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域的心就像是才轻轻的飞到半空,又被天降的陨石狠狠砸落下来。
景溪不会出事的,肯定,肯定不会出事!
从来只相信自己的皇帝陛下,第一次这么用力的向自己的血脉祈祷。
——
景溪原本睡得正香。
他好像做了一个非常温柔的梦,梦里头阳光都带着香气,他赤脚站在柔软的草地上,每走一步,嫩绿青草溅出的草汁就会落在他的脚上,带着最清澈的气息。
然后,是一声巨响,天突然就阴了,狂风卷着大片大片的雪花扑面而来。
然后,他被惊醒过来,发现这一切原来不是做梦。
他酒店房间的窗户忽然破裂了,山风呼啸而入,凉得透彻心扉。
风里还夹杂着冰棱,真的就像是无数把小刀子在空中乱舞。
景溪本能的紧紧裹住了身上的被子,往旁边另一张床看过去。
床上没有人,君域不在房里。
这一瞬间,他感到无比的慌张失措。
房间里的灯已经完全灭了,景溪只能借着外头雪地反射的月光,模模糊糊的看见房间里的样子,所有能被吹起来的东西都已经被卷到了半空,然后狠狠砸向对着破裂窗户的那面墙,再落下来,又重复着刚才的命运。
景溪觉得自己也马上就要被卷起来,他只能用尽全身力气抓住栏杆,谢天谢地,这个床被固定在地面上,无法移动,才让他暂时找到了凭依。
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景溪感觉到自己正在飞快的失温。
大风,寒冷,两者加在一起,就像死神在愉快挥舞着他的镰刀。
景溪的手指渐渐失去了知觉,连带他的大脑,也在冰冷而剧烈的大风里,慢慢变得混沌而迟钝。
自从穿越过来以后,景溪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和死亡如此接近。
“崇拜吾,诵咏吾的名,吾将赐予你永恒的生命。”这时候,一个低哑的声音突然清晰的出现在景溪的脑海里。
那个声音暗哑,低沉,充满了魅惑,又带着无边无际的黑暗。
景溪混沌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一点。
“你是谁?”他问,“信你有什么好处?要不,你先让这风停下来,咱们再好好商量商量?”
景溪的第一反应并不是畏惧或者是反抗,他的内心里还带着种花家朴素的宗教观:有来有往,就像是一桩可以商量的生意。
不管怎么说,先骗那家伙把风停了再说。
风里那个声音安静了片刻。
景溪这时候已经察觉到了风声的不同寻常,除了气流快速流动发出的呼啸声,风里还有着一些更幽微的声音,低低弱弱,又夹杂着难以抑制的狂喜。
就像是一个被关押很久的犯人,终于逃脱的疯狂欢呼,欢呼声中满是狂躁的破坏欲。
又过了几秒钟,那个声音继续一成不变的说:“崇拜吾,诵咏吾的名,吾将赐予你永恒的生命。”
就连语调都没有变一下。
怎么感觉傻乎乎的,就像是一个自动答录机,或者是等级不太高的游戏NPC……景溪不由吐槽。
虽然现在的情况十分诡异,但是他依然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以前看过的新文,比如大街上的碰瓷,或者是假装警察打过来的诈骗电话。
先伪造一起事故,然后想方设法讹钱。
看起来,这个有点傻的声音也挺像一个碰瓷犯。
景溪知道这个世界有不少超能力者一样的进化者,万一这就是一个脑子不太好又想装神弄鬼的进化者呢?
不过,景溪并不准备和他硬扛,而是想要用更委婉的手段,先骗他把风停了再说。
实在是太冷了!
“你是谁?”他哆哆嗦嗦的套近乎,“你的名字又是什么?”
“吾的名镶嵌在风中,敞开你的信念之海,吾将成为汝主,汝的信念,道路。”就像是被动触发了下一步,又是一串话响起来,更加的热切狂热。
问题是……信念之海又是什么?
景溪冷得发抖,小被子已经被他紧紧的束缚在身上,却提供不了足够的热量和保护。
他继续问:“可是你还没告诉我,信你有什么好处呢,永生什么的我可不信,你先把风停了再说。”
……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风里的狂喜声都好像安静了下来,温度却更冷了。
那个声音似乎被激怒,又像是终于失去了耐心,风中阴暗的影子凝聚起来,化为一个巨大的阴影,往景溪的方向直扑了过来。
景溪还在抱着被子哆嗦,完全不知道,谈判已经失败了。
他只是感觉周围好像更黑了一点。
就在这时候,他的身体里同样浮现出一个更大的灰影。
那个灰影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长毛猫,一下子张开口,把扑过来的黑影吞进了嘴里。
然后,大猫优雅的打了一个嗝,又钻回了景溪的身体里。
两者一瞬间的争斗,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结束了。
景溪依然冻得发抖,什么都不知道。
他还在试图和那个不太会谈生意的家伙沟通。
“你看,我就快死了,”他艰涩的继续和那个看不见的家伙讲道理,“如果你能马上解决我的麻烦,才能更进一步的取得我的信任,不是吗?”
只可惜,什么回应都没有。
真是一个难以沟通的家伙,景溪忧伤的叹口气。
不知道是他已经渐渐适应了大风的环境,还是那家伙终于决定释放一点善意,景溪忽然发现,他好像没有刚才那么冷了。
虽然依然还像是身处一个大冰窖,但是那种寒凉到了骨子里的感觉已经不见了,他的手脚甚至开始慢慢回温,不至于像是踩在死亡线上跳舞的感觉。
景溪甚至觉得,再等一会,他或许有力气慢慢的移到门那边去。
就是不知道,在这么大的风压面前,他能不能成功打开门。
就在这时候,风突然停了。
就像是一场嘈杂的音乐会被一瞬间按了静音键,又像是大冰窖一下子被移到了阳光底下。
景溪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活了过来。
他抬起头,看向了破损的窗户方向。
君域就站在那里,天神一样。
他的银发在雪光之中更加闪耀,冰蓝色的眼睛里带着神灵的悲悯和关切。
景溪突然觉得,如果刚才那家伙是用这幅形象出现在他的面前,说不定他就真的跪了。
他就这么抱着被子,呆呆的看着君域。
那个天神一样的男人露出了明朗的笑容,大步走近,然后紧紧的抱住了他。
老实说,景溪并不是一个喜欢和别人有过于密切身体接触的人。
但是,或许是实在是太冷了,又或许君域出场的效果太过于华丽,景溪的头靠在他怀里,只觉得一股浓浓的安心感。
自己终于安全了。
这个人,果然是一个特别靠得住的好人。
景溪闭上眼,彻底昏睡了过去。
第25章
景溪昏迷的那刻,君域一瞬间慌了神。
景溪的面色惨白,沉睡不醒,房间里弥漫着污秽的气息,一切似乎正在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君域抱着单薄得就像是一张纸的景溪,忽然有些理解父皇当日的心情。
最重要的人就这么在眼前消逝,就像是生生挖开了他的胸腹。
君域一瞬间,什么都没有想。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只能听见长长的哀鸣声。
那是失独的孤雁飞过天际的声音。
“不,他还活着,还有机会!”君域凭借着从战场上锤炼出来的本能,迅速的探查景溪目前的状况,温暖他的身体,清除污染的痕迹。
即便是面对最凶狠的邪神,普通人仍然有万分之一的生还机会。
更何况,他一直怀疑,景溪其实是隐性的高级进化者。
就算已经屈服于本能,骄傲的皇帝陛下依然觉得,他的潜意识不至于突然就认准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家伙。
景溪身上,肯定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而现在,这点怀疑,也变成了微小的希望。
希望景溪真的是一个高级进化者,希望他能够平安醒来。
不过现在,他要先给景溪重新换一个更好的环境。
房间里依然是一团凌乱,他刚才只是暂时止住了风,但是房间里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这时候,酒店的管理人员也正好察觉了异常,过来查看。
经理心惊胆战的发现,出事的正好是皇帝陛下的房间,更惨的是,那个他高度怀疑被陛下看中的人,出事了。
这可是个地地道道从天而降的□□烦!
一想到可能面对一个充满怒火的皇帝陛下他只觉得瑟瑟发抖。
经理战战兢兢的试图解释,但是皇帝这时候显然没有心情听他啰嗦,只简单吩咐经理开放自己在酒店里的专用套间。
经理脸色发白,额头冒着虚汗,小心翼翼的问:“是用您的名义开放吗?”
君域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这个矮矮胖胖的家伙。
经理再不敢多问,老老实实下去安排了。
这期间,君域的手始终紧紧的握着景溪的手,把温暖源源不断的传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