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是在遇到蒋孝期之前的想法,现在他只想敲断对方的腿。
骑装也是备了的,周大少不管干什么,装备先要质优量足像模像样,不搞出全套顶级专业配置他都懒得碰。
好比七年级时学校开设冰球课,周未上场就是一双Bauer定制款,手绘的风火轮要多炫有多炫,然后一节课没上完他就挂靴罢课了。
穿成一只熊你追我赶有什么意思,就算动作灵活别人也看不到脸,比动画片里那两只还傻,他的盛世美颜和完美身姿意义何在?
主要是冰刀也是两根,不符合四角稳固原则,他不想运动得比冰球还无规则。
再好比玩赛车,他也要从兰博基尼撞起,卖房子买柯尼塞格只为平地起飞。
周未的骑装是红衣黑裤,包括靴子在内都是在英国皇室经常光顾的手工店定制的,靴踝上还装了纯银马刺,哑黑头盔薄皮手套,论装逼他是活祖宗级别。
马大概也是看颜值选的,红棕,四蹄踏雪,额心一道白,高大健硕、鬃毛飞扬,很嚣张的四龄小公马。
周未踩着马镫朝大伙儿飞吻,躬身屈膝悬在马鞍上,一颠一颠地控着节奏,看样子是要跑速度。
一群看热闹的呜嗷乱叫,噼里啪啦朝场地扔了一堆饮料瓶子马鞭手套,还有半截法棍。
“周少这眼光绝壁带拍照识别功能!”左列夸张地扶额:“咱家最牛逼的马,Albert,它老爸干一次要收几万欧元,正宗英国纯血。”
周耒呯地掀开一罐苏打水,扫了眼对面的障碍场地,心说你俩可别发疯。
Albert看着挺正常,骑手大概神经不太好,对着周耒一张冷脸比心,缰绳松松提着。
周耒连白眼也不舍得给,扭头假装没看见,敦敦敦地灌汽水。
周未媚眼抛给瞎子看也不生气,嘚嘚嘚地跑了半圈小步先热身,开个车都要磨合,何况是个活物。
越好的马性子越骜烈难驯,这叫恃才生骄,跟人一样。
他皮肤白,一张脸映在阳光里细腻如瓷,头盔的系带从下颌绕过,又像嵌住的美玉。
周未很适合穿红,这一身随着马匹颠簸,如燃烧的火,衬得漫山红枫暗淡下去。
裴钦倚在栏外看他,想起幼儿园时英泰那身“红男绿女”的校服,嘴角沁笑。
小小的周未就能将这最浓烈的颜色穿得惊艳,惹得全园女孩子对绿色制服深恶痛绝,恨不能女扮男装跟他一决高下。
啪!一只爪子欠不拉叽排在裴钦屁股上,又在他发作前零点一秒挪开,停了个暧昧的转瞬。
喻成都靠过来和他并肩,视线放远到周未身上,又笃地拉回来盯住裴钦,像是突然抓包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就这么在乎他?眼里放不下别人了?”
“昂啊,我俩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裴钦认得坦然,转头朝周未吹了个流氓哨。
喻成都翻了个面背靠栏杆,架着两条胳膊,薄唇勾向一边:“你百人斩啊,怎么不碰他?”
裴钦终于转过脸,和他对视,面露愠色:“打他主意,弄死你!”
“那我打你主意,”喻成都勾他下巴,指尖一路滑到心口,视线停在裴钦略带暗色的唇上:“这毛病挺刺激的吧,我可比Albert强多了,你怕不怕马上风?”
俩人都是万丈红尘里滚过的,谁也不比谁干净,谁也不比谁要脸。
“你怕不怕周未骑着Albert从你身上踏过去?”
“让他开那辆柯尼塞格来,”喻成都笑意更深了,压低嗓音:“他不在我上面,就得在我下面。”
周未已经在场地里跑起来了,裴钦甩开喻成都:“滚!少发疯——”
几句荤话司空见惯,周未心情好的时候也跟他们逗两句,裴钦觉得胸闷,用力深呼吸,自己反应有点儿大。
绕到蒋孝期身后百米左右,周未拉下目镜,凌空挥了下马鞭:“嗐——”
他双腿夹紧马腹,已然变作专业的骑姿,转过弯道便能高速超越蒋孝期那匹饭后消食的散步老阿姨,甩他一脸尘土灰泥。
想到蒋孝期吃土的表情,周未简直比马还兴奋!
错后半个身位陪蒋少遛马的教练听见身后马蹄疾奔,猝然回头只见一团火红挟风扑来,已经贴脸了。
他大惊失色,慌忙去拉蒋少的马缰给Albert让路:“仆街啦!有乜搞错!哎——”
Albert已经擦着黑棕马/飚过去,尾巴扫人一脸。
蒋孝期只觉得一缕邪风刮过,身下的马脊背紧绷,缰绳随着马匹摆头的动作猛晃了一下。
饶是他反应够快,也只能在一秒时间里抓紧缰绳,随即一股强烈的推臀感袭来,棕黑马如破风之刃陡然追了出去。
“Victoria!”教练伸出尔康手:“Sto……op!!!”
作者有话要说:
蒋孝期:四角稳固……呃姆……那就是两手两脚……
周未:嘀咕什么呢?
蒋孝期:没什么,就是看不到脸了……
第14章 第十二章
周未伏在马背上回头,面露胜利微笑,目视前方催马狂奔,这感觉跟轰着柯尼塞格的油门儿超车帕加尼或法拉利同样令人兴奋……下一秒,周未再回头,笑容僵了。
他没想到蒋孝期这么刚,居然会追上来!
Victoria紧咬着Albert不放,两百米不到已经将差距缩小到了一个身位,Albert也亢奋异常,像终于棋逢对手的独孤求败。
两匹神骏拔足狂奔,马蹄踏起的碎泥草屑四散飞溅。
唯有苦逼的马术教练颠着匹温吞持重的杂交夸特马跟在后头顶着尾气狂追:“Victo……oria——a——a——”
场边看热闹的发出齐刷刷一波长吁——纷纷围拢到栅栏旁边。
“本以为是个青铜,没想到原来是王者。”蒋宥莱踩上栏杆,盯着远处疾速移动的两人向后摆手:“望远镜呢,快快快!”
喻成都踢他屁股,险些将人蹬进马道:“哪儿来的望远镜,你以为这是沙田马场?”
“未哥太帅了吧!”左列眼睛直了:“你们不是早知道他是王者了么?那什么……谁说你小叔不会骑马?”
“但愿他是王者,艹!”裴钦迎着呼啸而来的一双马,心脏又不堪负荷地狂跳起来:“女王殿下不会是惊了吧?”
周耒也丢了汽水瓶围过来。
“叫他们过去拦马!”左逻推了下刚刚陪练周耒的骑师,骑师翻过围栏斗牛士一般候在马道内侧,同时,刚刚毫无存在感的几个保镖也跟着跃过栏杆,有点儿不知该从哪儿下手。
“维多利亚是退役赛马,容易兴奋,可能还在发/情期。”他一双小肉手抓紧栏杆,肉眼可见地紧张。
左家这马场开张在即,要是见了血或者出人命就毁大了,更没办法跟蒋家交代,虽然他们家大多数人可能对此喜闻乐见。
“吁!”周未拉紧马缰让Albert停下,扭脸对蒋孝期大喊:“停!Stop!艹——”
这特么哪里是蒋孝期刚,明明是他跨下那匹马比较刚,他在马上颠得姿势都快垮了,药丸!
Albert收蹄减速,周未冲他吼:“抓紧!抓住缰绳!”
蒋孝期仿佛滔天巨浪里的一叶扁舟,只有随波逐流的份儿。
Victoria完全不理会主动认怂的Albert,呼啦一下擦着周未飞掠而过,将刚刚那一口土四蹄奉还。
“呸!”周未啐了一口泥腥味,拉掉目镜,双腿一敲马腹,重新追了上去:“嗐!”
他就想招一下蒋孝期泄个愤,谁让他装瘸害自己背一路,多大憋屈呢!他周未什么时候这么伺候过人?
可罪不至死,这么跑下去,蒋孝期给甩下来那就不是断腿的事儿了,摔死都有可能。
Albert不是赛马,没经过竞速训练,跑得是野路子,全凭年轻的体力优势和老阿姨怼那么一会儿,眼下专业差距显现出来,他有点儿追不上前面那个女神经病了。
“抱紧!别怕!”
蒋孝期两耳全是风声和嘈杂的呼喝,身体随着马匹剧烈颠簸,前路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控,像要随时滑向未知的深渊。
这种感觉很像他现在的处境,除了拼命抓紧,抓紧一切可以握在手中的,别无他法。
剧烈的颠簸和失控感令蒋孝期感知混沌,就像坐在高速过山车上的人,一臂之外再没有景色,只余模糊的色块。
周未从背后迫近的喊声竟像利箭般洞穿了这层混沌,在蒋孝期耳畔炸裂大团斑斓色彩。
他终于意识到为什么“抓紧”变成了“抱紧”,因为自己已经半身伏在马背上死死搂住了那匹马的脖子,如果更用力一点,会不会将这匹疯马勒得窒息晕倒?
蒋孝期胡思乱想,念头却转得飞快,许许多多来不及捕捉便掠过了。
他有点想笑,继不可追溯的久远,这个人破天荒地背过自己之后,又破天荒地对自己说了“别怕”。
他怕吗?也许很怕,但他早已习惯用另外的词汇来定义这种感受,比如“我不想”、“我不愿意”、“我不喜欢”……他那么强大坚硬,身边从来没有人会觉得他害怕什么,凭什么这个人就敢肆无忌惮戳穿他的脆弱。
“很好!”周未自言自语,他觉得蒋孝期这样老老实实苟着简直太棒了,比那些嚎啕大哭、呜嗷乱叫的都要好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