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还没说完,黄智丰突然把自己那张脸怼到周知面前。
“干什么!”
周知稍稍往后倒退一步。
黄智丰指指自己的脸,“啊知神你仔细看,有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
周知伸手想拨开他的脸,“谁他妈有空跟你找不同——你这脸怎么了。”
“哎哎你别碰,痛。”黄智丰目的达到,苦着脸给他解释,“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我就像平常一样顶着这张永远帅气的脸走在路上,结果碰上一孙子敲诈勒索收保护费,那我肯定不给啊,然后我跟他打了一架,惜败。”
其他人都不忍心拆穿他,这脸上的伤看上去可不像“惜败”这么简单。
“是挺惨的。”周知评价道。
“何止是惨!”黄智丰极力渲染自己的悲惨遭遇,“他还让我明天去和平街给他钱,不然见我一次揍一次。”
此等言论就相当嚣张了。
“这谁啊。”
“混社会的,名字好像叫赖伟彬?听人说以前是干讨债的,”黄智丰摸摸自己的脸,差点疼出眼泪,“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我现在有点信了……”
这个人周知太有印象了,上一世周知也跟他打了一架,理由已不可考,但有一点他记得很清楚。
和平街的差生们谈不上君子,但也大多不算小人,说是单挑就不会带人群殴。而这个赖伟彬却是个真小人,表面上要跟人公平竞争,暗地里偷藏小刀,出其不意地使出来,上一世的周知也险些着了道。
伤疤在手臂,为了不让曾美萍发现,周知在大夏天穿了好几个星期的长袖,还被晏狗笑了好久。
周知看着黄智丰脸上那块青紫,皱眉道:“我跟你很熟?”
黄智丰脸皮奇厚:“熟透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你想想,那天下午,为了给你挑合适的住处,我立马放下游戏,”战绩2胜101负的黄智丰沉痛地看向远方,睁眼说瞎话,“最后错失团战,无奈惨败于对手。”
周知微笑。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精心挑了三个天桥。
他不说话黄智丰就当他答应了。
“太好了知神!我已经想好了,我们的口号可以是‘敢折我兄弟翅膀,我定毁你整座天堂’!”
周知将黄智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发现他真的是认真的之后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你上网少看点非主流东西。”
*
黄智丰想象得非常美好,他以为现场会是这样:他最亲的几位兄弟簇拥着无敌的知神,在万众瞩目之下声如洪钟地喊出那句振聋发聩的口号,敌人不由得屈服于他们浩大的气势,最后不战而逃。
然而现实总是与想象有很大出入。
事实是他的好兄弟纷纷抛弃了他,只有他一个人喊出了那句羞耻的口号,而且喊完现场依然不见敌方人影,唯独两片秋叶应声漱漱而下。
“操,”黄智丰沉声道,“好尴尬啊。”
其他人对他投以同情的目光:“你知道就好了。”
周知愈发觉得自己有病。
美好的周末,哪根筋搭错了才会来和平街跟一群傻逼一起吹风。
“二狗,”黄智丰使唤离得最近的李华乐,“不如你去探探风?”
但其实这事真不能怪赖伟彬。
星期六的和平街不如工作日热闹,但街头响动也很是骇人。
原因无非是声名赫赫的口罩哥出现在这里,顺带制造了一点小动静。
晏行只是那么恰巧地出现在和平街,那么恰巧地偶遇赖伟彬,那么恰巧地听见赖伟彬跟别人聊天时谈到周知的名号,又那么恰巧地想起很久以前周知手臂上的伤疤。
于是就那么恰巧地顺手把赖伟彬收拾了一顿。
“这位朋友,你……”李华乐目瞪口呆,脑子一片混乱,口不择言,不经思考就开始毛遂自荐,“你缺小弟吗,拎包提鞋写作业我都行的。”
晏行松开按着赖伟彬脖颈的手,慢悠悠地站起身来,轻飘飘地瞥了旁边人一眼。
“这是人吗,”李华乐喃喃道,“感觉比知神还魔鬼……”
晏行耳朵一动,问:“你说,周知?”
李华乐震惊于晏行跟自己搭话,“诶,你也认识?”
晏行没回答。
“你刚刚问我缺不缺小弟?”
李华乐还处于一种痴傻状态,问什么答什么:“啊,对对对。”
晏行低沉的声音隔着口罩,听得不太真切:“不缺。”
“缺个家属,”他的声音慵慵懒懒,还掺了笑意,“你问问你们知神愿不愿意?”
晏行见李华乐傻在原地,轻笑两声,越过地上的赖伟彬走了。
留下轻轻的一句话:“我开玩笑的。”
李华乐回来的时候精神是恍惚的。
“大家散了吧,赖伟彬已经被人收拾过了。”
“啊?”
“诶?”
“嗯?”
“谁啊?”
诸位眨巴着小眼睛,满头雾水。
“具体呢我也没看清,我去的时候看见赖伟彬牛高马大一人居然无法还手……那个场面太震撼了,我没敢仔细看,而且人带着口罩我也——口罩,等等,口罩?!”
黄智丰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是和平街传说口罩哥出现了!”
他箭步上前摇晃李华乐的肩膀:“你为什么不看清!”
“他好像还跟我说了一句话……”李华乐被黄智丰摇得晕头转向,艰难地重复口罩哥的话,“他说,他缺个家属,问知神愿不愿意。”
“?”
周知快要气笑了。
这什么欠揍发言?
“知知知知神他是不是在调戏你?!”黄智丰大惊失色,“这难道不是强行让人以身相许的套路?”
周知陷入沉思。
这傻逼到底是谁啊。
——说话那么不要脸的?
好久没见过如此清新脱俗的欠揍人物了。
这个口罩哥已经成功地引起了周知的注意。
缺个家属是吗,来,叫声爸。
第16章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星期三早上总是一个星期最困倦的时候,所有人都趴在课桌上昏昏欲睡,强撑开眼皮看课本,含糊地跟着念。
倏地“砰砰”两声巨响直接把他们敲醒,只见姜永昌像个黑面神一样站在门口猛拍大门。
“都醒醒!睡什么睡!你们看你们这像火箭班的样子吗?!”
“看看隔壁0班!别说睡觉了,甚至都没有人做别的事情!”
同学们被他的大嗓门吓得浑身一颤,瞬间精神抖擞。
有好事者往0班那边瞄了一眼——隔壁显然也是面子工程,姜永昌走之后,早读声音小了不止一点点,整间教室坐的都是蔫了的菜,软趴趴地倒在桌子上。
姜永昌往1班教室后面看,一眼就看见周知在打瞌睡。
“周知!你听不到我说话吗!”
周知昨晚没睡好,现在难免有点疲惫,眼睛半睁不睁,手撑着脑袋钓鱼。
最近周知睡眠质量都不怎么样,倒不是在进行上一世那种差生的例行熬夜打游戏项目。
晏狗前段时间生气,完成作业态度也有所下滑,跳步王本性显露无疑,导致周知多花费了一番功夫才弄懂作业。
姜永昌气极,专门把周知拉出来单独骂:
“你看你这是学习的态度吗?你看看这次月考下降多少名你还睡得下去吗?!”
恰好王忠民路过,他站在周知背后十几米远,对着姜永昌做了一个相当浮夸的“爱”的口型。
上次月考过后,王忠民给包括级长姜永昌在内的所有老师都灌输了自己那套“用爱感化”理论。
王忠民当时是这么说的:“周知同学自尊心比较强,成绩突然下滑这么多,他自己是最难受的。我们不应该一味训斥……”
“周知,你是一个好孩子,”姜永昌收到暗示,扯出一个十分僵硬的笑,“你应该明白,真正优秀的人应该抓紧时间学习,你说对不对。”
周知不知道为什么姜扒皮突然又转性了,他搓搓手臂,感觉自己起了一手的鸡皮疙瘩。
他特别想跟姜永昌说,还是骂我吧,憋着多不好,彼此都难受。
不仅是姜永昌,金美凤的变化也很明显。
她拿着周测试卷,一下课就逮住周知。
“不会是吧,告诉我哪题,”金美凤瞅了一眼黑板上写的课表,“刚好你们下节课是自习课。今天这张试卷我非得教到你全会。”
金美凤打心底里还是觉得周知是对她有意见,因为她真的从来没见过有人能一下子下滑这么多的。
但她也懒得计较这些了,她现在就要看看,她就坐在这,他周知还敢懂装不懂?!
然后金美凤真的把周测的题给他讲了一遍。
也真的没发现一丝周知戏弄她的迹象。
奇了怪了!
*
语文课下课,王忠民走下讲台,敲了敲周知桌子:“下课来我办公室。”
王忠民如此严肃,以至于周知以为他是准备训斥自己一顿,理由大概是作文写得一塌糊涂。
谁知王忠民像是压抑了好久似的,一到办公室,趁着没人赶紧关门,接着迅速转身,对着周知笑得像朵灿烂的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