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毕竟是嵌着洋核的国际学校,名义上要尊重人权,因此除了正常上课之外的晚自习和假期补习都不做硬性要求,爱上不上。
绝大多数参加国内高考的学生还是非常自觉的,学校里有一群随时待命答疑解惑的各科一级教师,师生比高得和学费一样惊人,态度也要命地好。
不自觉缺席的大致有两种人,一种是周未这种连样子都懒得装的学渣校霸,一种是周耒那种课余时间被家庭教师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最近周未倒时不时留在学校混个晚自习,不过得有一半时间晃荡出去躲在长廊底下抽烟,与其说是混晚自习,不如说是混饭更贴切。
蒋孝期既忙期末设计、期末论文,又要兼顾攒金币攒经验值的几个项目,经常半夜才回家。
有时周未已经睡下了,他就仔细改好卷子压在茶几上,所有解题思路都写得明明白白,帮他分析错题原因。
蒋孝期没空陪他吃晚饭,但冰箱里总有留给他的储备粮,如果是丹大食堂的打包餐盒就说明他已经忙得连扒拉一盘青菜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丹旸一月的气温全年最低,阳光往钟楼后面一隐下去便跌破零度冰点。
但周未依然喜欢来四面漏风的长廊底下抽烟,不是因为这里冷得连督导老师都不愿光顾,而是这里有他最隐秘而炽烈的回忆。
周耒那句“你为什么不是裴钏”时时都能刺痛他,这并非一个后中二少年的任性抱怨,更是一句整个周家乃至牡丹城对他的失望和指责,周未从来都是假装不在意地默默承受,但那天,蒋孝期替他重重地迎头回击,果断且干脆。
他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出现,肯定地告诉自己,他无需做出取舍的选择,他值得所有最好的!
周未裹着那身某宝爆款的毛毛领羽绒外套倚在背风的廊柱下点烟,风又大又冷,吹得他指尖发麻,几次都没有点着。
但他心里是暖的,唇角微微上翘,周未从未在二十年的人生里遇到过这样一个人,在他冻得宛若傻哔时还能单单想到对方就会忍不住笑出来。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震动,周未吸了下鼻子掏出来接听,不是蒋孝期,他竟然莫名地失望了一小下。
裴钦声音亢奋:“末末,老子回来了!想我没?”
旋即驴唇马嘴地接了一句牢骚:“破壁日本车谁都敢插!信不信老子没刹住能把你屁股怼进脑子里!”
周未将没点着的烟塞回口袋里,沿着长廊往教学楼走。
他有段时间没跟这帮塑料兄弟一块儿玩了,年底大家节目多,习惯周未的不定期失踪,更主要是裴钦跟组走了,元旦都没在家过。
他不在,宥莱可不敢把周未和喻成都往一个桌上弄,他俩弄死对方不打紧,万一伤及池鱼就惨了。
裴钦那边叭叭按喇叭,想来是正堵车,也不知道他那西施牌心脏禁不禁得起这么凶残的路怒症。
“出来玩吖末末,L&R,我正在接你的路上,也就十几分钟。”
“喂喂?我不在这段时间你饿傻了吗,怎么不说话?蒋孝期那个抠逼是不是天天喂你吃青草?”
“还没,”周未听见那个名字又不自觉笑了一下,“要下雪了,你慢点开,我先回教室拿东西。”
待他扛了书包出来,天色已经暗到让感应路灯自动亮起来,迎着晕黄的灯光能看到纷扬的细雪簌簌飞落。
学校门口的道路也拥堵起来,接学生的私家车展览一般排成一行鱼贯驶过,通常司机会在快排到的时候才发条短信让自家孩子出来免得等久了挨冻,裴钦打这儿毕业自然也深谙此道,转过路口才给周未打电话让他下楼。
然而周未此时在人群中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周耒也站在学生中间等车,他在校服外面套了件运动款轻羽绒服,不像是刚出来的,肩头已经落了雪。
周未往遥不见尾的车队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自家接人的劳斯莱斯,反倒差点给冲他狂闪远光的裴钦晃瞎眼睛。
“哥,”周耒也看到周未,转身叫了他一声。
裴钦那辆装甲坦克似的大G已经擎天柱一般横在眼前,周未总觉得他弟像是有什么话想说,甚至好像故意提前出来等他的。
“穿这么少不冷吗?”周未照他肩上胡撸了一下,扫掉湿雪,一把拉开大G的车门,“要不要一起去玩?明天周休不用早起。”
裴钦已经在车里不耐地按喇叭。
周耒迟疑一下,矮身钻进后座。周未随后上来坐在他旁边:“给司机说一声,让他先回去,晚上我送你。”
周耒闷头发短信。
“稀客喔!”裴钦阴阳怪气地把坦克掰出去,在后视镜中瞪周未,“我们是去酒吧,你确定带个未成年?”
副驾上一片单薄的人影关掉爪机,在硝烟弥漫中贴着座椅往下出溜了一截,假装自己不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浑身是刺、又臭又硬,但只要轻轻叩开一道缝,内里软得像一汪水儿”
周未:作者你这是什么破描写?我是榴莲吗?
作者:所以七哥你爱吃榴莲吗?
蒋孝期:最爱。感谢在2020-01-01 11:00:00~2020-01-08 1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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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五十四章
周未也没想到自己那个刚离开一星期就被他忘到爪哇国的“女朋友”此时会在他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车上,还被他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撞了个正着,只能默不作声假装自己对此提前知晓、毫不奇怪。
但黄栀子心虚得厉害,毕竟她坐男票哥们的车不稀罕,坐副驾驶就不大正经了。
只是录完节目从机场回来,搭了老板的顺风车而已,要不要这么狗血啊,她在绿丁丁都写不出这么迷的情节来!
后脑勺感觉到周耒狐疑的视线,黄栀子发挥急智:“那个,前排刚好有座椅加热,我姨妈痛……小耒你要换过来吗?”
补完问句,黄栀子悔得咬舌头,对方是闲得蛋痛才会跟她换!
周耒果然没理她,挪开眼神看向窗外的雪,像根本不屑同她这种抱大腿的小戏子说话。
车里气氛诡异,有周耒在,裴钦不好同周未说什么,有黄栀子在,周耒也不好同周未说什么,居然相生相克地异常平静。
L&R的全称是Lion & Rose(狮子玫瑰),一间坐落于二环老街的酒吧,常年驻扎着各种擅长Downtempo的乐队,吸引了一群爱好沙发音乐的死忠粉。
喻成都中二时期曾经迷过一阵轻摇滚,组了个小乐队每周两天跑来这里哼唧些成长烦恼和悲春伤秋,非但不要钱还投资给酒吧老板搞装修,一来二去把这里发展成了恶人谷的大本营之一。
因为是熟客,两个穿校服的也能畅通无阻,周未一进离舞台最近最宽敞的卡座便将校服扯下来丢到旁边,周耒揣着手挨着他坐下。
冰桶里镇着红棕黄绿各色洋酒,旁边堆着点心果碟,周未拽了盘松饼曲奇到弟弟面前,替他挡开左列斜过来的瓶口:“给他换柳橙汁!”
周未自己是要喝酒的,大伙儿玩了会儿游戏暖场,等到乐队登台才逐渐停手。
周未有阵子没玩了,手生,被连灌了几杯,脸上撑不住地晕上绯红,在迷眩的灯光里并不明显,只是觉得面皮发烫。
他跟那种喝嗨了就兴奋异常或哭或笑的不太一样,反射弧拉长,整个人0.8倍速地缓和下来,不思考的时候显得倦怠慵懒,如果想事情就会木呆呆的十分蠢萌。
喻成都撒了一圈烟,周未居然不计前嫌地点着抽起来,可见方圆一米开外已经是他的感官失能区域。
宥莱看了看不时拿眼角扫周未的裴钦,再看看窝在角落抱着爪机狂点的黄栀子,摇头慨叹:“你们看未哥啧啧,一边儿是青梅竹马的童养媳,一边儿是荣宠正盛的小娇妾,他带了个皇后娘娘过来,现在全都不敢近身了。”
“要是你小叔那个皇太后也来,可就更热闹了!”
“热闹?坟头蹦迪吗?直接开追悼会集体默哀还差不多——”
对角线哄起一阵爆笑,周未懒懒地抬了下眼皮。左列赶忙站起身救场:“未哥终于出关了,来来走一个!”他带头举杯。
“走个屁!”裴钦老妈子似的捡兰花豆丢他,“让他吃点儿东西垫垫,雪梨汁和玫瑰饼怎么一样都没有?”
黄栀子码得正嗨,操起手边一罐旺仔嘬得吸管嘶啦啦响,突然发现有人看自己,连忙往沙发深处缩了缩继续运指如飞地冲日万。
周未刚举起酒杯,便给身边的周耒截过去:“我替我哥喝。”
周未看着一杯底金黄液体顺着年轻的喉结滚下去,才慢半拍地抬手想拦,对面已经有人给周耒叫好。
“小孩儿,喝什么酒。”周未轻飘飘地责怪,眼里盛着笑。
他和裴钦十三岁就偷喝裴灏夫的私藏,醉在书房里被逮了现行,醒酒汤灌到吐。
周耒十七了,除了姬卿会借题发挥说他带坏弟弟,喝一点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