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趴在草丛里面的男人撅着屁股“嘿嘿嘿”笑了半天,“小宝贝,这下你逃不掉了吧,乖乖和我去食堂哦。”
男人慢慢地腾空肚子,够着脑袋超里面看,“小兔子乖乖……乖!”
声音一下子劈叉了。
容奕提着兔子耳朵拎了起来,掂量了一下重量,能有个五六斤,去掉皮毛、内脏等等,少数三斤有的。
男人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对上了容奕手上的兔子,失声喊道“我的兔子!”
容奕笑着说,“是,我的兔子。”
男人这才看到了容奕,“是你。”
“你好。”容奕点头打了个招呼。
男人动了动屁股,这才惊觉自己的姿势不够雅观,他咳嗽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好像刚才那一幕从来没有发生过,“你好,容老板。”
“陈老师大清早起来抓兔子?”
容奕知道男人是谁,来食堂的回头客他基本都认识,他知道眼前的男人五十好几了,是一名高中语文老师,是客人中为数不多戴眼镜的,度数还不老少的,因为对矫正视力的手术深恶痛绝,他一直戴着眼镜。
陈老师痛心疾首地瞄了眼容奕手上提着的兔子,他废了半天功夫埋伏,压根没有抓到!陈老师故作轻描淡写、云淡风轻,“没,就是太阳出来了睡不着,出来瞎溜达看见了一只兔子,想着抓到了给你送过去,正好加盘菜了。”
“现在也不错。”容奕提溜兔子给陈老师看,到他手上也是一盘菜。
陈老师佯装自己不在乎,其实心里面在滴血,他看中的兔子啊啊啊,“容老板运气真好,兔子自己就撞上门了,知道古时候有个成语叫做守株待兔吗,和你现在这个情况很符合嘛。”
“运气好。”容奕没有反驳,他要是不往东边走还遇不到这只兔子那,实属运气好。
“这只兔子就给容老板了,我再去另外一个地方看看,草原上别的东西不多,就兔子一窝一窝的。”陈老师心中嘀咕,本来草原上有群狼,每到晚上就嗷呜嗷呜地叫得让人心慌,不少人受到过狼的袭击,是比深夜神异事件还要直观直接的可怕。
后来那位在深夜的草原走了几次,狼群就搬家了,再也没能祸害住在周围的人。
开阔的草原,物产丰富的森林,贝兰德这一带住着许多身手不行的普通人,在外面的世界,他们不是艺术家、大学教授、花匠,就是学生、食品厂员工、公务员、矿场职工……
大家畏惧着那位,但心中也隐隐地敬佩着。
如果不是那位的存在,弱肉强食的贝兰德早就成了一些人疯狂的屠宰场。
毕竟贝兰德的制度就和没有制度一样,犹如古时候炼蛊。上面人要的不过是一个投放垃圾的地方,才不管里面“垃圾”的死活。
不说那么远的,陈老师不好意思地搓搓手,犹如头一回上花轿的大姑娘朝着容奕看了一眼再看一眼。
容奕恶寒,被尤利西斯这么看着,他会心猿意马,但被陈老师这种明显缺乏运动、皮肤苍白、脸部肌肉耷拉的文弱男人看着,他胳臂上的鸡皮疙瘩能够抖搂出一两斤。
容奕被看得头皮发麻,但陈老师含羞带怯的不说话。
容奕,“陈老师有什么事情?”
“草原上兔子一窝一窝的,那个,嘿嘿……”
容奕,“?”
“我之前吃过烤兔子,我自己烤的那种,不好吃。”陈老师就在上面撒了点儿盐,能好吃才怪咧。
容奕静候下文。
陈老师不好意思地说,“我吧,准备抓两只兔子送到食堂给你,容老板手艺那么好,做出来的肯定好吃。”
容奕想这倒是的,他做出来肯定不差。
“我毕竟是个读书人,力气不够,兔子抓太多带不到食堂去,能不能麻烦容老板帮个忙,等我抓到了兔子帮我提一提。”
陈老师给自己挽尊,他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抓兔子不行,毕竟他在贝兰德也抓了大半年的兔子了,怎么着也比容奕有点儿经验吧,对吧。
“可以啊,我给陈老师帮忙。”一只兔子不够吃,有个四五只才差不多,容奕欣然同意和陈老师去抓兔子。
草原上没有了狼,兔子少了关键性的天敌,它们又能生,那繁衍规模可就了不得了。不过,草原草密又高,兔子藏身其中,找起来也麻烦,容奕没有猎人的耐性去一一寻找,他锅里面还有粥呢。与知道几个兔子窝的陈老师合作,能够节省容奕许多时间。
“等会儿你待在一边悄悄别动,别看兔子呆呆的,但人家耳朵灵敏,有些风吹草动就跑了。”陈老师叮嘱容奕,“我待会儿埋伏好了抓兔子,你就远远站着等,知道吗?”
容奕正弯腰捡小石头。
“捡什么石头啊,不好看,河边的石头才漂亮,古时候叫做鹅卵石。”
容奕向上扔了个石头又接住,“用来打兔子。”
“小石头怎么打兔子!”陈老师推了推眼镜,让容奕别开玩笑了。
容奕笑着说“拭目以待吧。”
“这个成语用的好,我的很多学生经常用错成语……”说到专业领域,陈老师头头是道。
他听说容奕可是看过三千多本《百科全书》的人,身为老师他惭愧了,《百科全书》至今他就看过三四本与自己专业领域相关的,实在是书太厚、字太密,当年著书就是皇帝做的政绩工程,用来传世的,没有考虑给人看。
容奕这么年轻竟然把书看完了,陈老师对他可谓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充满了读书人就应该交朋友、在一起讨论学术的心态,他费力抓兔子就是想当敲门砖,和容奕拉近拉近关系,好当朋友的。
一路走着,很快就到了第一个兔子窝附近,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兔子在草丛间探头探脑的。
“你在这边等着,我悄悄靠近。”陈老师压低了声音,他撸了撸袖子,准备趴到地上匍匐前进。
容奕目测了一下距离,觉得二十米不到的距离他应该能够把握住。
他手上蓄力,拇指、食指和中指捏着一块有些扁的不规则小石头。
嗖——
石头划破空气发出轻微的破空声,远处一只兔子应声倒地。
陈老师维持着撸袖子的动作沉默了,“……”
“承让承让。”容奕谦虚。
陈老师咔咔转头,看容奕的目光痛心疾首,仿佛他们不是一伙的了。
一石惊起千成浪,一只兔子倒地了,一群兔子不好了,纷纷从草丛中蹦哒了出来准备逃跑。
野兔子以灰毛为主,偶尔有几只黄毛的夹杂其中,没有天敌,它们都是肥肥的。
嗖嗖嗖——
小石子一阵飞,目标个个倒地不起。
容奕“运气好,承让承让。”
陈老师,“……”
麻木了,果然是看过《百科全书》的人。
第23章 承包十九天
麻木的陈老师已经不想着自己抓兔子了,自己几斤几两还不知道嘛,根本就不是抓兔子的料,他来到贝兰德大半年吃到的兔子不是年老体弱逃不掉了,就是“守株待兔”般获得。
说起了是他连累了家人,就更加没有什么资格让家人给他打钱维持自己在贝兰德的生活,他给妻子孩子带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从受人崇拜的语言学教授的家人成为胡言乱语、胡编历史的罪人的家人,落差太大、经历太多,妻子被人在身后指指点点,孩子在学校被排挤、被霸凌……都是他的错啊。
宁愿在贝兰德过得苦点儿、累点儿,他也不问家人要一点儿。
陈老师看着一地的兔子忽然就红了眼眶,抽抽鼻子,努力克情绪才没有掉下眼泪。
成年人的奔溃来得总是那么轻而易举、突如其来,因为一个乌云厚重的阴天,一颗橘子味的糖果,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一枚生锈的游戏币,或者一群倒地不起的兔子,亦或是风中若有若无的叹息……就能把成年人的自尊和坦然击碎成渣渣。
容奕没有打扰陈老师,假装没有听见压抑的抽泣声、没有看见泛红的双眼,他朝前走去,边走边捡起倒在地上的兔子。不愧是没有了天敌的野兔,数量又多、个体又肥,打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石头一颗一颗出去还觉得不过瘾,打完了才发现,多了。
“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四十二。”
手上拿不住,容奕直接把兔子堆在了一起,成了个小山,他捡起最后一只兔子转身就看到这庞大的肉山,心中顿感无力,他都干了啥啊,充当狼的角色,给草原去去兔子的数量?
这么多兔子,够吃好几天了。
容奕暗暗嘀咕,“真是的,太放纵了,应该收敛点儿啊,和兔子没仇,这是和自己的手有仇,运回去还要花力气……不对。”
容奕很快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有问题,他怎么还用老思维来想问题,完全可以回去把悬浮拖车带来,运送小山一样的兔子不要太简单。
滴滴——
个人终端响了两下,容奕低头去看,是尤利西斯发来的信息,在哪里?
容奕回信息,外面跑步呢,在食堂东边五公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