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为什么这个可能性也不高。”
“因为,”抬头扫了甲八一眼,叶白才继续道,“因为太过平静。”
甲八瞬间了然。
是的,就算天明教一惯纪律严明,内部之事甚少外传,就是他们也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但那是正常情况下,若是一旦出事保密性就完全不可能还这般严谨,必会有一丝半缕的风声泄露出来的。
那这个……
甲八忍不住指向最大的那片空地,问叶白:“这一项指的又是什么。”
这一回静默了许久,叶学霸显然在犹豫,但最终还是在上面写了两个字,不是其他,正是他所扮演过的角色之一。
“难民?”
甲八挑眉,“此事与难民有关?”
“确切的说不是与难民有关,而是天明教幕后之人不愿假难民之手。”叶白强调道,“若是这时候闹事,前有天灾后有*,朝廷自然疲于应对。但同样的,这群难民自然也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如此之快的就能回乡建村,安稳生活。”
甲八一怔。
底下的乙字辈老大更是直接抬头,讶然道,“你是说,他们不愿让城外的民众受苦,所以才一直没有任何行动。”
叶白点了点头,“这个可能性最大。”
甲八却摇摇头,“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天明教一直与朝廷做对,颇为有些举兵造反的意味在那里。近些时日更是嚣张拔横,连附近的一个县官都被直接砍了脑袋挂在衙门口,如此又怎会在意这些百姓……”
叶白打断他的话,问道:“那你如何解释他们按兵不动的行为。”
“这……”甲八摇摇头,“或是还有其他的原因。”
叶白笑了,“你也说成大事都不拘小节,什么原因能让他们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太平年代,百姓吃饱穿暖,举兵造反的人又有哪一家能成?只有趁着大乱大灾之时,才能得到民众支持,方能成事。
“要知道,这可是最好的机会,也有可能这辈子他们都再等不到这样的机会。”
甲八无言以对。
他一向不笨,以前尚未想到是因为观念问题,从未往这边去想。现在叶白都说到这份上,他哪里还能不清楚。只不过就是身在对立面,他也不得不承认,创立天明教的这个神秘人士,的确‘与众不同’。
所思所行简直匪夷所思。
整日一副恨不得将皇家一黑到底的模样,任谁都觉得他想取而代之,然而当真碰到机会却又是这般态度。
这能怪他们想不到么。
甲八一脸无语,却听叶白又道,“如果这些都只算猜测的话,我们还可以找到一些证剧来证明此事。”
“证剧?”甲八来了精神。
叶白点了点头。
“对,证剧。”他说,“杨虎曾经跟我说过,地动刚刚结束的时候,朝廷还未派杨大人前来,叶家自然也没有捐出家产。那时候难民才是最多的,甚至已经被有心人煽动的初步乱了起来,但很快被压下。”
压下这动乱的是杨达人的名头,然而却并不止只有这一项。
还有米粮。
甲八显然也想了起来,“那时有好多乡绅财主,还有商人均派人施粥,让百姓不至于彻底活不下去。”
只要有一丝希望,没有谁喜欢去闹事。
偶有几个捣乱的也很快被制止,甚至这里面不光有朝廷的影子,还有那几位商人在其中办事。更有一位直言道,“老子的粮食都舍得给你们吃,你们怕什么,难道非得去扛着锄头去抢,你们杀过人么?”
“闹狠了信不信一把火把粮食全烧了,咱大家谁都别吃。”
这么一来着实唬住了不少人,大家都有家有口,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亲人早想。不光如此,碰上闹事的他们还会集体自发的组织震压,很多时候不待官府出面,那些人便已经被凑得爹妈都认不出来了。
以前从未想过,这般一提倒是觉得,“那些人,难道也是天明教的?”
叶白这一回没有点头。
“有可能是。”他犹豫道,“行动太过统一,且干脆利落,处理起混乱来也得心应手,不太像是商家的做风。”
这倒确实。
“查。”顾昭突然开口,“是不是,查一查便知道了。”
那些人可都是在明面上的,一查一个准,他忍不住看了看叶白,觉得那预言可能是真的。像这样一个人,的确不可能是泛泛之辈。给他一个施展的平台,就算达不到预言中所说的地步,能做到的事情也绝对不少。
像此次的事情。
他是因为上辈子时得知过天明教的一些内.幕,所以才会多知道一些事情,而对方却凭借着细枝未节就分析了出来。
真是,不错。
第17章 关于逻辑
那些乡绅财主,包括施粥的商人并非一个地区的,几乎整个重灾区都有他们的身影。也正因此,所有的人都没发现不妥,只以为他们前面的是在做善事,后面的纯粹跟风。只有叶白,一眼瞧出其间不对。
商人重利。
要让他们放点血就已是很难,何况这等几乎不顾自家存亡的大把大把的往出去撒米粮。
若说刚穿来叶学霸还会以为此朝代民风如此,人人大义,现在却不会这般做想。因为这段时间听得多了,见得多了,自然也清楚的知道这里的人并没有那般无私。所以,这些富贵人家如此统一的行动势必不是自发。
这道理很简单,但因为走入了盲区,所以众人一直没有想到。
“这些人很多,集结起来光是钱就足够堆满两个国库,所以我们从未想过他们会和天明教有关系。”甲八一脸的不可思异,惊奇道,“你究竟是如何想到这方面的。”
叶白抬头看了他一眼,在纸上圈了两个字。
那是一个重复的圈,那两个字在之前也被圈住过,正是‘难民’二字。
“这全难民指是大灾之前的民众。”又要习惯性的去推镜框却是推了个空,叶白不自觉的皱了皱眉,这才接着道,“天明教什么都干,最喜欢的是折腾那几个皇子,但有一点,他们从不干欺凌百姓之事。”
众人一想,事实似乎也确实如此。
之前在京城,他们经常得到的消息是天明教又散发了什么奇怪的谣言。有时候是三皇子的小舅子抢了人家的媳妇,有时候是太子妃的弟弟骑马摔断了腿,还有时候是五皇子又将三皇子凑了一顿,种种事迹不可一一而论。
这些事情有真的,也有假的。
例如五皇子凑三皇子一事就纯属子虚乌有,真要算起来也就只有当年还在学功课时,互相比武讨教时动过手。平日里,哪有两位皇子动不动就打起来的,还隔三岔五的来一回,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百姓哪里又清楚这些。
他们只知道听到了乐子,天高皇帝远,法不则众,于是越传越广,令朝廷丢尽了颜面。
除此之外,似乎细想起来天明教确实没干过欺压百姓,烧杀抢虐等任何挠民的事情。虽说几年来也有些命案,但死的均是朝廷命官。就如同前些日子被杀的那位官员,据说死后被人砍了脑袋就吊在衙门口。
叶白用笔点了点桌子,说:“那件事我听杨虎提起过。”
当时杨大厨挥着大铁勺,在那里讲得是口沬横飞,简直有些将天明教的好汉当英雄的架式。叶白甚至觉得,如果不是对方不会武,恐怕也会效仿一翻,杀一两个这样的官员来解恨。也正因此,所以他对这件事情记忆十分深刻。
“那个官员,貌似不光贪脏枉法,还开设赌局。”
“不止如此。”甲八忍不住插嘴爆料道,“他还强抢民女,甚至连有夫之妇都不放过,为此还曾将人家男人随便按了个罪名关进大牢。”朝中派人去查时那个男人还活着,只不过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叶白点了点头。
杨虎情绪激动的将此事重复了三遍,所以他知道,“据说那名女子初时强忍着顺从,想要救出自家男人,后来眼见再无希望,因缘巧合间更是见到了男子在牢狱之中的情况,便再也受不了转而一头撞在柱子上自尽了。”
这件事情在当地闹得并不小。
只不过那县官一手摭天,据说头顶上还有人罩着,有县名忍不住去上告过却是再也没回来。以至于最后他被杀死吊在衙门口,百姓非但没有觉得惊慌,反而乐得合不拢嘴,更有甚者干脆买了鞭炮挂在门口响了一天。
有间酒楼的老板更是喜极而泣,一拍桌子放话说三日之内酒水免费。
“这些应当都是事实。”叶白最后道。
顾昭点了点头。
就是因为几例这种事情,导致天明教在民间的声望很高,若不是其收的信徒并不多,想要进教的门槛太高,想必现在信徒早已遍布各地。只是尽管如此,那些百姓却依旧很崇拜天明教的人,视他们为英雄。
“这声望,已经快赶得上杨达人了。”
若非如此,朝中也不会警惕至此,派出他们锦衣卫来查探此事。
上辈子之时,顾昭也的确是尽心尽力,只不过这一世知道了许多实情,却并不如何在意了。不光是因为那一位不可能干出什么危害社稷的事情,还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那些倭寇才是他的首要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