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飞乔坐在协会六十七层的办公室里,两条长腿毫不客气地放在桌上。他发完微信就抬头看着那位模样体面的司机兼他的监视者,宋乐先生有些担忧地看着沈飞乔的手机。
“科长说,请您不要在和过去的朋友私底下联络。”
沈飞乔大大方方地把手机摆在桌上,“啪嗒”一声扔得响亮。
“我又没用自己的号,随便选个人发张照片也不行?我觉得我月亮拍得挺好看的啊?”
“您说得对。”
宋乐轻笑着点点头,随后转身往外走。
“我去给您安排好房间,请您静待科长返回国内。”
等宋乐离开办公室后,他的微笑的脸登时垮下,啧了一声。
“看你之后怎么死。”
这话宋乐说得再小声,沈飞乔在里边都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沈飞乔全不在意,只是重新又抓起手机,打开相册,一张一张看着邵星束的照片。
这些照片是沈飞乔自南州开始,得空就会对邵星束拍几张。有的是偷拍,有的是叫邵星束站在某处,他随手拍的。
沈飞乔手机里照片和视频的存量,足以让任何一个人看了都要说一声变态。
可是沈飞乔控制不住自己,他就是觉得邵星束很可爱。什么时候都很可爱,写不出数学题的时候,随口胡说八道的时候,走在路上的时候,和小动物玩耍的时候,都很可爱。
现在邵星束大概已经洗好澡了,平常他们还能在庭院里聊聊天,也许还能说点什么让邵星束面红耳赤。但这个少年又没什么办法对付沈飞乔,就只好十分不熟练地岔开话题,然后又被沈飞乔兜回去。
可惜沈飞乔被迫和世界第一可爱的邵星束分别。
“唉,这世上坏人可真多,一定得受到教训才行。”
沈飞乔脸色不爽,他抬手敲了敲放在桌上的钱包,里边是鼓鼓的一大叠钱。
“这个协会里,最喜欢钱的人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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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睡着了?”
邵鹤洗好澡出来,就看到邵星束坐在窗前的小椅子上,趴在窗台睡着了。邵鹤走过去,抬手拍拍邵星束,看到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就催促他回房间。
“我知道你累了,特别是心,但你得撑住,靠不住的男人在哪都不讨人喜欢。”
邵星束点点头,撑着窗沿站起身。
“我知道的,阿爷,别担心。”
看着邵星束走出门,往后院走去后,邵鹤就叹了口气。
邵星束睡觉前,给自己定了个闹钟,然后在手腕上戴了一只表,才抱着被子睡觉。
梦中邵星束再次来到祖地,这一次他先低头看着手腕上的手表,确定那只手表还在后,就放下心来。
上次因为时间差吃亏之后,邵星束就学习了暗示法,他会让自己的精神与□□同步,等到外边的闹钟响起,他也会随之醒来。
这块手表在邵星束的意识里,就与外界的时间同步,这样邵星束也就不用担心会再错过醒来的时间了。
今天的祖地有些不同,虽然邵星束站立的这边还是温暖的春日盛景,但另一边却隐约出现了雪山、冰原还有狂烈的风雪。
“你在伤心什么?连你的世界都结冰了。”
邵春渊的声音自邵星束头顶响起,邵星束抬起头,便见邵春渊穿着绣着牡丹的长衫,坐在开满桃花的树上,他笑着朝邵星束伸出手,邵星束便犹豫地把手搭在邵春渊手上,被这位先祖轻巧地拉到了树上。
“……我喜欢的人走了。”
按照邵星束的习惯,平常都会在人前说“没什么”。但如今他入的是自己的梦,自己的心,因此他的抵御也弱了,在邵春渊面前张口说出了心里话。
“啊,那一定不是你的错,”邵春渊摸摸邵星束的头发,“是意外吗?”
邵星束轻轻点头。
邵春渊便看向那远处的冰天雪地。
“昨日我看到那风雪降临,现在才知缘由。”
“很快就会好的,我……我很快就好了。”邵星束抿唇。
“可是你不哭出来,怎么会好呢?”
邵春渊抬起手,那远处的雪花就有一些落在了他的掌心上。只是这雪花并不寒冷,落在他手心的时候,就像一滴温热的泪。
邵春渊将这雪花给邵星束看。
“这边娇妍盛放,那边却行意阑珊。”
“那漫天的风雪……都是你未曾哭出的眼泪呀。”
那滴温热的泪珠自邵春渊的手心落在邵星束的脸颊,泪水自邵星束脸颊滑落,随后越来越多的眼泪滑落邵星束的嘴角,脖颈,最后落到了地面。
邵星束哭泣是不出声的,只是睁着眼,让那泪水不停落下,就像灰沉沉的天幕上永不停止的雨幕。
邵春渊没有再出声,也未抬手将他揽入怀中安慰。只静静坐在一边,树下几只仓鼠担忧地看着邵星束,刚要出声就看到邵春渊举起食指按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仓鼠们便悄悄地一步步往后退,空中迦陵频伽不再歌唱,湖中的鲛人也不再弹奏乐器,天地万籁俱静,它们都在等待此间主人释放心中苦楚,让那暖融融的春日再次归来。
不知过了多久,邵星束似是哭够了,才用袖子把自己的脸颊用力擦得红通通一片,像小花猫似的。
“我,我原本不想哭的,这也太像阿爷了。”邵星束嘴硬。
邵春渊大笑起来,他已不知活了多久,哪里会看不出邵星束的意思。
邵春渊从花枝上拿起一瓶悬挂的酒,拆开封口的红绳,拔开木塞后递给邵星束。
“这有什么可丢脸的。”
邵星束接过酒壶,看着邵春渊将垂落在肩头的长发往耳后拨去,露出缱绻多情的侧脸。
“连哭都不敢,还算个人么。”
“喝了酒,今天就出去吧。”
邵春渊朝邵星束摆摆手。
“可是,我今天还想学点……”
“我却不肯教了。”
邵春渊抬手点着邵星束的额头。
“我的话你敢不听么?”
邵星束不敢,他吨吨吨地把酒壶里酒喝了,便觉得有些眩晕。
“回去吧。”
邵春渊再喊一声,便见邵星束从花枝掉落地面。
只是邵星束未曾碰伤,而是被地面丰厚的花瓣层层拥起,如同误入神境的少年,被那鲜花簇拥,带回人间。
邵春渊拿起酒壶,稍稍一晃,里边又再次出现了新酒。
桃花树下出现了轻盈的脚步声,邵春渊低下头,便看到了邵鹤。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不要进入祖地比较好。”
“担心孙子,进来看一眼嘛,”邵鹤朝邵春渊一躬身,“谢谢您。”
“不用谢,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都是好孩子,小夏。”
邵春渊这话一出,邵鹤立马心神俱震。
“先祖,打个商量,您看我现在胡子一大把,脸上都是皱纹,跟寿星公都差不多了,能别叫我小名吗?”
邵春渊故作茫然,坏心笑道。
“你祖宗我活了多久,你才活了多久,当然还是得叫你‘小夏’啊”。
原名邵勤夏的邵鹤仔细想了想,还是让先祖叫他小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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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邵星束准时在闹钟声中醒来,他眨着眼,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估计在祖地那一哭,他在现实里也落泪了。
不过也好,现在心里倒是觉得好受多了。
邵星束打开床帘,便看到一只奶白的小猫叼着一只足有它脑袋那么大的白牡丹花跳窗进来。那花可能有点重,压得小狮子的头一颤一颤的。
“喵喵喵!”给你哒!
小狮子仰头把那朵白牡丹放在邵星束手里,伸出舌头舔舔邵星束的手指。
小动物对于人类的情绪变化特别敏感,它这几天老觉得邵星束不太高兴,情绪低落,沈飞乔不在,就由它小狮子来送花!
邵星束先是摸摸小狮子的头,rua了一遍肚肚后,才看着那朵白牡丹说。
“好像离我们家不远的地方,就有人在门外种了一排白牡丹,你……你没把人家的花叼来吧?”
邵星束说的是疑问句,但心下已经有些肯定了。小狮子立刻撇头喵喵,窗外明明什么都没有,却像平时扑蝴蝶似的朝窗外跳去。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喵不知道!喵没有做坏事!
看着小狮子的动作,邵星束无奈扶额,想着之后要去邻居家道歉补偿了。
“不过,还是谢谢你。”
邵星束把那朵白牡丹插在花瓶里,便立刻去洗漱。
今天邵星束的脚步轻快了许多,等洗漱完毕出门后,邵桐和邵鹤都能明显察觉出邵星束的情绪和昨天不同。
“好啦!我们赶紧吃早饭,吃完就去协会选人!”
邵星束一拍桌,今天早上妥妥能吃下大碗牛肉面!
“好好好,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邵桐也高兴起来,去厨房端东西。
邵鹤则静静喝着茶,仿佛昨晚一切都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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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超能力者协会总部,地下三层。
这里是一块巨大的平台,平常供给安全科或者其他科的人员进行竞技练习,或者开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