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孝期点头应下,看着周未随周老和姬卿告辞出门。
他踱到窗边向外看,周未果然没跟长辈一起回家,而是扔了披风混回宥莱他们中间。
旁边的蓬莱松土层上洇出一滩暗色的咖啡渍,蒋孝期余光扫到玻璃上一处污迹,细看才发现是马克笔涂鸦。
一个板正的长袍汉服男,戴了顶书生帽,后头飘着两根尾巴,左手背负,右手拂须,比了比距离,正是自己刚刚站的位置。
在他心里,自己从土豪变酸儒了?
呵。
蒋孝期捡过笔,刷刷在学究对面添了个小书童,扎双髻,身上披了件不伦不类的斗篷,没有五官,矮自己一头,姿态唯唯诺诺。
他是学建筑的,丹大建筑系入学之后要加试美术,大一大二还有绘画专业课,除了做图别的也能来两笔,总归比素人画得好。
蒋孝期涂完了很满意,掏出手机拍照,然后抽纸巾将玻璃擦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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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舅舅,后山赏月去不去?”蒋宥圆似乎对这位年轻长辈很有好感,又或是因为泄露那幅迪拜土豪激发的求生欲,满脸卖萌讨好。
一群人挤在园子里,个个都是关不住的鸟儿,叽叽喳喳。
周未看到那几个被叫出来玩的小明星也在,有两个眼熟,像是刚出道一个男团的,还有三个眼生的女孩儿。
其实富二代交往圈里的朋友也没外面传言那么糜乱,有时候真就是单纯的出来玩儿,喝酒聊天或者打球跑车,就像现在。
三个女孩儿中两个正跟人热聊,表演课上学到的那些表情管理都用上了,或笑或嗔都风情万种。
还有一个闷头玩手机,打扮不算精心,穿个宽松的半开胸帽衫,拉链拉到下颌。
周未目光扫过去的时候,她似有所感地抬头对上了一眼,跟着露出个敷衍的笑。
既不是蛇精网红脸,也不是传统杏眼美女,小鼻子小眼儿的,还是单眼皮,要红也是女配的命。
周未搞美术的,审美独特些,觉得这姑娘五官精致小巧,比例很好,比那些医美PS模板辨识度高很多,气质也特别,看着很乖,眼神却很野。
裴钦不知什么时候坐过来,撞周未肩膀:“栀子。”
周未茫然:“什么?”
“黄栀子,”裴钦下颌点了点帽衫女孩儿:“原来你喜欢这种哦,我们末末终于开窍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有点难过。”
裴钦蹭在他肩膀上捂心:“有种猪崽养大了去拱别人家白菜的失落感,呜咿——”
“元庆,别想太多,我是你哥。”
裴钦磨牙:“就大一天!”
“蒋柏平只比蒋柏常大一分钟。”周未凑他耳边小声说。
裴钦脑袋跳起来:“对了对了,等下还有好玩的!去后山赏月啊——”
这货笑得一脸阴谋,思维跳脱,已经把刚刚的猪崽白菜抛到脑后。
周未伸长一双当摆设的腿恹恹道:“有病吧?”
他拒绝一切流汗的运动,能歪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但凡轮子能开过去的地方绝不步行,生平进行过最剧烈的运动是跟人打架,而保持最持久的运动是扳方向盘。
裴钦窃笑,瞟了眼正被游说的蒋孝期:“有好戏看,免票,保证精彩!”
作者有话要说:
蒋孝期:画画,谁不会?
周未:旁边这人是谁?!
蒋孝期:一个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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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钦:本少姓裴名钦字元庆,你可以叫我裴元庆!
喻成都:宇文成都正是在下!
周未:……看我干什么?我跟李元霸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注:李元霸、宇文成都、裴元庆是隋唐英雄传里武力值排名前三的好汉,据传宇文成都和裴元庆加起来都打不过李元霸。)
周未:这个倒是没错,那俩废物……诶?我真不是李元霸!他太吃藕!
第8章 第六章
以周未对裴钦小二十年的了解,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帮人保准憋了什么坏要整蒋孝期。
周未:“你们没事儿招惹他干什么?”
裴钦:“看他不顺眼啊!”
嗯,这个理由,已经很充分了。
想想刚才客厅里的对话,周未觉得得罪一下蒋孝期也没什么不好,让他看自己不爽应该就懒得理会老头子的拜托,去他见鬼的丹大,去他见鬼的学霸!
“Okay!”丹旸三分之二害(又名:英泰双煞)一拍即合。
“去嘛小舅舅,外公和大舅舅让你盯着他们呢。”蒋宥圆卖萌初见成效,蒋孝期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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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静湾别墅后门出去就是清净山,这一带是富人区,连别墅都建得鸡犬不闻,这个时间更不可能有什么游人,当真特别清静。
他们一伙儿人浩浩荡荡地开进去,沿着宽阔的石铺坡道向上走。
清净山不是开发过的景区,正儿八经的人工山路也就下头一段,再往上走几乎是野山了,纯自然风光。
但由于整体海拔不高,所以山势谈不上险要,即便是大半夜作死,想搞点意外伤亡事件也不比讲鬼故事吓死人更容易。
这里边常一起玩的那些个,除了蒋宥圆这种方向感成谜的路痴之外,对从小一寸一寸疯跑过的地方,闭着眼睛都能摸个来回。
大半夜进山,虽然月朗星稀也还是怪刺激的,一轮孤月当空,灿星寥落,铺天盖地全是浓密的树影。
搁在恐怖片里,随时都像有灵异事件要发生。
那几个被带着上山的小明星已经打开手机的电筒照路,刚刚娇妍的脸上莫名惊悚,被光晃得脸色惨白,完全不能理解这帮富二代的恶趣味。
“这是野山吗?会不会有蛇啊?”其中一个女孩儿娇嗔,带着惹人怜的颤音。
她踩了双恨天高,刚刚有多婀娜,现在就有多狼狈,又不好说掉头回去。
裴钦吓唬她:“有啊,不光有蛇……”
他故意哑着嗓子拖长音:“还有猫头鹰、野狗、狼蛛和……哭哭啼啼找洋娃娃的小女孩儿,据说她穿了条红裙子,像血一样红的……”
啊——
裴钦的鬼故事刚开了个头,周围已经一片尖叫,女孩儿们就近钻到男生怀里,提问的那个已经开始抹眼泪儿了。
周未觉得她们叫这声空谷嘹亮,带着杜比回声,比蛇和小女孩儿都恐怖,后悔跟出来,活着不好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身后突然响起经典的闹鬼音效,唔~唔~~~抖音抖到人骨头缝里,再顺着头皮钻进去,毛孔都吓炸了。
这下大伙儿叫都叫不出来了,集体失语。
声源就在周未后头,他脊背呲出一层小汗毛,回头一看,是黄栀子。
黄栀子手忙脚乱地解下双肩包翻出手机接听,“对不起,对不起。”她五指并拢贴着太阳穴跟众人道歉,随后拢住话筒:“妈?”
周未啧了声,什么破孩子会把亲妈来电设置成闹鬼铃音,也是见着活的了。
黄栀子语速低且快,麻辣鲜香的怪味儿川/普:“鸡嘚鸡嘚,不是嗨有一天伐,兼职嘚呀,正在工作……”
周未快走几步,无意窥人隐私。
这姑娘把陪玩说成正在工作,有意思,不过也没错,工作不就是付出劳动获得报酬么。
越往上走,林子越暗,林荫遮挡了月光,一路都是手机电筒晃来晃去的白光。
周未回头看了眼走在最后的蒋孝期,他人倒是很绅士地脱了外套给光着胳膊的肉圆儿披上,一手举着手机给身前的两名女生照路。
周未鞋底蹭着土路问裴钦:“他们到底搞什么?带到山顶套了麻袋再滚下来吗?”
“这么简单粗暴就死定了,”连裴钦都觉得宥莱他们几个小兔崽子是在作死:“应该更……委婉些。”
带来的小花儿走不动了,一行四五人放弃,转头下山。
又走了一会儿,肉圆儿也放弃,再拉走三四个,连蒋孝期的衣服也穿走了。
周未看着稀稀拉拉的残兵败将退散,深信剩下这支纯洁的队伍里没有一个是为着逛景赏月的,全都是作妖骨干和帮凶:“我知道了。”
清净山不险,可一没正式山道,二没方向标识,这山也就是个大号的土坡林子,并不多深远,然而却是个天然的大迷宫。
周未他们小时候没少来这儿捉迷藏,保镖们一个个往回逮都得花上好半天工夫。
所以,这帮玩意是想把他骗进山里来,然后找机会丢了,让他大半夜自己在荒山野岭给自己打墙,冻不死也吓死了。
长辈们都休息了,回头蒋孝期自己迷路走失也很难怪到具体人头上,不死不伤的,说出来反倒丢脸,不如吃个哑巴亏了事儿。
就算他不肯吃亏,非要把事情捅出去,祸首们大可一问三不知,一推六二五。
“我半路先下山了”,“小叔不是跟那谁谁在一起的吗”,“回来了呀我们一块儿走的”,“喝得有点儿多真没注意”……合谋的事儿哪找负责人去,到头还得法不责众息事宁人,最多挨顿训,作妖成本趋近于零。
周未觉得这个尺度简直拿捏得完美!不过宥莱那个脑袋指定想不出这种馊主意,他倒挺想知道哪个是智囊,好当面夸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