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那日对抗花漫香,一如从前昔日,一如往后往后,在许许多多的日子里,身边都是他,只有他。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诶你听见了吗?大师兄说让那个陆清远上呢,他打得过吗?”
“大师兄是不是魔怔了,这么重要的场合他开玩笑吗?”
“完了完了,我看这场输定了,以后我们要给鸿林派做小了,这可怎么办呐,师尊如今闭关也不好去打扰他老人家。”
“唉,我看等死吧。”
……
周不凡同样也是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沈孟庄,恨不能冲过去将他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进水了,这么关键的事,他怎么就非要一根筋吊死?
陆清远低着头沉默良久,听着周遭的议论声,双手握拳,终于下定决心。师兄信他,他便信师兄。
随后仰起头迎上沈孟庄的目光,坚定地大步上前,走到他身边,仿佛鼓足了这辈子的勇气来回应他的信任,说道:“我迎战!”
沈孟庄欣慰地看着他,嘱咐道:“当心。”
陆清远点点头,方才还有些怯懦,现在看见师兄就一点都不怕了。
苍玄派弟子心如死灰,扶额叹息,已经在思考做小后的命运了。鸿林派这边的人盯着陆清远上下打量,苍玄派亲传弟子中,沈孟庄和周不凡皆有耳闻,名声也不小,现下眼前这位瘦弱的小弟子,倒是闻所未闻。
只见一位人高马大、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从钟颜身后走出来,一手执剑,另一只手拍了拍胸脯,声音粗犷,扯着大嗓门喊道:“我来会会这位小弟弟。”
沈孟庄走到一侧静观两人对战,身后众弟子皆大呼要完,尤其一看对方虎背熊腰,快接近三个陆清远了,估计一根小拇指就能勾起他甩出九重天。
陆清远定了定神,握紧手里的剑,心里反反复复告诉自己,他可以的,大师兄信他,决不能辜负师兄的信任。既然当初能打退花漫香,现在应该也没问题的。
那位魁梧的鸿林弟子见陆清远仿佛在出神,二话不说便持剑刺过去,反正兵不厌诈,趁此机会一招便可打败他。
身前忽然剑光闪动,陆清远迅速侧身一转,轻盈躲开。那魁梧男子剑锋回旋紧紧相逼,利剑交锋招招致命。陆清远眼神一暗,迅速变换招式,执剑将对方的手腕弹开,对准胸膛猛然一掌,对方脚下趔趄,捂着胸口连连后退,幸得身后人伸手搀扶,险些一屁股摔在地上。
点到为止,第三场比试胜负已定。陆清远朝对方抱拳,十分谦逊地说道:“承让。”
随后转过身心急地寻找心里的身影,蓦然回首,目光正撞上沈孟庄欣慰的眼神,陆清远欣喜过望,看着他眯眼笑,正欲冲过去想扑进他的怀里。
突然,那位魁梧的鸿林弟子脸色铁青,朝地上啐了一口,满脸不屑地拎起掉在地上的剑,猛然朝陆清远刺过来,趁人之危的事有了第一次,再做第二次又有何妨。
陆清远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迅速回过身,握紧手中的剑接下对方的攻击,手腕一使力推开那人压过来的身体。侧身回转,动作潇洒轻快,手中利剑如蛟龙,银光闪闪,招招式式一一化解。
那身材魁梧的男子身形笨拙,动作迟钝,陆清远抓住破绽,手腕忽而一旋,直点他握剑的手腕。那人手腕一抖,利剑掉在地上,陆清远侧身一脚,踢上他的小腿,那人身体一倾跪在地上,连地面都在震动。
“你输了。”
陆清远垂眼俯视着跪在脚边的人,从眼神到语气,已经没有方才获胜的欣喜,反而充斥着对手下败将、成王败寇的轻蔑,仿佛胜者为王,脚边从来不乏蜷伏跪拜的丧家之犬,这种感觉竟莫名的熟悉,熟悉到已经习以为常。
陆清远忽而心头一震,不知怎的,方才他好像很喜欢落败者跪在他脚下的感觉,看着对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像一条狗一样舔着自己脚底,可怜巴巴地祈求他高抬贵手,是生是死,全凭他喜怒。
这种…这种我欲为王,万人岂敢的滋味,竟,竟莫名地令人愉悦,也同样令人渴望。
仿佛有一股风,穿过无人荒野,穿过锦绣满堂,穿过承平盛世,穿过洪荒万古,经千秋万代,呼呼作响,刮进他耳里,仿佛在提醒他什么,仿佛在唤醒什么,告诉他不要忘记,告诉他曾经拥有。
陆清远看着脚下的人出神,脖间的死印往上攀爬,颜色愈发鲜艳。沈孟庄站在他身侧,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变化,觉得有些不对劲,试探性地唤了声。
“小九?”
熟悉的声音吹散了耳边萦绕的风,陆清远猛然回过神,方才占据双眼的冷酷和暴戾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平日单纯无害的模样,看着沈孟庄歪头笑。
“师兄,我赢了!”
陆清远收起手中的剑,径直走向沈孟庄,他没有辜负师兄的信任,这比什么都重要,也比什么都值得高兴。
沈孟庄含笑看着他,朝他伸出手。陆清远喜出望外,加快了脚步,小跑着冲过去,伸出手去牵他。
指尖只在分毫间,触手可得。突然,跪在地上的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枚飞镖,瞄准陆清远扔过去。
“小心!”
沈孟庄见状高声惊呼,一把拉过陆清远将他护在怀里,挡在他身前。飞镖插进他后背,顿时鲜血直流,素白的衣袍顷刻间就被浸染成猩红一片。
“师兄!”
几乎是所有人同时大喊。
陆清远仰头看着眼前疼得双眼紧闭的脸,吓得不知所措,叫了好几声师兄,然而却没有回应,沈孟庄脑袋一沉,当场晕过去。
叶蓁蓁迅速跑过来,扶着沈孟庄吓得眼泪直掉,同样不知该如何是好,“要赶紧带师兄去疗伤。”
周不凡上前朝对方吐了一口唾沫,大骂道:“你们暗箭伤人,鸿林派就是这样教人的?还名门正派,今日谁都别想走,我大师兄一日不醒,你们就一日都别想走!”
陆清远看着怀来脸色苍白的人,心里又急又气。大师兄又受伤了,又是因为护着他受伤了,这次,这次还是被人暗算。
名门正派?人间正道?一群满嘴谎话的仁义之士,说着最好听的话,行着最龌龊的勾当。今日居然还敢暗算师兄,如此正道,当真是留不得。
陆清远眼里的血光隐隐闪动,紧紧握着手中的剑,盯着那群鸿林弟子,仿佛一只猛兽要将他们全都撕裂吞食。
“你们,竟敢,竟敢伤我师兄!”
陆清远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仿佛在宣告他们死期将至。
跪在地上那人显然无所畏惧,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说道:“是他倒霉,往飞镖上撞,怨不得旁人。”
话音刚落,只见陆清远手持利剑像一头发狂的狮子冲向他,利剑径直劈下,语气森然,喝道:“找死!”
那人慌乱地侧身一躲,然而身形笨拙,未能完全躲过,剑身砍在他肩头。陆清远猛然使力,活生生劈下一条胳膊,血溅当场。
“啊!”
那人捂着断臂的伤口,一路爬向钟颜,口中骂骂咧咧。陆清远显然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他,正欲持剑砍向他的脑袋,突然一道剑光闪过,逍遥剑拦下他的攻击。
周不凡狠狠地给他一拳头,将他打退,呵斥道:“要疯滚回去疯,别拖我们下水!”
鸿林其余弟子将那人拖回来,钟颜看了看他的胳膊,随后看着周不凡等人,道:“此事是我们的过错,一命抵一命,请阁下放我师弟回去,我留下。”
“师兄!”
钟颜身后众人焦急地唤着他,他要留在苍玄派岂不是羊入虎口。
见周不凡等人无动于衷,钟颜再次说道:“救人要紧,我知道如何解毒。”
“师兄,你撑住啊,不好了不好了,师兄他好像撑不住了!”
钟颜话音刚落,叶蓁蓁扶着沈孟庄神色焦急,眼泪直掉,沈孟庄后背满是鲜血,脸色也毫无血色。
陆清远收回利剑,慌忙跑过去,一把抱起沈孟庄径直奔向卧房。其余人纷纷跟在身后,周不凡瞥了一眼钟颜,没好气地说道:“走吧。”
第37章 真假蓁蓁
沈孟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眼紧闭,朱唇也失了血色。陆清远趴在他枕边看着他紧蹙的眉眼,心也跟着揪成一团,仿佛一只忠犬守护着自己的眷侣不肯离去。
钟颜紧跟着周不凡,来到床边,拿起一条手帕搭在沈孟庄的手腕上把脉,众人皆屏息静气看着他的反应,不敢多言。
“他内力深厚,还能撑几个时辰,你们必须赶紧找到龙尾草给他解毒,还需远竹和双南子磨成粉煎熬,另外还要——”
“等等,你先等等,你一下说这么多,哪记得住,一样一样说。”周不凡听着他嘴里蹦出来的药名,一个又一个听都没听过的,一个头两个大。
钟颜顿了顿,放慢了语速,将需要的药材和煎熬方法一一细说。
“解毒的方法就是这些,其余都好办,唯独这龙尾草……”钟颜说着便摇摇头,心下犯难,沉默了片刻后,继续说道,“龙尾草长在苦乐地,那是暗境和魔界的交界处,地势复杂常有魔物出没,若不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