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亮笑了:“谢谢你们帮我说话。”
顾大少持续心虚中:“其实我也没干什么……而且吧……我这个……”
大家一路从训练到比赛,很快就建立起了革命友谊,顾临曦把他们当队友,总觉得自己好像在欺骗队友的感情,所以单独相处的时候还真有些不知所措。
大概是因为顾大少的心虚都写在脸上,常亮赶在他把话说完之前先开口了:“没事儿,其实大家都知道你是个来凑数的。”
这些天来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不但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而且还化成了一捧沙,顾临曦一下子感觉自己得到了升华。
他不紧张也不结巴了,笑着问:“以后想打篮球吗,我可以陪练。”
“这就是爱好。”常亮摇摇头,“我不知道自己以后能干什么。”
虽然之前因为选手进场打断了常欣欣的话,但是大家猜也能猜出来她想说的是什么。
不仅是常家父母,可能连常亮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前路一片虚无,找不到方向,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没有什么能不能,只有想不想。”顾临曦拍了拍昔日战友的肩膀,“不论是普通的篮球赛,还是轮椅篮球赛,篮筐的高度不都是一样的吗?”
常亮眼睛慢慢张开,里头好像闪着光,这句话说到了他心里。
“如果有家庭纠纷的话,可以去找居委会帮忙,实在不行,还可以来找我们居委会。”章先生递过去一张工作名片,“我们还不用人掏路费的。”
尖尖凑上前来:“你们要是实在受不了了可以来找我,加一下微信,我和苏姐有把握把这事儿给你们闹到热搜上去,到时候看看是谁丢脸!”
苏姐推了推眼镜,深藏功与名。
“谢谢你们。”常欣欣接过名片,还微微朝顾临曦一欠身,“谢谢你。”
顾临曦笑道:“没事儿,过两天学生会选举,记得投票给我就行了。”
穿友会众人:“……”这人还真是时刻不忘拉票啊。
尖尖来之前顺手买了回程票,已经赶往了火车站,苏姐也要回自己家,就跟众人道了别。剩下章先生和喻晓兄弟俩以及顾大少同路,都是要回旧城区的老小区。
过了今天,陪伴了他小半个暑假的轮椅就要收起来了,顾大少表示十分不舍,而他表示不舍的方式就是决定今天坐轮椅回家。
喻晓帮他推轮椅,两人很快就落在了夏阳和章先生后头,前边的二人还时不时回头,生怕这俩人在从市体育馆回家的路上还能把自己弄丢了。
四人队形还算整齐,顾临曦中途提议道:“要不然你坐上来,我推你走一段儿吧?老让你帮忙推,我还怪不好意思的。”
喻晓面无表情,声音淡淡的:“原来你还知道不好意思几个字啊。”
顾临曦:“……”
顾大少揉了揉鼻头:“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幻想过类似的场景。”
喻晓:“你看的真远,很小的时候就预见到了自己将来会被人把腿打折的命运。”
“……”顾大少清了清嗓子,“我是说,我很小的时候,就幻想过,等老了和亲人爱人在一起时的场景,那时候也许我已经老到只能考轮椅出行了,挺浪漫的。”
喻晓下意识问:“这有什么浪漫的?”这人的思维,他真的是很难理解啊。
“想象一下,很多很多年以后,等你老了,不能动了,你就可以坐在这上面,我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你,漫步在黄昏的海边,一起看着海鸥拍打着翅膀飞到海天相交之处。”顾临曦畅想着未来,还不忘问一句,“是不是很有意境?”
喻晓道:“为什么我都不能动了,你还能动?”
顾临曦:“那换个位子,我坐在上面,你推我。”
喻晓:“所以为什么我要推着你?”
“……”顾临曦,“那就假设咱们俩坐在双人轮椅上。”
“不用假设了。”喻晓说,“我觉得我活不到你假设的那时候。”
顾临曦一愣,忽然发现准备好的话居然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喻晓见他禁了声,不知是该庆幸总算是耳根子清净了,还是该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他直接问:“怎么不搭腔了?”
“其实,在被捅那一刀之前,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哪一天可能会死。”顾临曦放轻了声音,没了以往那种不着四六的感觉,难得正经了一回,“可后来事实告诉我,生命是很脆弱的,经不起霍霍。”
顾临曦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所以我悟出来一个道理。”
喻晓没答话,但是就算走在顾临曦身后,他也能感觉到,这个人一定满脸写着‘你快问我啊,你问啊,不把话听完你晚上能睡好觉吗,就算你能可是不说出来我晚上会睡不着觉的’之类的话。
最终他还是良心发现,配合了一下:“什么道理?”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说出这几个字的同时,顾大少的心里也长长地舒了口气,他差点儿以为自己和喻晓今天一定得憋死一个才行。
“人生最长也就一百来年,这期间还得保证没有任何危及生命的意外与疾病,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谁会先到来。”顾临曦抓紧时间把想说的话一股脑都说了出来,“所以,应该抓紧时间好好享受生活,该吃吃、该玩玩、该闹闹、该乐乐。”
说着说着他笑出了声儿:“留下一些遗憾不要紧,留下一堆遗憾,那不是亏了吗?”
顾大少把话说完心里是痛快了,但是身后的人一路沉默,一时间他还有点儿慌。
慌是正常的,因为他是第一次跟人探讨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总会有三观不合的风险存在,但是慌得感觉心脏在乱跳就有点儿不正常了。
走在大前头的夏阳冷不丁一回头,就发现顾大少正一只手抓着自己胸前的衣襟,表情相当难以形容,他就问了:“你拽着自己衣服不放干嘛?”
顾临曦从繁杂的思绪中抽出了身,如实回答道:“没,就是觉得有点儿心慌。”
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手里还拿着一支葫芦模样的小药瓶,药瓶的主人问:“需要速效救心丸吗?”
顾临曦:“……”
好吧,看来他们喻晓也并不是全无求生欲的,这还随身带着药呢。
市民篮球赛结束后,就到了开学的日子。
新的一个学年,学生会的人总要比一般学生早几天返校,准备接待新生的各种事宜。顾临曦被分配到了迎接院儿里新生报道的任务,白天的时间都泡在学校。
也就是在这几天,到了穿友会群成员开总结报告的日子。
穿友会的大家原本约好了,每年总结一次自己的经历发到群里,有特别的事儿就集体讨论,以防错过或者提前触发重要剧情。
可是后来,这个最关键的人物顾大少忽然出现,打了个措手不及,群里的人就很紧张,并且把每年一次总结的频率提高到了每个季度一次。
首先是远离冬城同时也远离顾大少的精神病院与绞肉机两人,因为最近几个月的生活乏善可陈,他俩三两句就总结完毕了。
紧接着是远在夏城但还是特地跑到冬城来了好几次,并且与顾大少有接触的尖尖发言:“我的生活轨迹基本就是家和学校两点一线,完全没什么好说的,但是这几次我接触顾临曦,明显感觉他是个……怎么说呢,就……他是个好人!”
远在学校却莫名被人发了一张好人卡的顾大少,在整理文件的时候忽然觉得鼻子痒,就揉了两下。
小黑屋:“对,别说黑化的迹象了,他现在简直就像是五讲四美好青年,分分钟就能去评选个感动冬城十大杰出人士。”
小黑屋:“你们说咱们之前是不是太紧张了?”
绞肉机:“现在是现在,将来会发生什么,谁又能说的准呢?”
尖尖:“但是咱们几个快把《绝崖》翻烂了,也没找到顾大少年轻时读了艺术学院还参加轮椅篮球赛的蛛丝马迹。”
尖尖:“所以,故事线也许早就跑偏了,再也回不去了也说不定啊。”
水泥:“按理说他现在这个年纪,性格已经定型了,除非发生重大变故,要不然不会一下子从杰出青年变成报|社分子的。”
苏姐:“但是他依旧有较强的报复心和执行力。”
白月光:“怎么说?”
小黑屋:“怎么说?”
尖尖:“怎么说?”
苏姐:“我得到消息,就在不久前,顾临曦找人黑了顾云逸的网游账号,踢了他所有好友,扔掉了他一切的装备,变卖了他全部的材料,还在留言板里给他留了张条,叫他好好备战高考,不要沉迷游戏。”
小黑屋:“好狠啊……”
水泥:“顾二少明年高考,督促一下学习也是应该的。”
尖尖:“可这还是好狠啊。”
苏姐:“我还没说完,那个盗号的顺便把顾云逸的角色从竞技场前十,故意输成了全服几千开外,而且还在世界频道上刷了十二个喇叭骂自己是XXX。”
绞肉机:“所以说顾大少……”
尖尖:“他果然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