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这句话似的,蔺负青半眯着眼,伏在尹尝辛怀里昏昏欲睡地磨蹭,喉咙里隐约发出初生的猫崽子般细弱的声音。
“这……”
方知渊看得心窝发热,忍不住问:“他会这般……多久?”
“少则三日,多则五日。待他神魂稳固一些,自然而然的就恢复意识了。”
尹尝辛也就像拎只小白猫团子似的把蔺负青拎起来塞进方知渊怀里:
“喏,这几日你就在这陪着他罢,青儿若这幅模样回虚云,又要吓得别人乱成一团。哭哭闹闹的,反而不利于神魂休养。”
方知渊:“……是。”
“为师就先把你们捡的东西带回去喽。”
“是。”
尹尝辛遂转头走到敖昭身旁,拂尘点了点金龙的脑壳,悠然道:“小龙儿,跟我走。”
敖昭睁开眼,低吼一声,抬起头颅来。
按理来说,金龙这等远古血统的神兽绝不轻易受人摆布,然而虚云道人的语气看似平平淡淡,却隐含着一种叫人生不出反抗之心的力量。
树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坐在树枝上打瞌睡的申屠冒出个头来,笑嘻嘻道:“道人,我就……”
尹尝辛:“你也随我回虚云去。”
小妖童吐舌,缩了缩脖子。
尹尝辛唯一没带走的是姬纳,紫微圣子被阴气入体,还没完全脱离危险。
方知渊就把他和陷入昏睡的紫霄鸾一起扔进了海神珠深处,随身揣着。
片刻后,方知渊目送师父驾驭金龙腾空飞去,云雾缥缈,转眼就没了影儿。
“……”
他目光垂下,手掌揉了揉蔺负青披散下来垂过肩头的乌黑长发,撩起来。
蔺负青已经趴在他胸口安稳睡着了,褪去了隐忍的掩饰后,略显青白的脸上总算能看出几分疲倦之色。
方知渊神色复杂地看了许久。
终是叹一声:“果然还是傻了惹人爱。”
……
对于方知渊来说,在荒郊野外过夜绝不是陌生之事;带着病弱的师哥在野外过夜,也不是。
修士有修为在身,不沾尘土,不受毒虫侵咬,也不必为冷热饥渴所恼。这便省了很多麻烦。
方知渊这人糙惯了,要他一个人在外头,九成是直接赶夜路,只有真累了才会就地找个树底下靠着坐一晚。
可如今带着蔺负青,方知渊自是不舍得。可惜无论是他还是师哥的乾坤袋中都没有备着帐篷被褥一应物品,只能略做将就。
他抱着蔺负青不紧不慢地把这野岛上走了个大半,在夜幕降临前寻了个背风的小山洞,用沿途拾的枯枝生了丛火。
再从师哥的乾坤袋里摸出些柔软的毯子和衣物来,在地上铺了三层,将蔺负青抱过去,叫他睡在上头。
最后在山洞口布了个简单的法术,防止野兽靠近——虽说没什么野兽能伤得到他,但惊扰到师哥脆弱的小神魂也是不行的。
沉默着做完这一切之后,方知渊这才就地坐下,望着被火光照亮的山洞石壁,有些出神。
……忍不住地回想起天穹开裂、飞沙走石,黑气盘旋在云端,又与雷光交闪的画面。
再看看如今这小岛上暮色四合的宁静天空,黑鸦归巢,晚风徐徐。一种不真实感无声地涌上来。
方知渊抬起手捏了一下紧皱的眉心。
他并不觉得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细细回忆,前世的阴流落下来时,直接冲垮了八十八灵塔,波及了大半个仙界。
而这回降临的阴气洪流虽然恐怖,但与前世相比还是弱了不少。
包括天外神的提前降临,这一切都预示着,今后的麻烦事定然还多着。
周遭夜色渐深,方知渊不禁瞧了一眼蔺负青,又暗想:师哥莫非是把这一切都算好了的么?
八成是。
……竟然都不同他商议几句。
“……”
方知渊把脸埋进双掌里揉搓。
明知道自己是疑神疑鬼,他还是忍不住地怀疑……蔺负青是不是根本就看不上他,才什么都不同他说?
难道他真的就差着蔺负青那么多!?
难道……
忽的,方知渊从自己纠结的情绪中醒过神来,他衣角被后头伸过来的手指拽了拽。
“阿渊。”
蔺负青醒了。
方知渊连忙回头,蔺负青正枕着自己的雪袖半侧躺着,睡得眼里朦胧一片,冲这边伸出一只手,淡淡道:“抱青儿。”
“……”
方知渊想起身起到一半,被那软绵绵的三个字震得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不禁睁大了眼,试探性地,“师……哥?”
蔺负青的神情很自然。
这可不得了,方知渊死都想不到,蔺负青居然会有一天在他面前自称“青儿”!
这就是师父说的“变傻了点儿”么,这下子等师哥清醒,他怕不是会被灭口罢……
久久得不到回应,蔺负青不高兴了。
他改伸双手,咬字更重:“抱。”
方知渊手忙脚乱地把他抱起来,动作太急,带起的风搅乱了火堆。火焰一乱,石壁上两人的影子更是纠缠摇曳不止。
“……嗯?”一把人抱进怀里方知渊才发现不对,蔺负青的体温有些冷,已经到了作为修士来说不太正常的程度。
蔺负青似乎有些难受,这种状态下的魔君并不会掩饰,而是微皱着眉在师弟身上磨蹭着汲暖,喉里若有若无地呻吟着,不舒服的样子表露无遗。
方知渊脸色微变,连忙重新把人扶稳了,释放出一缕灵力探查。
这一探才探出问题来。蔺负青只身封印天裂,虽有鲁奎夫为他护持,不至于受到太大伤害,但阴气的悄然侵体还是没能避免。
如今,素来被认为不可能共存的阴阳二气,正在他体内纠缠,勉强维持着某种玄妙的平衡。
——这是仙界千古未有之例。
不过蔺负青前世曾经潜心钻研过这个,方知渊不仅知道,还帮过不少忙。
因而他也只是略微吃了一惊,很快就忍俊不禁地暗道:莫非师哥开立魔道不够,这辈子又要弄出一条新的什么道来?
然又仔细一看,却能觉出相较之下,还是侵体的阴气略占上风,灵气处于弱势。
阴阳不能完全平衡……所以蔺负青如今才会发冷,难受。
方知渊心思一动,单手捧起蔺负青的脸,半是好笑地问:“师哥,你不会又想咬我了罢?”
“……嗯……”
蔺负青难以忍耐地抿着唇角,他盯着方知渊近在咫尺的皮肤,想是感受到了其下精纯的灵流,眼尾也微微染上潮红。
这反应,看来是的确很想咬。
方知渊把他弄起来,按在自己肩上。眼神闪了闪,扯开自己的领口,露出修长脖颈。
“……咬吧。”
上辈子他差点被入魔后的蔺负青咬死在雪地里,伤口很深,自然结了疤。
后来他与师哥分离,那个伤疤……也不知是出于什么诡异的心理,他一直没舍得用术法化去。
可惜这辈子没有了。
如果蔺负青能再咬他一口……
不知何时,摇晃的火焰已经安定下来了。
外头出了月亮,两人独处的山洞里本来很安静,唯有噼里啪啦的柴烧声,细密地刺激着耳膜。
“……”
方知渊眼眸幽沉。
他紧绷着唇,耳尖微微红了。
蔺负青喘息微乱,眸子迷离更甚。终于在难耐地用脸颊蹭了方知渊半天之后,张开口,犬牙叼上了对方脖颈的皮肤。
“嗯……”
牙尖磨着皮肤,一点点深陷。
方知渊感到一丝钝痛。
他竟可耻地有点儿小激动。
又重复:“咬吧。”
然后他便闭上了眼。
可是下一刻,脖颈那块皮肤上的压力骤减。
蔺负青猛地松口,退开一点,目光怔怔的盯着自己留下的那一点齿痕,露出一丝慌乱之色。
方知渊也睁眼,勾了勾唇,嗓音低柔道:“怎么?”
他抱着蔺负青调整了一下坐姿,“不疼,你咬没事儿。”他低声道,“听话,吞掉灵流就不冷了。”
蔺负青却抬起眼,似有点不悦地蹙着眉尖,口齿不清地道:“不行……疼的。”
说罢,他忽然凑上去,一口含住刚刚咬过的地方,伸出舌尖来舔。
“嘶!”方知渊惊恐地吸了口冷气,霎时间只觉得一股热念轰然往上窜,炸得脑中花白。
“干什么呢你——”
他几乎要把控不住,狼狈地掐着蔺负青的腰肢把人推开,喘了口气抬头,才见蔺负青一脸茫然无辜地瞧着他。
方知渊:“……”
蔺负青眨眼:“?”
方知渊泄了气苦笑起来,自言自语道:“果然还是傻了可爱。”
说着,他轻松拽开了自己的衣衫,眼神深邃:“这可是你选的,师哥。”
没办法,他总不能放着蔺负青难受不管。
想要给蔺负青输送灵气以做到与阴气平衡,效率最高,也最安全的办法就是这个了,双修。
方知渊把蔺负青打横抱起,放躺在地。双臂撑在蔺负青的头两侧,山洞岩石的沁凉就透过触地的手掌传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