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襟处飘出一张红纸,落在琴弦上,琴音戛然而止,叶文清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
“这是什么?”封敛臣疑惑道。
叶文清抬手捏起红纸,指尖燃起符咒,一只通体泛着红光,模样似凤,个头却又比凤不知小了多少的鸟稳稳地站在琴弦上。
宋霁华斟酌半天,自以为选择了一个恰当的词问道:“鹌鹑?”
赤羽火凤愤怒地看着宋霁华:“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会喷火的鹌鹑?还会说话!”宋霁华看着赤羽火凤眼睛里升起的两簇火焰,惊讶不已。
“本座是赤羽火凤!是上古神兽!你才鹌鹑!你全家都是鹌鹑!”赤羽火凤彻底炸毛了,目射火焰。
宋霁华连忙闪身,堪堪躲过。
“赤羽火凤?”封敛臣微讶,好奇地打量着它因愤怒身子不停颤抖着的身子,“书中记载赤羽火凤体型硕大,比之寻常凤凰还要大上足足一倍。”
“本座要是现了真身,这间客栈就不要了。”赤羽火凤倨傲地抬起头。
“行了,急急忙忙找我做什么?”叶文清拽了拽它脑袋上的羽毛。
“你要嫁人了?”赤羽火凤问。
“怎么?”叶文清扯了扯嘴角,“你要随份子钱吗?”
“你一只破鸟有什么钱,你要是真心的话,那就把这一身毛给我拔了做地毯吧。”叶文清继续道,“记得,屁股上的羽毛不要,沾了你的屎怪恶心的。”
“老畜生!”赤羽火凤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声,扑扇着翅膀想要飞到叶文清脸上去啄他几下,然而刚有动作就被一只手给按住了自己小巧的脑袋。
赤羽火凤:“……”
本座的帅毛!!!
赤羽火凤小心翼翼地转动着眼珠子看着这只手的主人,不是叶文清,不是宋霁华,而是封敛臣。
此刻的封敛臣板着脸,冷若冰霜。
赤羽火凤那躁动的翅膀给收了回去,声音也弱了下去,苦唧唧道:“这位仙师,咱们有话好说。”
“你刚刚想做什么?”封敛臣问。
“什么也不想做。”赤羽火凤装糊涂道,它要是实话实说了,今天也不知道又要掉几根毛了,为了尊严,誓死不说!神兽也是有骨气的!
封敛臣没那么好说话,直接拔掉它脑袋上的一根毛。
赤羽火凤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封敛臣手中的羽毛,色泽靓丽,颜色鲜艳。
叶文清怔住了,看着封敛臣手中的羽毛,嘴角轻抽,连忙按住赤羽火凤的嘴巴,生怕它哭起来。
嘴巴被堵住的赤羽火凤发不出声,只能眨巴着自己的眼睛默默流泪。
这可是本座最尊贵的羽毛啊!本座每天都要拿水抹一遍的啊!本座最为帅气的毛啊!就这么没了?就这么没了!
赤羽火凤越想越伤心,泪水泛滥成灾。
叶文清倒是知道这根羽毛对赤羽火凤来说有多重要,算得上是它这只鸟炫耀的资本吧。
“那个……”叶文清轻咳一声,打破这诡异的沉默,“你好好的晃悠脑袋做什么?你看,毛掉了吧,真是可惜,这么好看的羽毛,就这么被你自己给祸害没了。”
赤羽火凤不可思议地听着叶文清这倒打一耙的话,激动得抖着翅膀,这个老畜生啊!你是嫌本座还不够伤心吗?
“一只鸟也不安生。”叶文清叹道,“行了,听话些,别闹了,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要是你表现好的话,这几日让你在外头好好玩玩,觉得可以的话就点点头。”
赤羽火凤安静下来,眸光几转,心里暗自思量着,又看了看封敛臣手中的羽毛,深吸一口气,掉都掉了也安不回去,再闹下去可怜的还是自己。
本座命怎么这么苦?想哭。
赤羽火凤兀自捂着自己破碎的小心脏垂影自怜着。
最后,赤羽火凤抛弃了作为神兽的最后一点尊严,以及那点虚无缥缈的骨气,沉重地点了点头。
“行了,说吧。”叶文清松开手,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它。
封敛臣也跟着松了手,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
赤羽火凤极力忽视着封敛臣,跳到摊开的书卷上,爪子拨弄着封面,道:“这不是什么书,是素练风霜轴,算得上是灵器。”
“但是它被下了封印,旁人是无法解开的,除非下印的人出现才会恢复原状。传言在素练风霜轴上作画,所画之物便会活过来。嗯……跟那马良的神笔差不多。百年前曾有一门派宗主因为思念亡妻,便在上面作画,果不其然,画上的妻子走了出来,与那位宗主见了面。”
“还有此等宝物?”宋霁华喃喃道,“画什么就成真的了?”
“想得到美!”赤羽火凤白了他一眼,“世上哪有这等好事。那位宗主最后死了。从素练风霜轴上走出来的东西,是靠作画人的精.血支撑的,油尽灯枯,人必死无疑。 ”
“够邪乎。”宋霁华咋舌。
叶文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素练风霜轴塞进乾坤袋中,若无其事道:“此物不详,咱们还是先来谈谈七日后的成亲事宜吧。”
第40章 再入幻象
三个光棍汉外加一只光棍神兽聚众讨论着婚嫁之事,都是门外汉,半天也没说出个屁来。
最后呵欠连天,都回屋睡觉去了。
七日功夫就跟掌间捧着的流沙般一闪而过,叶文清又去了郭府,老老实实当他的新娘子去了。
这回穿的一身白,头上还盖着白纱,浑身上下非要说出点喜庆的颜色说,那就是手腕缠着的一截粉色花环了,粉得也不是很明显。
徐盛早早赶了来,面无表情地端坐在上首。
大厅中央摆着一副红漆棺木,垂在两侧的衙役低眉敛目。
大厅内鸦雀无声,气氛诡异得很。
外头有小厮来报说是迎亲的队伍已经来了。
紧接着,封敛臣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进来。
“新郎官来了。”徐盛起身打趣道,“郭小姐估计还在梳妆呢,今日大喜之日,可不能误了吉时。”
“想来内子又是同她在讲些体己话了,草民这便派人去催一下。”郭富贵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徐大人,岳丈。”封敛臣停下脚步,朝二人拱手。
话音刚落,便传来一道婉转清脆的声音:“新娘子来啦!”
叶文清由着王氏搀扶走了出来。
透过白纱能清楚地看见中央摆放着的棺木,即便是早有耳闻,心中也做好打算,可是乍一看见,还是有些瘆人。
官媒站在徐盛身旁,清了清嗓子:“请新娘子拜别爹娘,从此顺顺康康。”
叶文清朝着郭家夫妇深深鞠了个躬。
“新娘子拜谢县太爷,从此福寿绵延。”
叶文清转过身又朝徐盛鞠了个躬。
“夫妻对拜。”
夫妻对拜?叶文清皱了皱眉,这不应该是去男方家拜的么?
念头刚一起,叶文清会过意来。
方才王氏好像讲过。
这镇上女子出嫁都未能安稳去到男方家,日后立冢也不知该归哪方。便提早在女方家行对拜之礼,这样也更明了些。
叶文清忽觉手心一暖,还有些痒意。
这小子竟然在挠他手!叶文清反握住封敛臣那胡闹的手。
“师兄,该夫妻对拜了。”封敛臣小声道。
叶文清没有搭理他,依着官媒的声音低头鞠躬。
“师兄,三书六礼都全了。”封敛臣依旧不停地说着。
叶文清笑了笑,没有回话,心里则是感慨万千,这小兔崽子,太入戏了。
“剩下的日后再补。”封敛臣暗暗抓紧叶文清的手,无声念叨着。
“礼成!”官媒激动的声音响起,“小姐请进棺。”
叶文清不用看也能想象出官媒此刻的神情,笑嘻嘻的脸上却是说着让人头皮发麻的话。
“婉儿。”王氏害怕叶文清露馅,在官媒想要搀扶叶文清的时候连忙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
官媒疑惑地看着王氏,收回僵在空中的手,而后笑了笑:“那就由郭夫人送小姐入棺了。”
王氏心里七上八下的,面上却又要佯作镇定地朝官媒道谢。
“婉儿,来,慢点。”与其说是王氏扶着叶文清,倒不如说是叶文清扶着她。
隔着衣袖叶文清都能感受到王氏那深深的惧意。
叶文清覆上王氏冰凉的手背,眸色微暗,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又给绕了回去。
王氏的恐惧并不是对自己的,也不是对这场瞒天过海的婚礼,而是对她自己!
叶文清低头打量着王氏,她虽在啼哭,可眼眶却无半点红色。前些日子还会拿帕子擦拭眼角,而今日半分动作也无。脸颊上涂的粉也是比先前浓了许多,就连手腕上也抹了,眸子里一片惨淡之色。
叶文清心底隐隐有个猜测,那就是王氏可能发现自己与旁人的不同,确切点说那就是发现自己已经死了。
当无我之境的棋子出现认知状况,这便表示着幕后施法之人已经开始在吸收这些棋子身上发出的怨气了。
局势悄无声息中又在发生转变。
叶文清深吸一口气,抬脚跨进了棺木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