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意将手中的塑料袋递过去:“喏。”
“什么?”夏知礼打开袋子,面上闪过错愕之色,“少爷……”抬头,季意已经摆摆手回了房。
夏知礼不由得轻笑,将袋子给邱旻,说:“少爷给你买的。”
“什么东西?……”邱旻蓦地沉默下来,半晌,笑嗤一声,“小混蛋……还算有点良心。”
袋子里装的是止疼药、消炎药、膏药,还有一瓶山楂罐头。
为什么是山楂罐头?
大约是,山楂山楂,挺配渣爹,季意就顺手买了一罐。
大半夜的,邱旻享受了一回儿子的孝敬,贴着儿子买的膏药,吃着儿子买的山楂罐头,那叫一个酸酸甜甜。
……
第二天,季意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不用上学上班的感觉就是爽。
洗脸刷牙穿衣服,去敲隔壁客房的门,没人应。拧门把,锁上了,还没醒?看来渣爹昨晚“伤”得不轻啊。
季意便下楼吃饭,老板却告诉他,他的爸爸有事出去了。
“有事?什么事?”季意问。
老板:“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邱旻出去,自然也要带上夏知礼,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季意一个人被丢在旅店了。
季意愤愤地扒着饭,心想正好,我一个人乐得逍遥快活。
什么“爸爸就是你的移动取款机”,呸!骗子。
分明就是想把夏秘书!
吃完早饭,他便出去了。鉴于自己这张脸实在算不上“好看”,他买了棒球帽与口罩戴上,就溜溜达达踩着青石板路,自个儿瞎逛。
遇到风景好的,就拍张照片;闻到包子香,就吃个包子;看到好玩的纪念物,就买几个。
他不爱往人多的地方扎堆,好在这镇子开发也就那样,够不上知名古镇,相对老说,民风还是比较淳朴的,没那么商业化。也不知金贵骄奢的邱大总裁是怎么想起来这儿的——肯定是夏秘书想到的。
想夏秘书,夏秘书的电话就来了:“少爷,醒了吗?”
季意:“这都中午了,能不醒吗。”
夏知礼的声音中带着抱歉之意:“这镇上有家裁缝店的老裁缝手艺特别好,我跟你爸爸来这里定制衣服,我们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哦。”
夏知礼听出季意兴致不高,便说:“这镇上最有名的就是叫花鸡了,而做叫花鸡最地道的一家店叫‘来凤楼’,我们中午去那儿吃吧。”
季意:“哦,好呀。”
“那我们去旅馆接你。”
“……我已经走出好远了。”
“你出去了?”
“难道你们不管我,我就必须蹲在角落当蘑菇?”
夏知礼语气温和:“你发个定位给我。”
季意:“太麻烦了,我找人问问,自己去那个来凤楼。”
“也好,如果找不到,就打电话给我,或给你爸爸。”
“知道。”
挂了电话,季意就四处瞅,大中午的,日头毒,人确实少了,吃饭的吃饭,回家的回家。
一个个子高高、眉眼俊朗的男生从冷饮店出来,他赶紧叫住:“同学!”
那人看过来,季意笑着问:“请问来凤楼离这里远吗?”
“不远。”男生挺好说话,灿烂地露出一口白牙,“你是来这边旅游的吧?怎么拐这里来了?除了本地人,一般没旅客往这小街凑的。”
季意:“我就瞎逛。”
“你转过去,往前一百米,左拐直走,到长街上雇个三轮车,十分钟就到了。车费你给十块钱就行。”
“哦,谢谢啊,谢谢。”
“不客气。”男生看起来跟沈刻差不多大,走到冷饮店对面的长椅前,将巧克力冰淇淋递给一个眉眼白净的少年。
“邱鹿,给你。”男生说。
季意本来都转身走了,听到这一声“邱鹿”,登时背脊一僵,不可思议地回过头去。
第67章 邱鹿?
那少年身量不高,瘦削白皙,五官清秀,看上去就是个乖乖好学生。他接过冰淇淋,撕开一点包装纸,掀起塑料盖,慢慢地吃起来,动作斯文优雅得像个小少爷。
季意出神地看着他,心如捣鼓,血液奔流——邱鹿?会是他吗?
会不会听错了?
又或者只是同名同姓?
如果他还活着……
吃着冰淇淋的二人见季意呆呆站着,那阳光英俊的男生笑问:“还有什么事吗?”
季意张口,却讷讷发不出声来。
邱鹿可能还活着,可能就在眼前的现实,让他恍然在做梦,脑子嗡鸣,与长长的蝉鸣搅合在一起,眼前倏忽缭乱起来。
手被冰了一下。
季意回神,那男生不知何时到了面前,冰过的橘子汽水碰了碰季意手背,说:“天太热了,喝点水吧。”
季意怔怔地拿过汽水。
那男生笑了笑算是道别,推过放在一旁的自行车,对少年说:“回去吃饭吧。”
少年站起来,他的巧克力冰淇淋还没吃完,殷红的唇染上巧克力色,叉腿骑坐到自行车后座,一手抓住男生的衣衫,微微扭着头,继续吃冰淇淋。
“走咯——!”男生载着少年,穿过绿荫小街,古巷阡陌,季意呆呆地望着他们的背影。
那少年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仍然站在原地的季意,不过须臾,便又转过头去。
萍水相逢罢了。
季意忽然甩动双臂用力奔跑起来:“……等等——!等等,邱鹿——!”
然而那自行车已经转过一个弯,季意把棒球帽都跑掉了,也没能追赶上。跑到岔路口,季意扶着膝盖大口喘气,汗珠贴着脸颊滚滚而下,他索性摘了口罩,任凭汗滴石板路。
橘子汽水的玻璃瓶凝了一层水珠,也在往下滴水,手心凉浸浸、湿漉漉的,提醒着他并非白日做梦。
可惜他错过了最佳时机,没能问个清楚。
……
来凤楼,大厅人声喧哗,客来客往。唯有角落站着一个额上贴着纱布的少年,遗世独立。
夏知礼与邱旻走进来,找到季意,夏知礼抱歉地说:“久等了吧?”
季意说:“没有,也就十来分钟。你们怎么那么迟?难不成迷路了?”
“……”还真是。
季意笑了下,转目环顾人头济济一堂,“还有位置吗?”
夏知礼说:“定了包厢。”
三人于包厢坐定,耳边清静不少,邱旻翻了翻菜单,问季意想吃什么。季意说:“随便吧。”
“那你随便点。”邱旻把菜单递给他。
季意便指着图片好看的点了几样,邱旻与夏知礼也分别点了菜与汤。夏知礼看见季意手边的汽水,笑问:“少爷喜欢喝这个?”
季意不置可否,只说:“路上别人送的。”
邱旻一听这话,颇有微词:“这破地方鱼龙混杂的,别人送你水你敢要?要是里面掺了东西,有你好受的。”
季意本就烦着,听邱旻如此说,他立即拧开瓶盖,咕噜噜喝了小半瓶下去,一抹嘴:“味道不错。”
邱旻:“……”
眼见气氛又要剑拔弩张,夏知礼打圆场:“既然味道不错,那回去的时候就带几瓶。”
叫花鸡上来,季意随手拍了照片分别发给沈刻与季苒。
沈刻:才吃饭?
季意:嗯。
沈刻:鸡看起来味道不错。
季意:回去带一只给你。
沈刻:那就谢了。
这时季苒也回了:……
一串省略号。
季意不悦,打字:你的六滴口水?
季苒:……
季意:十二滴口水。
季苒发了张照片过来,乃是一只盒饭,配菜极其素淡,连块肉都没有。
季意:你的午饭?怎么就吃这个?
季苒:廖句没胃口,我也不好吃肉嘛。
季意:关廖句什么事?
季苒:我陪他在医院,他奶奶今天做手术。
季意这才想起,原来今天就是廖句奶奶做手术的日子。
夏知礼:“少爷,你敲自己头干什么?头疼?”
“没有……”季意说着,低头打字:情况怎么样?
季苒:还在手术中。
季意:成功率怎么样?
季苒:挺高的,不过廖句奶奶年纪大了,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季意一想也是,老人家可不比年轻人的身体,心里也不免担忧起来。这时夏知礼提醒他吃鸡,季意心里藏着事,肉吃到嘴里,都咂摸不出什么味儿。
夏知礼问:“不好吃吗?”
“挺好吃的。”季意敷衍地说。
夏知礼只当他累了,吃完午饭,三人便一起回了旅馆歇息,下午再出去游览小镇风光。
躺在旅馆的床上,季意漫无目的地想着邱鹿、季苒、武媚、廖句与他的奶奶……思绪乱成一团,剪不断理还乱。
啊,好烦。
响起敲门声,季意趿拉着拖鞋去开门,夏知礼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微笑:“少爷,吃西瓜吧。”
“谢谢哦。”季意拿了一块西瓜。
“少爷不开心吗?”
“嗯?”
夏知礼:“你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本来是带你来散心的,结果你反而更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