向声源处,只见一位仆人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泪痕,颤抖地伸出手指着池塘:“哑巴,哑巴。”
“哑巴?”麻花藤纳闷,“哑巴怎么了?”
仆人抹了把眼泪,看向封敛臣:“他追哑巴,然后哑巴跳水里了。”
“你没看错?”麻花藤问。
仆人一脸肯定:“我刚刚在角落里看得一清二楚,他追着哑巴,哑巴就叫了起来,然后就跳水里了。这水又深又冷,哑巴肯定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