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
南宫沁本想要说什么，但他突然顿住了。
“师父？！”
“我知道了，我们要找到你师父——”瑧言打了个呵欠。
“不是，已经找到了！”南宫沁说道。
瑧言愣了愣，顺着南宫沁的目光看去，然后看见一只老骗子——六道真人正站在天街的另一端。
第二一八章
六欲真人流浪（行骗）一生, 最大的成就，就是收南宫沁为徒。
六欲真人却从没有炫耀过这一成就。
事实上，他连提都不敢提。
倒不是六欲真人没想过利用南宫沁, 不如说, 他当初收南宫沁做徒弟就是为了利用对方。
——六欲真人是在路过一个普通的凡人城镇的时候遇到南宫沁的。
那个城镇曾经在几年被雷云笼罩了整整十个月之久, 因此六欲真人怀疑有哪位前辈在不小心在那里渡了雷劫。
虽然雷劫对于高级修士来说, 是生死考验，但对于暂时还没有轮到渡劫的低级修士来说，更是捡漏子的机会，就像是每逢高考中考，低年级学生可以得到几天假期差不多，要是有机缘, 还可以捡到几本学霸前辈的参考书。
六欲真人没找到想象中的前辈渡劫的遗迹, 却找到了“被鬼附身的男孩”。
也就是南宫沁。
当时南宫沁的父母被长子的“异常”折磨得够呛, 如果不是怕惹怒南宫沁的话，他们甚至想要把南宫沁牵到森林里去丢了。
六欲真人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 只暗笑什么愚夫愚妇！
南宫沁哪里是被鬼附身了, 而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修仙奇才！
连炼气期都没有开始，就已经可以灵力外泄, 使用法术了，放到任何一个大门派去, 都是妥妥的立刻被掌门收为亲传弟子，并且当作门派下一任支柱来培养的类型。
可惜那些大门派自觉身份高贵，鲜少踏步凡人城镇, 那几年也并不是仙法大会的年份，像是南宫沁这样出生在凡间的奇才如果没有机缘的话，就只能蹉跎一生，甚至被当做“妖魔之子”被凡人们排斥。
而以南宫沁的天赋，其实也是去大门派最好，比如凌霄殿长华派红叶宫之类，在那里才可以学到修仙界最高等级的知识和秘密，不会浪费好灵根。
反过来说，六欲真人则是最不合适当师父的人选了！
首先他是个散仙。
他不仅是个散仙，还是个常年迷路，居无定所，靠坑蒙拐骗过日子的散仙！
六欲真人却不这么看。
他觉得自己是时候收个徒弟了！
要不然偷东西的时候没有个望风的，骗人的时候没有个托儿，甚至迷路的时候都没有一个认路的！这些问题，收个天才的徒弟就可以解决。
最妙的是，这徒弟还不用他教，修为见风就涨，一点都不怕误人子弟。
——事实上，因为六欲将南宫沁领走了，南宫家的父母还送了好大一笔“束脩”给了六欲，大有送走鬼魂的意思。
六欲也确实得意了半年左右。
半年以后，六欲真人就笑不出来了。
他发现这个徒弟长得太快了不好，明明只在炼气期，力量就足够与他这个刚刚还处于筑基后期的师父抗衡！
这徒弟太强了，不会欺师灭祖吧？
可怜六欲真人才当了半年的师父，就操心起人家大门派掌门在自己快要翘辫子的时候才开始担心的问题来了，尤其是在见到才炼气期的南宫沁，差点随手将几个想要杀人夺宝的筑基期修士杀死的时候。
六欲真人花了很多年，一直在给南宫沁灌输“正确的”道德观。
比如说杀人是不对的。
即使对方骗了你，杀人也是不对的！
人和人本来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所以不能因为别人的利用而不高兴。
有利用价值是好事！
再比如说要孝顺长辈啦，乖乖听话啦，遇到事情不要想太多啦！
……诸如此类。
唯一比较让人欣慰的是，南宫沁是个好孩子，他几乎都听进去了，甚至还根据六欲真人的行为做了不少修正。
但这依然不能改变南宫沁修为一天一个进度的事实。
在这种天才面前，普通人难免会怀疑人生。
六欲真人也不例外。
他当时是筑基后期，如果无法成功转金丹，就差不多要死了，而有南宫沁在身边，六欲真人更是卡瓶颈卡得死去活来，总觉得自己和对方修炼得就不是一个东西。
而且，有人凭借天赋就可以做到这个地步！那么自己辛辛苦苦的努力真的有意义吗？
六欲真人想了很多。
但这正是修士最怕的遇到的心魔状态。
别说六欲的天赋本来就不好，就是天赋很好，这样想东想西也无法突破了。
六欲真人也觉得自己不太正常，他只好带着南宫沁去了一趟东海。
六欲和大多数修士一样，抱着侥幸之心，想要在秘境中得到能够提升修为的灵药。
当然，六欲真人也知道：区区筑基期后期的修士是没资格挑战东海副本的。
“但是，谁让我徒弟厉害呢！”
“……”
“沁儿！你一定要帮助师父！要不然师父死了，可全是你的责任！”六欲真人狡猾的将全部责任丢到了南宫沁头上。
那时的南宫沁确实挺乖：“我明白了。”
南宫沁不仅答应了师父的无理要求，而且为了帮师父寻找传说中的秘境，他还通过了东海的考核，可以进入东海的藏宝阁和藏书阁，六欲真人也由此听说了仙丹的存在。
“就决定是那个了！”六欲真人焦躁的说道。
“……可是，那是别人的东西！”南宫沁道。
他的原意可不是去偷去抢，而是单纯的想要在藏书阁的记录中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秘境帮助师父而已。
六欲真人却一刻都等不得了：“你答应过为师的！”
南宫沁叹了口气。
后来，南宫沁确实帮六欲真人拿到了仙丹。
也帮六欲逃出了东海。
甚至帮六欲引开了追兵。
只是，当六欲真人拿着仙丹准备回去跟南宫沁汇合的时候，他却顿住了。
真的要捡回来吗？
那个“徒弟”。
自己已经完全什么都不能教他了，相反的，在他的身边，只会变得越来越急进而已。
六欲真人犹豫的想着。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白鹿山，差点被妖魔围住，还把仙丹给弄丢了。
“哈哈，天意如此！”
六欲真人狂笑道。
他第一次因为自己的路痴程度而松口气。
——既然这样，怎么样也不可能把丢了的徒弟找回来了吧？
六欲真人近乎放弃的随便找了个地方打坐，却没想到自己就那么突破了金丹期，然后开始了下一次的迷路之旅。
在后面的旅途中，六欲真人一次也没有寻找过南宫沁。
他也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南宫沁了，但六欲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那种怪物，这个世界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于是六欲听说白鹿山的守山神兽竟然成了一个化神期修士的坐骑；
六欲听说那个化神期修士竟然斩杀了妖魔的先锋；
六欲听说那个化神期竟然只用了十年就晋升了元婴；
六欲听说那元婴修士以一己之力阻止了妖魔入侵；
六欲听说那修士已经是大乘期了！
六欲听说那修士被灭门！
六欲听说对方砸了凌霄殿！
六欲听说也许妖魔入侵是那个修士的自导自演，正道盟或许会讨伐他；
……
伴随着这些传言的蔓延变质，六欲真人渐渐将“南宫沁”这三个字当作了和自己完全无关的存在！
“我早点跑路果然是正确的，要是和那个怪物继续一起，就要面对整个修仙界的讨伐了！”六欲真人如此对自己说道。
六欲有时候又会想，为什么南宫沁“刚刚好”在白鹿山呢？
他不会去找我的吧？！
光是这个想法，就能将六欲真人自己吓一跳。
他害怕南宫沁真的找上门来，所以也不敢对任何人说自己是南宫沁师傅的事来。
甚至六欲真人会特地避过白鹿山。
可惜，这种逃避也是有期限的。
两百年过去，六欲真人又到了金丹期的极限，他再不突破，就是死亡。
六欲真人回想起自己丢在了白鹿山的仙丹，不得不硬着头皮找了回来，没有想到一开始就撞在了南宫沁建造的空中渡口上。
好在南宫沁的性子还是和以前没什么变化，一样的讨厌人群，所以平时打理渡口的都是那个据说是他血脉的南宫瑧言。
六欲真人也就松了口气。
虽然有时候他面对着南宫瑧言，六欲也会想要问些什么。
可他没资格开口。
六欲真人只盘算攒点灵石去妖界裂缝，如果能找到仙丹是最好，不能的话，炼制一些长寿药，可以延长几年寿命也好。
等他真的活够了，大概会去跟南宫沁说一句“对不起”吧？
但那时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