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须凑上去咬住,入口甘甜的汁水让他一瞬间以为自己吃到的是秋季里去河边采来的果子,下意识吮吸了两口,清甜的气息从口中直接流淌到了腹中。嚼一嚼,也不像普通的白根菜那样难以嚼烂、必须吐掉,清脆的根部在嘴里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甜味刺激着舌头,让白须不知不觉就咽了下去,再反应过来时,一整根白根菜全都下了肚。
舔舔唇边的汁水,甜丝丝的味道让白须又想再吃一根了。
——这还是白根菜吗?
白须有些诧异,看了眼自己昨天在野外挖回来的白根菜,外表泛黄、根茎硬韧,和陆迩带过来的白根菜截然不同,他之前嚼了两口,嫌弃咬得腮帮子疼,就不想再动了。
——要是白根菜都像刚才吃的这根一样脆甜爽口,那天天吃白根菜似乎也不错……
白须脑中突然闪过了这个念头。他牙口不太好,日日吃烤兽肉,有时候就觉得腹内积食;吃些果子和白根菜,又觉得酸涩难忍,偶尔吃一点还好,吃多了比积食还难受。
后面倒是可以用兽肉多和绿耳换点这种更甜的白根菜吃。
……
从白须那里换来的兽肉,陆迩大部分都做给了小咪吃。
这几天除了白根菜,他也尝试着改良了一下疑似葱姜的植物的质量,用来调味去腥再合适不过,小咪吃得特别起劲。
陆迩一开始还以为小咪这种小猫可能受不了葱姜调味的气息,还想单独给小咪烤一块纯天然的烤肉,没想到小咪完全不介意,让陆迩啧啧称奇,心想这个世界的小猫果然和他前世的猫不一样。
不过陆迩这几天发现了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
家里盐剩得不多了。
一开始,这个帐篷里只有一个石盘子里有一点点粗盐的粉末,陆迩偶尔烤肉的时候会加一点优化口味,但是那点盐用久了,很快就没剩下多少。
盐对于维持日常活动来说事至关重要的,在这个原始部落时期更是如此,因此度过寒冬之后,首领才会立刻带着部落里最强的兽人一起去换盐,才遭遇了大难。
首领重伤、角死亡,也没把盐带回来,部落里暂时只能靠旧盐的存货多撑一阵子,再就是多吃野兽的肉和血了。
陆迩倒是知道一些土方法制盐,只是这个部落里没有陶器瓦罐、附近也没有盐碱地,想制盐也制不出来。
他也问过白须,白须告诉他现在部落里大家的盐都不多,打算就最近几天再组织一次换盐。到时候部落里的人都可以去领基础份额,想要多要的话可以拿食物换。
红木部落的盐都是穿过遥远的丘陵、山脉、河流,到一个名叫“黑河”的部落里交易。往年都是首领和角来组织,今年恐怕就是勇和重一起去了。
既然部落里会换盐,那陆迩多少放心下来。
到时候他可以用白根菜换点盐。
剩下的盐他暂且没动,这几天他选择用生长在溪流旁边的一些植物的气根来补充盐分。虽然那些气根汁水寡淡、没有咸味,但是多少也含了一点盐分,勉强可以支撑陆迩的身体。
然而,部落里的换盐活动,还没开始就遭遇了挫折。
变成花豹兽型的勇被抬回来的时候,陆迩恰好在家,听到外面的嘈杂声,便出去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白须正抱着兽型的勇在哭,旁边还围着好几个兽人和亚兽。
陆迩走过去,刚好看到那只花豹正伸出舌头舔舐自己的断腿伤口,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喘息声,一条前肢鲜血淋漓,下半段不正常的弯曲,显然是腿骨断了。
小咪被陆迩抱在怀里,看了一眼勇的伤腿,有些可惜:像这样断了腿,勇基本就完了。就算没有因为伤口腐烂死掉,后面也不可能再站起来捕猎了。
花豹自己显然也想到了这点,黑褐色的兽瞳里满是痛苦和绝望。
陆迩刚靠近,忽然人群里窜出一个人影,冲到他面前一把扯住他身上的兽皮,大声骂道:“绿耳!都是你这个灾星,害了首领和角不说,现在又害得勇受了伤!”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点本文的小设定~
兽人的幼崽称呼双亲,管兽人叫“父亲”,管亚兽叫“姆父”。
没有“爸爸”的称呼,所以小咪现在还不知道陆迩自称爸爸是什么意思。
不过以后嘛,嘿嘿。
第7章 接骨不易
陆迩皱了皱眉,扯掉花尾拉着自己兽皮的手:“胡说八道。”
花尾漂亮的小脸有些煞白,眼眶里积蓄起一圈泪水,看向陆迩的眼光带着痛恨,一副想把陆迩活吃的样子:“就因为这几天你故意接近勇,所以勇才会出事的!现在勇一家人都毁了,都是你的错!”
他转头看向了周围的那些兽人们,大声喊道:“我们应该把绿耳驱逐出部落!不能再让绿耳这个灾星坑害我们红木部落了!”
陆迩淡淡地横眼看过去,发现竟然有不少兽人和亚兽都流露出赞同的神色,甚至还有几个亚兽跟着喊了起来:“把绿耳逐出部落!”
猫崽儿趴在陆迩的怀里,大大的猫瞳微微眯了起来,抬起上身,看着花尾那我见犹怜的模样,眸中闪过一丝冷漠。它抬起头看向了抱着自己的这个亚兽,有些饶有兴趣地期待起来。
——这个亚兽,会怎么应对呢?
——反正有自己在,就算这个亚兽真的被驱逐出去了,看在这些日子的精心照顾下,他也不会袖手旁观,总能保证他的安全就是了。
陆迩看着眼前的群情激愤,神色淡然不变,只走到变成花豹的勇面前,先把怀里的小咪放在一边,蹲下来仔细查看起勇的伤腿。
勇的伤腿看起来像是被什么动物咬过,鲜血淋漓,腿上黄色的兽毛上沾满了半凝结的鲜血,变得一缕一缕。伤口上还带着牙印,腿骨不正常的弯曲,看起来虽说惨不忍睹,但创口没有露出骨头,似乎也只是简单的骨折。
这样的话,说不定还有办法处理……
陆迩抬头与勇和白须对视了一眼,发现他们眼中都只有绝望和警惕,倒不像花尾一样把责任都甩在自己身上的样子。
花尾见陆迩根本不理他,只顾着低头看勇的断腿,不由气得跺脚,大声喊道:“绿耳!你把勇害成了残疾还不够吗?还想做什么?”
陆迩这才抬起头,给了他一个眼神,淡淡地道:“谁说勇要残疾了?”
这话一出,不光是在场的所有兽人和亚兽,就连旁边的小咪都吃了一惊。
白须率先反应过来,激动地抬起头:“真的吗绿耳,勇可以不残疾?”
在这个时代,残疾基本意味着失去捕猎能力,几乎就是累赘和废人的同义词。勇的父亲,也是一个花豹兽人,就是在捕猎中断了腿,后来走路都不方便,全靠白须和年幼的勇寻找食物给他。
为了不拖累自己的亚兽和孩子,勇的父亲后来趁白须出去寻找食物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拖着残疾的腿悄悄离开了部落,再也没有回来。
现在他的孩子勇也断了一条腿,立刻就让白须感觉天塌地陷。
如今陆迩突然说勇可以不残疾,白须仿佛抓到了一丝救命稻草,充满了惊喜和不可置信。
陆迩前世也学过一些野外急救手段,按照他的眼光看,勇的骨折只要打好夹板、保证消炎,最后能长好的概率很大——据他了解,这个世界的兽人的身体愈合能力比人类甚至普通的野生动物都强多了,大多数因为伤病去世或者留下不可逆转的缺憾的情况,都是因为没有及时有效的进行急救处理。
他看着白须,认真地回答:“只要你们相信我,我有很大的概率让勇能够恢复健康。”
花尾看到白须竟然没有跟着他一起责备陆迩,反倒是像被陆迩蛊惑了一般,皱了皱眉,叫了一声:“白须!你竟然听绿耳瞎扯?现在应该做的是把绿耳赶走!”
白须犹豫了一下,对上陆迩认真且诚恳的目光,心里微微触动,咬了咬牙,点点头:“我听你的。”
花尾不可置信地在一旁尖叫了一声:“白须!”
他看向了趴在地上一直在试图用舌头舔舐伤口的花豹,想到勇之前对他的追求,充满希冀地又问了一句:“勇,你不会相信绿耳的鬼话吧?绿耳平时那么懒,缩在帐篷里什么都不会,怎么可能让你恢复?”
勇在刚断腿的时候,就已经震惊绝望过,心里早就做好了残疾的准备,还想着自己要是真的失去捕猎能力,就像父亲一样独自离开,免得拖累姆父。现在听到绿耳笃定的话语,虽然确实不太相信绿耳能够治好他,但看姆父神采变得昂扬了一些,还是低吼了一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万一、万一绿耳真的有办法治好他,他又怎么会愿意成为拖累家人的残废呢?
花尾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淡淡的声音:“花尾,够了。”
花尾转身过去,正好看到一个健硕的中年兽人慢慢走过来,头上戴着一根灰黄色的羽毛,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眸中满是沉稳。
“重!”
名叫“重”的兽人似乎在部落里颇有威严,眼神扫过去,刚才还在跟着花尾叫喊“驱逐绿耳”的几个亚兽都闭上嘴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