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我父亲的劣迹,她心中的父亲依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人,就算早早地离开,也是因为追求更完美的真理,她会让我记得我的父亲,但是她不知道的事,我知道。”
“你……”
“我父亲懦弱,不敢果断地抓住爱情、放弃爱情,他没有担当,甚至连累一个无辜的、善良的女人,却不能好好地做好一个丈夫,但是,他最起码有死的勇气。”
“您也有自己的妻子、儿女,我劝您可以做好我父亲没有做好的事情,后会无期。”
欧阳振长久的回不了神,方才年轻人的话如一记重锤敲打在他心上,他呆坐在椅子上,脑海里闪过以前的种种。
当时的他们,如那个孩子一般的年纪,意气风发,追求刺激,说着永不分离的话,却最终输给了自己。
“欧阳振!你想清楚,你出去了意味着什么,你要放弃我么!”
“是谁说的愿意□□情的奴|隶,也不愿做现实的一条狗,这些话你都忘了么!”
“你口中的爱情,只是你追求一时新鲜的调味剂,而我,只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偶,供你消遣,玩够了就扔掉。”
“……你走吧,我们分手。”
人到中年,二十几岁做的事情却越发的清晰,欧阳振突然红了眼睛。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已经结婚了,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你为什么还是不能放过我呢!”
“我是一个罪人阿振,我的罪过只能下地狱赎清。”
“算了,我抛弃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也抛弃了正常的、清白的自己。”
“永不再见。”
……
邵宇匆匆的出来,面前车水马龙,让他有些恍惚。
他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郊区。
墓园一如往常的安静,拾级而上,立在石碑面前。
邵宇胸中仍残留郁气,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我今天见到了那个人,你爱的辛苦,折磨了你半生的那个男人,如我想象中的虚伪。”
邵宇的眼眶骤红,声音也哽咽起来:“就算你有勇气,他没有,你们注定了是个悲剧。”
在邵宇为数不多的对父亲的记忆里,那一晚绝对是最清晰最铭刻的映像。
黑夜里,父亲的眼睛第一次迸发了光彩,不同他平常平淡寡欢的样子,那一晚的父亲热烈、鲜活,光彩宜人,可见那个男人在他心中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抬手摸着父亲的照片,邵宇缓缓蹲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你选择了他,抛弃了我和妈妈,但是他并没有选择你。”
“我比你幸运,我遇到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陆琛,我会抓紧他,他也不会放弃我,我们会一起,好好的走下去。”
摸着冰冷的石碑,邵宇的声音有些哽咽,久久不能起身。
半晌,手机突兀的响起,他拿出手机接通,对面传来陆琛温柔的声音:“下午逃课去了那里?”
“你怎么知道我逃课了?”
“到你们学校找人,正好赶上点名,帮你喊了,怎么谢我?”
邵宇笑起来:“你想怎样,就怎样。”
陆琛呼吸一窒,说道:“你在哪里,用我去接你么?”
“不用了,我来看看我爸,现在就回。晚上……想吃灌汤包。”
“那我回去做,你早点回来。”
陆琛的语气宠溺,将邵宇的心填满。
放下手机,邵宇深深地看了一眼墓碑,叹了口气:“祝福我吧,爸爸。”
第50章 番外
许文萍,土生土长的C市人,一家上下,兄弟姊妹五个,头上两个姐姐,下面两个弟弟,她排老三,在家里的位置很尴尬,什么也轮不上她。
初中时候,大姐要出嫁,家里又刚添了四弟,她只能辍学回家,到了C市郊区的一家化肥厂当小工。
化肥厂里鱼龙混杂,一个小工头就能决定你这个月有没有工资。
文萍的工头是一个矮胖的男人,她甚至忘记了那个男人的名字,只记得那个男人猥琐的笑脸,矮胖的身材,笑嘻嘻的问她多大了,准备什么时候嫁人……
她不愿意待在这种地方,她的心很广,不想让自己像大姐一样,蹉跎的走过,但是家里人也明说了,她可以离开,但家里一分钱都不会给。
文萍不是不绝望,她躲在被子里哭了一整夜,还是决定走。
好在邻居阿娴听了,立马拿出积攒的零花钱借给她,鼓励她。
阿娴也是C市人,父亲曾经是个知青,返城的时候发生了事故,被阿娴的姥爷收留,养伤的时候就娶了阿娴的母亲,也不返城了,在C市住了下来。
阿娴母亲身体不好,生下双胞胎之后就一直病怏怏,阿娴父亲心疼她,于是两个人十多年,就生养了阿娴和她弟弟这一双儿女。
家里和和睦睦,温馨幸福,文萍不是不羡慕的,但是又有什么用呢,都是命罢了。
拿着闺蜜多年积攒下来的100块钱,文萍毅然决然的坐上了去B市的火车。
她不能把自己的未来赌在C市这种地方,最起码,要出去看一看。
B市的生活过的很艰难,好在她有心里准备。
她在一家包吃包住的小饭馆做服务生,每个月多多少少攒下的一点钱,都寄给了小姐妹阿娴,自己虽然过得苦了点,但是又不想欠着别人的钱不还。
十几岁的女孩子,多少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虽然日子过得紧紧巴巴,但是每个月,她也会去市中心逛逛看看,尤其在自己升职,开始干收银之后。
欠阿娴的钱还完了,自己手里开始有了存款,自然就可以买一些喜欢的衣服,吃一吃想吃的小食。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第一次遇上他。
那时她正吃着糖葫芦,莽莽撞撞的往前走,殊不知身上的钱包已经被人摸走了,傻乎乎的东看西看。
直到被人拉住胳膊。
那人凤眼薄唇,鼻梁很高,戴着一副眼镜,穿着款式大方的休闲外套,斯斯文文,根本不像坏人。
但是文萍一个外来的年轻女孩,走在路上,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拉住了胳膊,心里的惶恐不必多说,战战兢兢的看着来人,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人却突然笑了:“你的钱包是不是?”
他的声音清亮,笑着的样子,让整个人都少了几分距离感,眼睛微微眯着,真的很好看。
文萍愣神了几秒,反应过来后,脸涨红,接过钱包讷讷的道谢。
那人笑的更深:“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啊?有点眼熟。”
文萍一呆,傻傻的开口:“没,没有吧,你这么好看,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那人这下直接笑出了声。
文萍回过神,想到自己说了什么以后,害羞的只想钻进地缝,低下头不敢看他。
那人笑完,突然道:“想起来了,你来我们学校送过饭,你是那个小饭馆的服务生吧。”
听到这话,文萍才反应过来,这人原来是B大的学生。
B大是一所全国都闻名的历史悠久的名校,自己工作的饭馆就是在学校附近,经常有很多学生坐在小饭馆里高谈阔论,也会有学生打电话要求把饭菜送进学校。
文萍只进过一次,校园很大,很美,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天之骄子,大家同样的年级,有些人发表论文、出国学习,而有些人只能拿着饭盒往学校送东西。
文萍自惭形秽,匆匆的走过学校的路,直奔着目的地——男生宿舍楼。
下来拿饭的男生冲她招手,她不敢多留,拿了钱匆匆的就走了,甚至没敢抬头多看看那人的样子。
现在听到那人的话,文萍这才恍惚记起,脸不自觉地又红了一层,开口道:“谢,谢谢你了,额……”
“我姓陈。”
文萍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好对上他的眼睛,腼腆说道:“谢谢你,陈哥。”
旁边突然跑过来另一个男生,跟陈哥明显是同学。
那个人一把搭在他肩膀上,笑嘻嘻的开口:“等警察等到现在,钱包还给人家了没?”
陈哥脸上挂着笑,抬头努努嘴:“还是个熟人呢,就是咱学校外面小餐馆那个,上次你写论文,喊的饭菜就是人家来送的。”
闻言,那人嬉笑道:“这正好,帮到自家人了。”
文萍有点害羞,不敢说话,陈哥却道:“得了,我俩走了,你逛吧,小心着点儿。”
文萍赶紧点头,目送着两个人走远。
也许是认识之后注意的多了,文萍经常可以看到他们俩。
有的时候是从饭馆门口路过,有的时候会专门进店吃个午饭,顺便打趣打趣文萍……
渐渐地,也知道了两个人的名字,陈哥叫陈文远,另一个叫做欧阳振,两个人都是B大文学院的学生,同一个导师,同一个宿舍,玩得也好。
文萍经常听着他们说话,好像是天方夜谭,她听不懂,尽管他们两个不嫌弃她,但她还是觉得很没脸。
趁着没什么客人的时候去了趟书店,买了几本他们经常提的书,晚上回到住的地方以后就看,遇到看不懂的就记下来,得了机会小心的问问他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