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天上的裂缝在邵星束和沈飞乔耽搁的时候都没有破开的迹象,邵星束和沈飞乔将要跑到盆地边缘时,沈飞乔突然抬手拦住邵星束,两人同时急刹车停下,站在茂密的林间,透过繁茂的树枝缝隙,看着天空。
一切都是有预兆的,先是一直在轻轻吹拂的清风停止了,然后是那碧蓝的天空如同一块被人猛蹬一脚的玻璃,不再只有一条裂缝,而是均匀地向外圈形扩张。
“咔咔咔咔”的声音响起,那是不堪重负的物体发出哀叫呻/吟的声音,随后裂缝里包裹的重物渐渐下落,那天空的颜色从碧蓝到浅蓝,再到拉扯到极限的纯白。
“啵”一声轻响,天空终于破了一个洞。
随后天空上此起彼伏地不停向下掉落如同天空碎片般的碧蓝碎片,直到那裂缝越来越大,变成半径足有五百米宽的黑洞。
黑洞中传来一声又一声的轰隆巨响,似闪雷,似地震,似山洪爆发,海水倒灌,黑洞中突然亮起一片赤红,如同神话中的红莲烈海,数百颗裹夹着燃烧不休的火焰的流星雨骤然坠落!
盆地,森林,山壁,所有在这些流星雨辐射范围内的物体,全数击碎!盆地内登时陷入一片火海!
无人摄像机将这一幕全数记录下来,但更令看直播的人震惊的是,在那巨大的黑洞中,不停歇的流星雨里,又突然掉落了一只庞大的……泰迪熊?
虽然外形还能看得出是一只毛绒布偶,但这只泰迪熊现在看起来一点也不可爱,它的半边头颅已被削断,但里边露出的不是棉花,而是沸腾的岩浆,岩浆顺着缺口滑落在脸上,就像落下一道道永不停息的血泪。
长长的倒刺獠牙自口中生出,泰迪熊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他的头颅四肢都用铁钉缝合,身上满是被自己体内岩浆烫伤的斑驳的伤痕。
越疼,这只泰迪熊越是暴怒,它不停朝黑洞伸手挥打,那些烧红的流星被它一个个击得粉碎,但是还有一些自泰迪熊的利爪穿过,朝外飞来。
邵星束和沈飞乔进入过巨木之森,在那只泰迪熊身上,还认得出它原本和蔼温驯的模样,但不知发生什么,却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它为什么要攻击那些火球?”
邵星束被泰迪熊的举动吸引,他认真地辨别记忆着落下的每一颗流星,然后他和沈飞乔看到最新自黑洞中落下的流星雨中,还夹杂着一粒与众不同的星星。
那燃烧的火球里……是一个人。
邵星束和沈飞乔看着那人形火球的轨道,骤然回身看去,那火球恰好落在他们身后五百米的地方。火球落下,火星四溅,但也许因为那些火焰是其他世界的产物,因此在这边并不能燃烧起来,只能像一团又一团果冻般材质的火焰颗粒,一团团地滚到地上。
邵星束和沈飞乔走近了些,就看到那火球面上撑着一把伞,直到伞上的火焰全数掉落在地,那撑着伞的人才不堪重负似的把伞放下。
那以前永远优雅,抱着琵琶如同古代仕女般的阿圆在看到邵星束和沈飞乔时,忍不住骂骂咧咧地说了声“艹”。
她脸上满是脏污的黑灰,身上的春衫也破了好几个口子,头发一边还梳得好好的,一边却已经全数散下,看起来狼狈得就像个乞丐。
“……当做没见过我,让我走行不行?”阿圆咬着下唇,眼里却闪着凶光。
“凭什么?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沈飞乔双手抱胸,一脸不可能。
“还不是韩空若干的好事!他让恒星坠落,大地变成极夜,那些树木变成会攻击人的石像,不管是毛绒玩具,还是原本温顺的飞鸟走兽,全都撕下羽毛和兽皮,变成了那种像是养在地狱里的东西!”
“他一开始就可以控制空间里的所有东西,我原本以为只包括有形的物质,没想到连风,连空气,他都可以使用!”
“你们体验过一瞬间被抽干身体里的水分和空气的滋味吗?我全试过了……”
阿圆像是不堪重荷般紧紧抓着自己的伞柄,如果她不是有能收纳一切抵御一切的“混元伞”,她早就化作枯骨,连点余烬都没有的死掉了!
她又不是邵从越那样能和世界对抗的怪物……
阿圆伸出一只手捂住口鼻,急速地喘着气,瞳孔扩散,她把头深深埋到胸口,像是不想让邵星束和沈飞乔看到她失态的样子。
“我不想参与超越人类极限的战斗,我不愿意……”
邵星束看着阿圆的模样,知道她说的话应该不是假的。但是他也从未想过,在他面前总是没有攻击性,一派温和姿态的韩空若,在真正战斗时居然会是这样。
“就当做没见过我,让我走好不好?我会退出比赛,现在就返回开宙城……”阿圆抿着唇,沈飞乔不为所动,她只好看向一向心软的邵星束,“到底我是你的姐姐,之前也给你打扮过……”
邵星束连忙抬手,想起女装的事,登时脸都歪了。
“你……要是不提起这事,我也许还能放过你。”
阿圆却激动起来指着邵星束:“我也是没办法!谁让我生活在你的阴影底下,不过是想出出气!”
“哎,帽子别随便乱扣,之前我们根本不认识。”邵星束觉得阿圆为了逃跑,什么狗急跳墙的理由都说出来了。
“就算不认识,我爷爷……就是你大爷爷,也逼迫着我们时时关注你,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就连我的名字,都是二爷爷给你取名后,我就被迫改了!”
“什么意思?”邵星束挑眉。
“我又不是天生就叫阿圆,”阿圆眼中泛起泪光,陪着那副狼狈的样子,确实有些可怜,“我原本的名字虽然算不上多好听,但也叫得出口,但你出生后,一切就变了。”
阿圆指着邵星束,又指向天空,最后指向自己。
“你是星星,邵从越通月,我年纪比你们大……当然就是太阳。”
阿圆嘟起嘴,十分难以启齿地说。
“我现在名叫……邵从日。”
这名字一出,邵星束和沈飞乔忍不住虎躯一震。
“这是个女孩会喜欢的名字吗?!我又不追求日天,也不想被/日!”阿圆气得一拍地,却不小心拍到地上的火焰团上,登时烫得她痛叫一声。
爆了真名的阿圆还是坚强地拿着伞边说边退,沈飞乔却立刻上前一步。
“等等,你……真要走,就把腕表留下。”沈飞乔当然没有被阿圆的烂故事打动,而是看出了阿圆确实没有战意,而网开一面。
“真要退赛,就把腕表留下。不过你要是和文世一样杀个回马枪,” 邵星束也点点头,大拇指指向后边盆地,“文世还在下边躺尸,你的下场就和他一样。”
阿圆打了个寒颤:“绝对不会,我说到做到。”
阿圆看着上空,在那破碎的空间里,是电闪雷鸣,烈焰焚城的世界。
她在过去认为自己的高位能力者,目空一切,自以为是,但经过这一遭,她明白,更高等级与阶层的划分,是不会让人知晓的。
只会在人毫无准备的那一刻,当头痛击。
阿圆立刻把手上的腕表取下,朝距离她百米开外的邵星束伸出手。邵星束叹了口气,朝阿圆走去。
阿圆看着邵星束朝她走来,她还有怔愣:这样……就可以了?
她原以为,也许还要留下一只手脚……
阿圆咬紧了口腔里的那圈嫩肉,在邵星束即将接到腕表的那一刻,她徒然举起锋利的伞尖顶住了邵星束的脖子。
但阿圆的脖子也同时被沈飞乔从后掐住,沈飞乔脸上满是森冷的表情,邵星束手中的匕首则顶住了阿圆的胸口。
邵星束的神情似乎不惊讶,但身上也没有杀气,他只是在防御。
阿圆却笑出声,她看着邵星束,眼中闪现了一丝不明的神色。
啊……原来他们还是不同的。
“开个玩笑,为了感谢你放我走,最后我还想提醒你一句。星束,你知道你和邵从越那些人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不是你的轻信,而是……你决定放我走,是觉得自己在做对的事。你不会杀人,你愿意怜惜弱小,但是大部分人都是不甘心被人俯视的。”
“超能力者的身体大多会在七十多岁崩溃,有的会在六十岁,或者二十岁,甚至刚出生就死去。时间短暂,想要的就更多。生命浅薄,有时又很丑陋……”
“邵从越一类的人受控于欲/望,他们不管对错,只要输赢。如果是邵从越,刚才他会直接杀了我,不会放我走。所以,我担心你比不过他。”
听着阿圆的话,邵星束眉眼不动地接过阿圆手里的腕表,直接一把捏碎。他突然朝阿圆笑了起来,色如春花,他往后退了一步,就轻而易举地离开了阿圆的攻击范围。
“谢谢你的提醒。”
“但是……我想活得像我自己。”
“我只要对错,也要输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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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圆走得很快,刹那间就看不到她的身影。
邵星束和沈飞乔抬头看着天空,在那破损的黑洞里,他们终于到了正在激战的韩空若和邵从越的身影。
韩空若坐于王座之上,他朝前伸出一只手,无数燃烧的火球便如箭矢一般朝邵从越激射而去,邵从越身上的长衫被划破了一条长长的裂口,他周身的虎魄刀在之前烈日坠地时为了保护邵从越,被高热吞噬了一部分,变得短小了一些。但虎魄的性格也变得更为残暴,它原本雪白的骨鞭变成了漆黑如墨的颜色,它长长的尾部在那些石柱中穿梭,所有会活动的生物都化为虎魄的养分,滋养着它的暴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