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年:“……”
战术性叫爹。
学生三三两两地都被接走了。
等了十分钟左右,警局也派车来接人了,邵周宇招呼纪年和陆西两人上车,带回去录口供取证。
只是还不等他们上车,就有一个男人在人群间挨个问了过来,正好问到陆西等人。
“哎?同学,等等。”男人一手执着手机,快步走到警车旁,道,“你们有没有看到曲峰?”
陆西一脸茫然,但还是看向周围,帮忙寻找。
“曲峰?”邵周宇打开车门,却没坐进去,他环顾一圈客运中心门口,果真没看到人,纳罕道,“刚没注意呢,自己走了?”
他又看向男人,指了指男人的手机,道:“打电话问问。”
“打好几个了,手机关机,可能是没电了。”男人面露难色,环顾左右,道,“今天路上堵车,我迟来了三分钟,就曲少爷刚下船那会儿,还打电话来问我在那儿呢,结果我一到这里,却不见人影,这……跑哪儿去了?问其他同学,也说不知道。”
现在快五点了,冬天的天空暗得早。
邵周宇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客运中心里,道:“可能上厕所去了吧……哎?问问海薇不就得了……”
说着,邵周宇回头刚想找孟海薇,却发现孟海薇也不在人群中,只有那个敖姓教导员还靠在门边,正在通电话。
“你去问问他吧。”邵周宇指了下教导员,对男人道,“他是带队老师。”
“哦,好。”男人打了个手势,笑道,“谢谢啊。”
说完,走了。
邵周宇看时间不早了,坐进副驾驶座里。
……
车子行驶在路上。
陆西和纪年在后座玩手机。
邵周宇突然想到一件事,扭过头,对陆西道:“对了,上次你给我的那两封信,我带回去研究过了。”
陆西顿了下,抬眸看向邵周宇,心里莫名紧张起来,等待答复。
“没发现什么破绽。”邵周宇道,“陆西,你不是网红吗?粉丝也挺多的,你回忆回忆,会不会是哪个狂热粉丝的恶作剧?可能……只是发信的时间比较敏感,正好都在林悦芝和肖瑞洋出事前,但我想,这应该是巧合。”
陆西松了劲,压向椅背,说不出的失望。
这时,纪年淡淡道:“孟海薇呢?”
“什么?”邵周宇一时没明白,顺势看向纪年。
纪年道:“肖瑞洋出事后,跟他接触过的人都要受到调查,你们应该有孟海薇的详细资料吧?”
“哦,这个倒是有。”邵周宇想了想,又问,“怎么?”
“方便透露吗?”纪年直接道。
陆西同样看着邵周宇。
“这算隐私好吧?”邵周宇笑了笑,转向前方,语调变得轻松,闲聊道,“不过我能向你们透露一下,你们校医有多厉害,可千万别被她傻白甜的外表欺骗了。”
陆西没什么兴趣。
纪年继续低头玩手机,敷衍道:“多厉害?”
“普林斯顿大学心理学毕业,之后又读了同专业的硕士,人才啊,是不是?”邵周宇说起孟海薇,特别来精神,道,“就她这样来给你们当校医,不是我说哈,绝对是屈才。”
闻言,正在玩手机的陆西和纪年同时停下手。
陆西以前也听孟海薇打趣时说过类似的话,当时没放心上,但现在知道孟海薇的学历后,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屈才。
虽说职业选择是每个人的自由,但学历和工作悬殊巨大时,难免会引发他人的好奇。
显然,纪年也有这样的疑惑。
纪年不加掩饰地问,“为什么是我们学校?”
“想考博呗。”邵周宇道,“找份清闲的差事,一边工作一边复习。”
纪年单手撑着面颊,道:“她准备考国内的学校?”
“这个倒没问。”邵周宇道。
纪年:“家人在国内?”
“海薇是单亲家庭,从小跟妈妈在国外,她妈妈现在人还在美国呢。”邵周宇不知不觉就说多了,道,“可能又想回来定居了吧。”
纪年只低声说:“没道理……”
“什么没道理?”邵周宇以为自己没听清。
这时,陆西开口,道:“孟海薇什么时候回国的?”
“没大没小,还直呼你们老师大名了?”邵周宇回头瞄了眼,道,“去年十月回来的。”
陆西目光放空地看着前方的空气,不禁捋起了全过程。
孟海薇定居国外,名校毕业,却十月回国,找了份于她的实力而言明显低薪的工作,在学校附近租了公寓,刚好成为他的邻居。
通过孟海薇之手,他收到第一封匿名信,然后林悦芝出事,导致肖瑞洋受刺激,之后肖瑞洋找孟海薇治疗,症状时好时坏,最后送去精神病院,由孟海薇看护,直到在考试时自杀。
冬令营由孟海薇带队,曲峰梦中撞鬼,醒来手上出现机器猫,按说曲峰会有生命危险,可无事发生……
然后是今天,曲家的司机没接到人,跟曲峰在人群里一起消失的,还有……
孟海薇。
陆西这时才突然发现,自从他穿入书中以来,跟他所经历过的事高度重合的人,除了纪年,就是孟海薇。
一阵手机铃突然在车厢内响起,将凝神静思的陆西吓了一跳。
前座,邵周宇接起电话:“喂?”
纪年注意到陆西脸色不对,问:“还好吗?”
陆西呆滞地点了下头,接着垂下视线。
电话里不知说了什么,邵周宇应道:“好,好,你们先别急,我现在就叫局里查一下。”
邵周宇挂了电话,一边发短信,一边“啧”了一声,嘀嘀咕咕:“门口监控拍到曲峰上了辆车,上车前还跟司机交谈了几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回家了,这孩子……也不告诉别人一声,自说自话的……监控只拍到一个车牌号码,查查车主信息,好让他们家人放心。”
陆西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以前那个教导员为什么辞职?”
纪年看了陆西一眼,有些奇怪于他的状态,但还是道:“她离职后,没人谈论过。”
“她存在感很低吧?”陆西又道。
“嗯。”纪年看向窗外的黑夜,道,“比起现在这个教导员,存在感确实很低,因为脾气太好了,大家基本不把她当回事,也不会听她话……只记得她很温柔,很少在教学区出现,可能会跟纪律差点的学生接触多点……说实话,我没关注过。”
“也对,连她姓什么都没人会关心……”陆西深吸气,渐渐弯下腰,双手撑着额,看上去像是头很疼。
“陆西?”见状,纪年俯身靠近,有些紧张地问,“怎么了?”
好半天,陆西慢慢偏过脸,看向纪年。
纪年却愣住,这是他从未在陆西脸上见过的表情。
陆西的眼眶彻底红了,泪水盈聚,连嘴唇都在轻轻哆嗦,说不清他到底是恐惧还是悲伤,但内心绝对在经历巨大的震颤。
“陆西……”纪年有些不知所措。
“我想起来了……” 陆西声音暗哑,自顾自地道,“我见过她……”
陆西忽然想起来了好多事,那些掩藏在记忆深处的细枝末节,也在这一刻奇迹般地,如返潮一般涌了上来。
陆西见过那个离职的教导员。
就在去年十月,刚穿来不久。
那个女人瘦得不成人形,憔悴得令人悚然,陆西撞翻了女人的箱子,有毛绒玩具滚落出来。
但当时天色太暗,他忽略了玩具中有一只蓝色的叮当猫。
女人问:“……外套……是你的吗?
陆西紧接着回忆起那件红色棒球服,他借给过林悦芝,林悦芝在他穿来的当天还给了他,却少了拉链头。
后不久,一次他跟林悦芝交谈,无心提起“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林悦芝却反应过激:“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精神病院里,肖瑞洋说过,因果有缘,还告诉他,林悦芝的死跟他无关。
陆西的记忆又跳回宿舍那晚。
肖瑞洋鬼上身,陆西在厕所里问:“为什么笔仙只缠着肖瑞洋?”
肖瑞洋以林悦芝的口吻回答:“因为我们都有罪。”
罪,是什么?
孟海薇说:“即便我们出生便带着原罪,神依旧爱世人……作为神在地上的使者……帮助更多的人洗脱身上的罪……”
孟海薇向他转述肖瑞洋无意中说漏嘴的话:“如果那天不是他约林悦芝出去,林悦芝就不会死。”
陆西现在才明白,那天,并不是他们深夜去废教学楼玩笔仙的那天,而是更久之前的一天。
所以到底是哪天?
陆西继续搜刮记忆深处。
在教学楼,他听到曲峰警告那个秘书道:“……无论什么办法,都不能让我爹知道,这个月初我才让他……摆平一桩事……”
月初就是十月初。
那桩事发生在十月之前。
就在长假前一天,本市经历过一场台风过境,破坏了绝大多数的道路监控。
“不过你这外套是不是林悦芝穿过的那件?……从别后看,你们两个挺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