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欺身上来，水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种眼神令人头皮发麻，让他不由得联想到了某些冷血诡谲的生物。
孟亦觉一惊：“你、你还要做什么？”
“师尊趁着我疲惫补眠的时候，偷偷给他好处。”泠渊平静道，“这是不公平的。所以，为了保证公平，师尊需要给我同样的补偿。”
看出他的意图，孟亦觉感到一阵虚软，忙道：“不行的，我已经……”他试图逃走，但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又能躲到哪里呢？没一会儿就被捉了回去，摁住了手腕。
好在这时，帷幔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孟亦觉慌忙挣脱开来，循声看去，只见泠渊的本体穿过房间走到近前，对着榻上的分裂体寒声道：“住手，不许欺负师尊。”
第94章 今晚归我
同一间屋子里，同一个画面中，同时出现了两个泠渊。
离孟亦觉最近的这个榻上的泠渊，还穿着前一晚作战时的深色夜行衣，头发随意地披散着，额前垂下的黑色碎发将他冷峻的面容遮挡了少许，让他看上去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的邪气。
而刚才从外面走进来的泠渊，则穿一身淡蓝色常服袍子，黑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整个人透出沉稳内敛的气质，令人心安。
两人的外貌完全一模一样，看不出任何差异，而在气息上，刚走进来的泠渊本体身上的魔气更为强盛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尽管心中已有准备，但看到他们同时出现的时候，孟亦觉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惊呼。眼前两个明明都是他心爱的泠渊，但现在这种感觉……真的好奇怪。
泠渊本体走进了幔帐，望着榻上的分裂体，淡淡道：“师尊已经很累了。”
榻上的泠渊用指尖轻轻抚过师尊的长发，又扫了自己的本体一眼，眼色黯淡下来。
他自是知晓师尊在经过先前一番折腾后身子疲累不堪，没法继续与自己再战，但内心里到底对这不公平的待遇感到不甘，冷道：“我不过是休眠了片刻，师尊就被你偷偷吃掉了。”
泠渊本体沉默片刻，方道：“你抱师尊去后院的温泉里清洗一下吧，房间由我来收拾。”
对于孟亦觉，少年惯来有着无比强烈的占有欲，只是当争锋的对象是自己的分裂体的时候，他还是退让了一步。
反正分裂体到底与他是同一个人，而分裂体所亲历的一切经验最终也会回归到本体之中。但这种经验共享只存在于将分裂体之于本体，而逆向的分享是无法做到的，即本体所体会的一切经验是不能被分裂体所共享的。
所以方才分裂体看到师尊的模样，才会心生不服的吧。他能理解，所以选择了妥协，适当地将好处匀给自己的另一个身体来享受。
而分裂体虽然与本体有着近乎一致的外表和相当的修为，但依然本能地从属于本体。在听到本体温和的决意后，黑衣的泠渊也默默地同意了。他拿来一条被巾，将师尊整个严严实实地包裹在里面，打横抱起来。
蓝袍的本体望着黑衣怀中有些局促不安的师尊，柔声道：“师尊先去洗浴，我已准备好了食材，等师尊洗完出来就可以吃了。”
“嗯……”
孟亦觉点了点头，面色微红，在黑衣泠渊的怀里缩成了一小团。
他被抱着走出了屋，而后黑衣轻步瞬移，只眨眼的工夫，他们就来到了百步开外的地方。
这里是魔宫的后花园。孟亦觉知道，往常魔帝以及他的那些妃嫔常在后花园中的温泉里洗浴放松，但他们今儿要去的并不是魔帝常呆的地方，而是一处稍偏远的汤池。
黑衣泠渊道：“这里地偏，魔帝和他的那些宫妃几乎不怎么来过。师尊，我们就在这里洗浴吧。”
孟亦觉嗯了一声。泠渊将被巾拿开，把师尊小心地放入汤池之中，而后自己褪去外衣，向水中潜了下来。
汤池的水不烫，温度刚刚好。
孟亦觉踏入水中后不久，便感到一丝丝温热的魔气自池底源源不断地涌上来，无形地滋润着他的每一寸经络与肌肤，令他疲惫酸软的身躯格外放松而舒适。
孟亦觉稳稳地靠在汤池的岸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附近很安静，好像没有别人。”
“原先魔宫中的人都被遣散出去了。”泠渊从身后轻轻搂住他，“现在宫里只有我们。师尊不用担心有人前来打扰。”
“喔……那跟你来的金盔军，还有人界宗门里的大家呢，他们不在宫中么？”
泠渊道：“如今魔宫还未改造完毕。我先将仙门的大家安置在距离宫殿不远处的一个闲置府邸内，打算等过两天宫殿彻底改造好之后，再将他们接回来。”
他随后解释道，魔帝居住的这座魔宫原是幽冥族王世代居住的地方，拥有着悠久的历史，也算是魔域中难得保存完好的古建筑，全部拆除太过可惜。而另起炉灶重建新宫又免不了大费周章，修筑的成本对于百废待兴的魔域而言算是不小的负担。
思来想去，泠渊便决定往后继续居住在这座宫殿之内。他命得力的属下将整个魔宫都细细清扫过一遍，逐步将魔帝安置在里面的机关拔除，改造成可供自己居住的住处。
魔帝原先留在宫里的那些小妖、侍女以及后妃，则一个不留地全部遣散。他会给他们分发一笔不算微薄的安置费用，让他们离开宫殿另谋生路。
听到泠渊的处理方案，孟亦觉倍感赞同。对于魔帝遗留的这些物事，能留的物尽其用，不能留的斩草除根，还真是泠渊的风格。
之后他们便没聊那些有的没的。泠渊提出要帮他把里面的东西清理干净，否则可能会肚子痛不舒服。孟亦觉咬了唇同意了，泠渊一边伸指帮他清理，一边从背后凝视着他。从后方看着他的耳朵上透出淡淡的粉色，少年嘴角微微翘起，捉弄地撩了撩他的耳尖。
清洗完毕，两人在汤池里尽情地游泳、玩耍了一会儿，说说笑笑。
泠渊上岸穿好衣物，又拿来一套干净的衣袍给孟亦觉穿上。他蹲跪在孟亦觉的身前，细致温柔地给他系好腰间的衣带，而后两人牵着手，穿过无人的宫道，向着东宫走去。
*
回到寝殿的时候，孟亦觉闻到整间屋子里都弥漫着鲜美的香气，不由得低低地“哇”了一声。
蓝袍的泠渊本体向银镯征用了师尊的烹饪空间，在里面初试身手，熬了满满一锅海鲜粥。师尊与黑衣泠渊洗浴完毕回来的时候，蓝袍泠渊也恰巧完成了自己的杰作，端着海鲜粥从银镯里出来，放置在桌面上。
“师尊快来看，我做得如何。”
作为美食行家，孟亦觉一瞧一嗅，立刻判断出成色，连连点头，赞不绝口。这锅粥里的内容十分丰富，有虾仁、蟹钳、鱼条、干贝等等，还有各式各样的蔬菜，看起来颇为丰盛。
三个人围坐在小桌边，每个都拿着一只碗和一双筷子，慢慢开始了动作。
孟亦觉身子还有些不适，给自己盛了一碗粥，慢慢地小口吃了起来。或许是食材的确质量上佳，虽然泠渊没有用什么特别的材料或烹制方法，但粥的味道仍是鲜美。
在他慢慢吃着的时候，旁边的两个泠渊却没有立刻自己吃，他们一人拿了几只大虾，一人拿了两只蟹钳，摆在面前的盘子里灵活地剥壳。
他们剥壳的速度一个赛一个的快，像是刻意较着劲似的。壳剥掉了，剥出的香喷喷的熟肉则接连被放入师尊的碗里。很快，孟亦觉的面前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看到俩孩子卯着劲儿剥虾剥蟹，孟亦觉心里一暖，温言道：“这海鲜的确很好吃，但师尊吃不了这么多。你们别再剥了，留着自己吃吧。”
两个泠渊对望一眼，终于消停了竞赛，安心地吃起来。
孟亦觉慢慢咀嚼着饱满的蟹肉。这魔域里的海蟹个头虽大，但一点也不咸腥，令他十分惊喜。他不由得喃喃道：“没想到魔域里也有海洋，我在人界都从未见过。”
蓝袍泠渊淡笑：“魔域的西南边就有一片很大很深的海，里面有各种好吃的海鲜，还住着各种古怪的海兽。等这阵子忙过去了，我就带师尊去海里玩一玩。”
听他说起，孟亦觉也不禁心生向往，“海那边，会是什么呢？”
“海的对岸应该就是幽境。”泠渊答道。
幽境……孟亦觉想着，如今自己已经完成剧情主线，倒是闲暇下来，有机会好好地饱览这个世界里四境的风貌了。不但魔域有许多好玩的、奇特的景致，北方的荒原和南方的幽境，他也想有机会去看一看。
而这个时候，两个泠渊的好处就呈现出来了。
彼时泠渊刚刚打败魔帝、成为魔域新的主宰者，自是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他没法时刻陪伴在孟亦觉身边，而有了分裂体之后，便可以兼顾照料师尊和处理魔域中事，两头不误。
*
下午，孟亦觉在黑衣泠渊的护送下出了宫，来到宗门中人居住的府邸，皇都东面的一处大院里。
两年之后再聚首，孟亦觉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美味佳肴，热心款待这次行动中给予支持的皓月宗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