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的臭的,我下不去嘴,有人却很好这口,”尤大春看了眼滴漏,又看顾停,“半个时辰吧,希望到时候你能乖一点,好好跟我说话。”
顾停暗暗吞了口口水:“大人……这不好吧?”
尤大春没理他,直接看向身后丑男人:“不是很喜欢?去吧。 ”
这人跪下给尤大春磕了个头,立刻走向顾停,一边走,还一边拽裤带,嘴角口水不停,眼神阴芒又诡异。
顾停吹了个口哨:“行啊,只要比我大,活儿好,少爷就当白嫖了!”
表面装的多不在乎,心里骂尤大春骂的就多狠。
日日日日日!干你祖宗尤大春,你不是人不是人!老子这回要是能苟过去,一定把你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那人手已经伸了过来。
视野一点点变暗,整个人被对方身影罩住,四周寂静无声,耳边似乎只能听到血液从心脏泵出,流向身体四肢的声音。血那么热,那么多,也许很快,就会变凉,会脏,会恶心的自己都不想再看一眼。
重生一回,努力了那么久,辛辛苦苦的结果,就是这个么?
突然有风吹进来。
凛冽北风,够冷,够冰,够提神,有道人影挟在北风里,如冰刀,似寒箭,快速旋进来,在视野里只留下一道虚影。
顾停从未有一刻觉得朔冷北风如此亲切,从未觉得有人影这般高大骁勇,如稳稳山岳似翠直松柏,安全又充满希望。
霍琰身形极快,出手也极快,只一拳,就把顾停面前的人活活打死了。这人甚至还来不及惨叫,身体已倾倒在地,血色在地板蔓延。
“动本王的人,请示过本王意思么?”
霍琰站在血泊外,眉眼似高山冰川,冷冽森寒从不会化,连慢条斯理整理衣袖的动作都格外高贵疏离,霜意森森。
尤大春闻到了腥甜的血的味道,感觉气氛冷酷又肃杀,想做什么,脚步却冻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霍琰转身给顾停解开绳子。
他垂着眼,睫毛很长,密密的,也许来得太急太快,睫毛上沾了一点点雪花,到现在还没化。
顾停有些不自在,视线飘下去,刚好看到地上躺着的死人。这具尸体生前正打算做不好的事,裤带解开,露出了一部□□体……
“别看。”霍琰挡住顾停视线,“脏。”
尤大春看到尸体惨状,不知怎的,仿佛看到了将来的自己……如果不努力,干不过霍琰,将来的他是不是也要这样死?
吞了口口水,他指着霍琰:“你敢杀我的人! ”
霍琰眯眼:“本王亦不知,尤大人和本王的心肝宝贝——似乎交往甚密?”
这话……什么意思?
尤大春刷一下看向顾停。
顾停故意哼了一声,别开脸不理他,这意思——您自己瞧着呢?
尤大春立刻明白了,误会,一切都是误会! 所有他担心的东西并不存在,红绡楼是真的,甘四娘也是真的,只要努力,这份功绩就是他的!
想想也是,当初顾停把这件事告诉他的时候不就说过,有关甘四娘喜好这一点,并不确定么?
只要继续深挖,一定会有东西,接着用心去找,甘四娘也一定能找到,但是眼下,这件事不能认!否则不仅会连累了顾停,还会引起霍琰注意,万一霍琰要抢功怎么办?
“不,我跟他没有来往!”尤大春当即否认。
霍琰:“那他为何在你这里?”
尤大春:“当,当然是想绑来威——”
霍琰抬眉:“威胁本王?”
尤大春擦汗:“当然不是!是商量事情,对,商量事情!这不马上年关么,你我二人虽同朝为臣,却也不算熟,我无人请教,只好请来顾公子问问,这个年要怎么过,同王爷你要怎么往来,年要怎么拜——”
霍琰踢了一脚地上的尸体:“商量事情需要把人绑着,还有这样的货色意图不轨?不如也请大人到本王府上做做客?”
尤大春讪笑:“不,不必了,一切都是误会,您这位心肝儿脾气有点大,我就是吓唬吓唬他,并没有怎样,你看他是不是浑身上下好的很,一根头发丝也没伤着? ”
“你得庆幸他没伤着,否则——”霍琰犀利视线落在尤大春咽喉。
尤大春汗毛都竖起来了:“真是误会,误会……”
霍琰眼色凉凉:“本王的宝贝脾气怎样,无需别人操心,大人还是想想自己,寸功未立,怎么跟皇上交代吧。”
“呵呵,这事么,本官心里有数,亦不劳王爷挂怀。”
尤大春暗暗瞪霍琰,老子为什么寸功未立,你心里没数么?还不是你篱笆扎的太紧!就这几天,他都说过多少回了,要去前线,这厮就是不应!
呵,你就蹦达吧,也蹦达不了几天了,真以为会打点仗就了不起了?自古以来,君贵臣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马上就要凉透了!
……
离开尤大春府邸,外面在下雪。
白雪纷纷扬扬飘洒,落在树枝,落在房顶,落在人们脚下,仿佛能盖住一切不好的事,眼前只有融融的白,干净又美好。
“还在生气?”
不知为何,霍琰的声音有点虚。
顾停笑了下,手抄在袖子里:“王爷贵胄,我为什么生气,又凭什么生气?”
霍琰:……
岔道口到了,顾停停下脚步,微笑:“多谢王爷救我,此前散布谣言是我不对,在这里跟您道歉,日后必不再犯,稍后也会对这些事做出澄清,定不会再牵累王爷。王爷是金鹏,展翅高空,俯仰天地,别跟我这样的小麻雀计较,可好?”
霍琰皱眉:“你不需要这样说。”
顾停笑着行了个礼:“王爷大度。如此,您走您的金光大道,我踩我的独木小桥,本就不相融,日后也不必强行交叉,停告辞。”
没什么道歉不道歉原谅不原谅,镇北王也不需要他的原谅,或者任何情绪,反正……他们也没什么以后。
霍琰:……
九原的雪他看了二十多年了,从不觉得有什么,可今年这雪,似乎真的有点冷。
韦烈吃了一肚子糕点,在王府等了半天,好不容易见王爷回来了,立刻扑上去:“怎么样了怎么样了?王爷有没有好好道歉?顾公子好不好哄?我现在可以去找他玩了么? ”
霍琰没说话,可他往左走,韦烈往左拦,他往右走,韦烈往右拦。
停下脚步,镇北王目光平静而凶霸:“你去校场,加练两个时辰。”
韦烈如雷劈中,面色惨烈:“不不啊——我做错了什么王爷这么对我!”
霍琰下巴指了指校场方向:“嗯?”
韦烈臊眉耷眼,蔫哒哒的去了。
镇北军铁令,当王爷说要加训时,不可以拒绝,没有理由。
霍琰看着前锋小将脚步沉重的背影,眼睛慢慢眯起。
嘴这么闲,一定是欠练。
六岁的小不点霍玠躲在门侧,看到了这一切,瑟瑟发抖。
霍琰视线淡淡扫过去——
小孩哇一声就哭了,拼命往奶奶的正院跑,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说,不要操练我啊!!
霍琰哼了一声,小哭包。
不过祖母年纪大了,最好不要气着她,他就没揪亲弟弟过来操练。
雪越下越大,一片银装素裹,清冽干净,就像那个人的眼睛……
霍琰皱着眉,心情越来越烦躁,公文公文处理不下去,练武越练越想杀人,他门口不能出现任何动静,听到了就忍不住发脾气,前锋小将韦烈都快被他操练的吐血了,小哭包弟弟见他就躲……
这样下去不行。
霍琰在房间里转了几圈,脚步定住,眼梢微微眯起。
……
这天夜里,顾停突然听到动静,说是甘四娘现了身,尤大春十分兴奋,立刻带人去追,结果损兵折将,折损的还都是精英,连自己都受了伤。费这么大劲,人也没抓着,甘四娘消失在暗夜,再次跑得无影无踪。
顾停没亲历这件事,可听着消息,怎么琢磨都感觉像个局……甘四娘是饵,尤大春就是那鱼,别人故意在坑他,让他受伤是小事,关键是折损的精英,危险时能救命啊!
一次一点精英,再来一次再砍点臂膀,步步蚕食,日子长了谁受得了?
是……霍琰么?
顾停想着,要真是他干的,那这位镇北王有点蔫坏啊。
第二天晨起,顾停去铺子里盘账,出了点意外,必须得他亲自解决,去到一处茶楼,不知怎么那么凑巧,遇到了顾庆昌。
顾庆昌这个人是有点矛盾的,他一直恋慕江暮云,也一直在帮江暮云做事,可他不想承认这份爱意,仿佛不承认,自己就能高贵一点,对方也能高看他一眼。他也放不下家里的摊子,嫡长子的身份和继承权,财富和名声,他都想保有。
此时他收到了一封家书,父亲提到要为他说亲,女方是京城贵女,他答应了。
顾停对这件事并无意外,因为上辈子就是这样,这位嫡兄的想法和行事,总是那么清奇。不过这回不一样,出了点意外,这封信,被江暮云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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