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九乖乖点头,神色有些古怪。
他刚刚做了一个梦,那个梦有些奇怪,他不知道该不该对师尊讲。
见师尊全神贯注地看着战场,宁九便暂时压下了心里的犹疑。
只是一个梦,又不是什么大事。宁九对自己道。
祝淮没察觉小徒弟的异样,他在看谢赦。
魔化后的植物攻击力极强,谢赦却依然游刃有余,仿佛历经过数百次这样的战斗,不过片刻,就已经将这里清理干净。
剑又入手,他掸去沾染上衣袍的飞尘,回身,望向原地的师尊。
祝淮对上他的眼睛,对他遥遥一笑:“做得很好。”
时至今日,他才真正见识到谢赦的锋芒,脱胎换骨般夺人心魄,似乎从出骨楼开始,他已逐渐成熟。
他到底没问谢赦究竟在骨楼遇到些什么,只是自那以后,经常能看见他一人对着空气凝思。
他也越来越厉害了。祝淮心想,成长兴许就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谢赦扬起笑,弯起的眼角波光潋滟。
许久不见师尊动身,他眨眨眼,道:“过来吧,师尊。”
祝淮:“啊……嗯,这就来。”
他才不会承认刚刚自己沉迷于徒弟的美色当中了。
处理完的魔化物溶为一滩黑水,散发着难闻的恶臭,祝淮看了一眼,差点被恶心到,赶紧快步迈过。
他们一起进入山洞,起先只能过三四人的洞口,越往里头,视野便越来越开阔,快到尽头时,眼前忽而产生光源。
这实在诡异,祝淮抬头望去,立即被惊住。
他极尽远视,却依然望不到顶,仿佛他们正在无尽深渊的最低端,唯有最高处的一块悬空之石,散发着幽异的绿光,诡秘阴寒。
但这并不足以让祝淮惊讶。
他看到的,是四面八方的石壁上,都铸着的万万千千个神龛,密密麻麻,如蜂巢一般。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顶多渗人些,可这数不清的神龛中,每一个还都立着一尊石像。
或站立,或坐立,或斜立,姿态多变,表情亦狰狞、恐惧、祥和、诡笑、疯魔,每一尊各有其特色。
这些神像的位置,俱都向着他们这里,犹如被上万只眼睛盯着,浑身不自在。
可谁又会在这里建立神龛?
无人祭奠,无人上供,还这般诡异……他心里已大致有了答案。
谢赦见此也微微震惊,宁九则又攥紧了师尊的衣角,想起了刚刚那个梦。
祝淮缓了缓心神,让乱雪凿下了距离他最近的一个神龛上的神椟。
神椟上通常书写的都是神像本人的姓名和尊号,以及生源地,以免后人不识和遗忘。
乱雪很快把神椟带来,祝淮一看,是用一种古文刻的,上书“古剑城傲澜魔君秦之雲”,大致意思就是这位名叫秦之雲的人,尊号叫作“傲澜魔君”,来自古剑城。
谢赦也看见了上面的古文,蹙眉道:“古剑城已经湮灭近两千了。”
祝淮沉吟片刻,才道:“嗯,看来这座魔窟的主人,还是个厉害人物。”
他又让乱雪凿下一块神椟,依然是一位魔君。
种种迹象表明,这并不是普通魔修的老巢,而很有可能是几千年前某位魔尊的墓穴,因为时间的变迁而再次重临世间。
祝淮看这本《仙道第一》时,里面曾有一段描写修真界历史的文字。
传说在两千年多前,修真界还处在鸿蒙初开当中,灵气充裕,遍地是金,人人都能踏上修仙之途,满天飞的有仙尊和魔尊,遍地跑的也都是修士和魔修。
那是修真界的黄金时代,造就无数大能,也是弱肉强食的时代,强者占据一方,弱者为人鱼肉。
他们四处征战,抢夺地盘,一方陨落,就有另一方冉冉升起,杀伐不断、血流成河都是常事。直到一位仙王的出现,这才终结了这场数万年的混乱,一统修真界,开启修仙之途,魔修也正式被踢出正道。
想来这座魔窟的主人,就是当年坐拥天下的一代魔尊。
而这上万座神龛都是为他陪葬的人,可能是他生前的部下,也可能是他的仇敌,都在他死后与他一同长眠。
难怪会有如此浓烈的魔气,既然是魔尊,那就解释得通了。
远古大能的墓穴都被称之为秘境,通常都伴随着各种奇遇与珍宝,只有天选之子才能得到传承,而魔尊的墓穴又有所不同。
因修魔的原因,他们生前便杀伐果断,嗜血残暴,怎么可能轻易让人享有传承,一旦有人闯入试图夺走传承,那么十有八/九有去无回。
樾山上出现魔尊墓穴已是意料之外,祝淮心有盘算,开口道:“现在,立刻,马上,离开这里!”
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淮:徒儿保护我!!!
*
我发现好多小宝贝都是晚上看文,不如我以后晚上发文吧,你们觉得如何_(:з」∠)_
第38章
已经察觉到危机他们即刻原路返回,却发现来时的一条路变成了五条,黑黝黝的洞口几乎一模一样,辨不清哪一条是通往生门之路。
祝淮知道,他们现在已经触动了墓穴里的秘境,想要离开,必须从中选一条路。
他蹙起眉,阴云笼罩心头,感觉到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
雪色的剑在他的手中震鸣,想飞出去一探究竟,祝淮无奈道:“别冲动,万一回不来,你的灵池沐浴不就泡汤了。”
是哦……乱雪闻言,才稍稍安静了些。
谢赦察觉到洞穴中的魔气愈发汹涌:“师尊,现在怎么办?”
祝淮沉默片刻:“只能赌一把了。敢么?”
谢赦轻轻笑了:“有何不敢?”
“我也敢!”宁九也振奋道。
在他们面前有五条路,祝淮思考了一会儿,选了最中间那条。
没有理由全靠猜,要是没选对,就只能证明他们的运气不太好。
而当祝淮他们再次回到那座镶满了神龛的山洞时,他明白了,今天运气是真不好,出门应该先看看黄历的。
他叹了口气,想着是不是得回去重选一条路时,宁九颤抖着嗓音道:“师、师尊……”
祝淮低头:“怎么了?”
宁九:“我……看到石像们……动了……”
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神龛,从他们再次进入这里时,里面活灵活现的石像纷纷转动了脑袋,阴森又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这个方向。
祝淮:“正常,石像里都埋着人呢,他们是守墓者,说不定……”
说不定马上就会把他们这些突然闯入的的人打一顿。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咔嚓”一声,石壁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轰然落地,整座山洞都震了一震。
祝淮定睛看去,见到什么,面色渐渐凝重。
事情……开始有些难以控制了。
距离他们最近的神龛里的石像,仿佛再度被赋予了生命,从神龛中爬出,向他们靠近,每走一步,身上的石块都如碎屑般掉落。
这可真是个糟糕的发现,如果可以的话,他真不想打架的。
石像慢慢靠近,行走时的肢体因为太久没有活动而显得有些怪异,身上的石块哗啦啦掉落后,露出里面的衣角,面容也逐渐清晰。
若不是他现在已经死得太透了,说不定生前也是个体面人。
那尊石像步履僵硬地来到他们面时,身上的碎石几乎已经全部掉落,青紫色的脸,空洞无神的双眼,正凝视着他们。
祝淮道:“傲澜魔君,不就是借你的神椟看看,不必这么小气吧?你这么小气,难怪死的早。”
最先下来的这尊石像,正是刚刚祝淮让乱雪凿了神椟的傲澜魔君。
墓穴中的守墓者待的位置,也有摆放的要求,通常来说最底下的,就是死得最早的,傲澜魔君的位置距离祝淮他们最近,也是在最底层。
祝淮猜测他应该和这座墓穴的主人有什么恩怨,不然怎么会把他镶在最底下,怪惨的。
傲澜魔君黑洞的眼睛迸射出厉色,应该是被祝淮的话激怒了,由此可见就算死去多时,也还残存着一点神智,但不会说话。
祝淮摇摇头,如今修真界已经不兴陪葬和守墓者这一习俗了,一则是因为太残忍,二则是因为现在的大能不多,陨落的就更少了,如今大家都穷着,坟墓里也不会留有什么法宝,大多都会在生前留给自家后人,谁会傻乎乎地放进墓里给人抢?自然也就不用守墓者了。
祝淮纵着乱雪,飞身上前和他过几招。
乱雪由天山玄冰制成,最不惧天下所有妖邪魔气,于他手中光芒万丈,快如虚影,如破空斗转,躲开傲澜魔君的数次攻击。
傲澜魔君已完全激怒了,聚起魔气,幻出一柄阔斧,大力迅猛地朝他劈来。魔气凝成上百具鬼面,凶神恶煞地直冲他面门。
他蹙起眉,在这有如疾风暴雨的攻击下横剑保身,后退半步,腰间被人一扶,稳住了身形。
被重新注入魔气后果然不可小觑。
腰间的手收回,祝淮转身对谢赦一笑:“多谢。”
谢赦眸色深了几分,浅浅弯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