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蒋桢回碧潭这事儿蒋家人也知道,就算她不喜欢跟那些人接触,派个车送机还是不麻烦的,所以老全一早开着宾利过来了。
那群开的的确是辆SUV,他和蒋孝期想象中的保镖不太一样,个头不高,也不穿一身黑,你让他去洁惠端盘子也不违和。
蒋孝期说服自己,被周未这种懒虫鸽一次实在不稀奇,但不知为什么觉得在蒋桢面前有点尴尬,可能蒋桢以为他已经在那个圈子里交到了朋友,现在怕是要怀疑他被朋友耍弄转而担心他的处境。
那群跟人说话也不畏缩:“蒋先生,少爷让我来送机,他感冒了。”
“严重吗?”蒋孝期觉得自己后知后觉,周未一夜没睡地裱画,然后又等在他家门口冻了俩小时,不病才怪。
那群很实在地答:“不清楚,得问医生。”
他们母子俩就一个行李箱,两辆车还真不好办,让那群直接回去的话……蒋孝期又想起周未让他扔掉自己画的模样。
“你帮忙拿下行李箱。”
那群开着车老老实实跟在宾利后面,一路那么多岔路红灯他都没被落下,蒋孝期觉得他一定是追周未的车追出经验来了。
蒋孝期想了想,点开微信给周未发了条消息:【多喝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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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嘱咐多喝热水的这位,此时正裹着棉被在输抗生素。
大片落地窗遮着纱帘,房间里很宽敞,周未躺在一张跑车外形的大床上,床头也是座椅靠背模样。
他的房间摆设偏现代,主色调是不饱和蓝,家具风格不太统一,烤漆和铁艺混杂,东西也随手乱放。
窗边一大块空地儿,不放起居沙发也不放博物架,堆满了画具和颜料,还有画完没画完的大小习作,水粉也有,水墨也有,驳杂得很。
得亏老周总没空往他们兄弟俩这儿溜达,否则这堆东西怕是要被丢出去烧火。
裴钦坐在床边,提着小刀削梨皮,削得鞋底一样厚,一只梨根本没剩下多少果肉。
他把梨肉切块,一边吃一边放在手摇的榨汁机里挤梨汁,像玩玩具,一盘梨才挤出一杯。
阿姨进来送粥,被裴钦叫住,非塞给对方一碟小块小块的梨肉。
他不知从哪儿听说的,吃梨一定不能两个人吃,否则这俩人将来就会“分离”,必须给第三个人吃点,于是把每个梨都切下一块攒给阿姨破咒。
周未夜里开始发烧,这会儿烧得头昏脑涨、骨头酸疼,被裴钦薅起来灌他最爱喝的梨汁。
“……不是故意,对不起……”
“什么?”裴钦低头,把耳朵凑过去听。
这时,嘀叮,周未的手机屏幕闪过一条信息提示:来自a7:多喝热水。
裴钦想起昨晚那条朋友圈,其中一张照片点开放大,车窗上映出了另一个人的倒影。
作者有话要说:
裴钦:我好绿,我头顶一片大草原!
蒋孝期:我下面给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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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停一天,请个假,周日回归~
第34章 第三十二章
周未烧得昏天黑地说胡话,裴钦就歪在一边守着他,时不时弄他起来灌一点水或果汁,再用耳温计测他有没有退烧。
“我特么病的时候守着你睡,你病的时候还是我守着你睡,这世上有天理吗?”
裴钦趁机捏他脸,捏完又用温毛巾帮他物理降温。
“就仗着我呜噜呜噜你吧!可劲儿折腾我!”
“看你哪天把我气死了,谁还像我这样宠着你——”
他自言自语解周未睡衣的领扣,手是冷的,指尖被周未灼热的皮肤烫到刺痛,触电一般缩回来。
昨晚周未回家,给裴钦发了条借车的消息,裴钦回他,他又没了声音,一贯的撩完就走。
裴钦最近窝在家里养病,没事就翻翻剧本,觉补得足,周未说早上五点来拿车,他四点刚过就醒了蹲他。
园子里都是晨露,裴钦还提着喷壶把木芙蓉和秋海棠浇了个透心凉,自己鞋也给草间的露水打湿了,沾到两脚泥。
周裴两家是邻居,两栋别墅分立于别墅区的临湖两侧,中间隔着人工湖延伸往北的一条景观河,都是楼王的位置。
直线距离来说,从周家的东窗口一眼能看进裴家的西窗口,不架望远镜也能大致看清对面的人是笑是哭,但真要是登门拜访得走上老远,要么从人工湖南侧绕过大半圈,要么向北二里地过那道清漆小木桥。
用裴钦的话说,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也不是我爱你你不知道,而是明明面对面扔根烟的距离,再近一步就得淹死。
裴钦冻得手脚发麻,在园子里蹲周未到五点一刻,人还没来,园子里本就日渐凋敝的花草快被他蹂’躏死了。
周未这人是没什么正事儿,但他说借车送人飞机是断然不会耽误的,裴钦又发了心慌的毛病,裹着厚厚的棉睡袍自己去地库开车。
他刚出园子,就听见有人隔着河喊他。
“我不去了,”周未朝他摆手,衣服都穿整齐了,看样子已经准备好出门又给什么绊住:“太困了,开不了车,我要回去补觉。”
周未说完转身往回走,裴钦眼尖地瞥见他一张脸跟自己犯病时那么白,裹着羽绒外套还冻得发抖。
“喂!”裴钦翻出篱障,红外幕帘报警哔呜哔呜地响,惊得佣人都爬起来,以为遭了贼。
裴钦翻得过篱笆却飞不过河,干瞪眼地看着周未晃走远,决定追杀他到家里问个清楚,遛早老大爷似的裹着睡袍沿湖徒步了八百米。
那群开车出门,周家只有一个厨娘起来准备早饭,周未炖在房间里快烧熟了也没人发现。
裴钦像私闯民宅的恶霸,把周家上下全都吵醒了,姬卿顾不上梳洗便打电话叫医生,周老爷子绷着脸在客厅等结果。
直到兵荒马乱结束,周恕之才端着杯浓茶从地下室晃上来,头发沾着木屑一脸茫然:“出什么事儿了?”
合着之前那么大动静他愣是没听见,比烧着的这位还无知无觉。
周未睡得不安稳,但也一直没醒,抱着他那只龙猫翻了个身,依然小动物似的蜷着睡。
裴钦怕他动了手背上的输液针,倾身过去拉他那只胳膊,再给周未拽被子盖好,周未滚烫的呼吸吹在他脸颊上,是带着体温莫名好闻的味道。
他出了一点汗,额发潮湿,乌黑的眼睫落在白皙皮肤上,双唇微微张开,木芙蓉似的粉,美得像唐厘超现实主义工笔画。
裴钦听见自己的心脏不堪负荷地狂奔起来,像慌乱的马蹄,他迷恋一缕芬芳般悄悄低下头,不敢呼吸,近到能看清周未唇角细小的绒毛。
然后那微距的视野模糊了,裴钦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他在战栗,像濒死的猛兽暴躁地徘徊在昼夜分界的暗影里,要挣脱束缚冲出去,将长久不敢见光的心肝放在太阳底下暴晒。
忽然,周未一巴掌推在他脸上,闭着眼喃喃道:“远点,会传染——”跟着又翻了回去,连抱枕也不搂了。
裴钦喉头火辣辣的,手脚发麻,像偷窃未果的笨贼,掩饰般追问了一句:“什,什么?你说什么?”
周未翻个身接着睡过去,这次一动不动好久也没再换姿势。
裴钦松了口气,裹着棉衣靠回椅子里,心不在焉地用pad看剧本。
周未又睡了小一个钟头才迷迷糊糊醒过来,就着裴钦的手喝梨汁,他从小就喜欢喝,从桂花梨、孟津梨一路喝到雪梨、秋月梨。
裴钦已经神色如常地用傻哔称呼他:“幸亏你爸爸我发现得早,扛到现在你又得肺炎进医院,生日都别想出来!”
“一群护士姐姐陪我切蛋糕也很好啊,制服诶——”周未声音齉齉的,拱到床头上靠着。
“屁!小时候一生病就输抗生素,现在感个冒吃药都不好,你这免疫系统到老了怎办?”裴钦杞人忧天:“回头金黄葡萄球菌和大肠杆菌对你都算超级病毒!”
这是在抱怨姬卿,周未小时候看着很健康,感冒发烧也好得快,其实都是姬卿喂药喂出来的,咳嗽几声就上阿奇霉素,幼儿园刚流感就吃头孢预防,长大了之后免疫低下,反噬得厉害。
房门给意思地敲了两声,周耒推门进来,也不知那话他听去多少。
反正裴钦不忌惮,接着打趣道:“看咱弟多结实,到底是亲生的。”
周耒拿眼瞪他,不跟病秧子费口舌,转身去看周未:“好点了么?妈已经电话给你请假了,作业用不用帮你带去?”
“没写。”周未坦言。
周耒见怪不怪:“我去上学了——”
裴钦对着周耒背影打了一套王八拳:“小兔崽子!小时候生病忘了你哥在你屋打地铺守着了?没良心!”
“骂谁呢?!”周未把腿伸出被子,蹬他,都是一窝的,等值伤害。
裴钦松快不少,可能是因为周未退烧了又能跟他皮,可能是因为刚被踹那一脚一如从前地热络,说明周未是真的什么都没看到也没听到。
“弱鸡,回去吧,省得传染你。”
裴钦拿白眼翻他:“你当我刚来吗,我守你半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