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瞅了瞅她,便见她看我,弯了弯唇角,像是在笑我。
脸莫名热了起来,我别过脸,看向远处,却听到一声极低的叹息。
我转回脸,看了柳冰一眼,却见她神色如常,仿佛刚才听到的是幻觉。
那个声音,分明就是她。
我抿了唇,没有问,手却越发挽得更紧。
☆、忘风华
雨一直下着,渐渐小了些,变成了濛濛细雨。
性急的人便匆匆冒雨离开,屋檐下空出了位置。站得有些累,想换个姿势,身体却忽然被拽了一下,还未有所反应,我已被柳冰挡在了身前。
我愕然看去,由于站在柳冰身后,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一个形貌猥琐的年轻男子正悻悻收手。明白了什么,我下意识攥紧柳冰的衣袖。
有些紧张,又有些怕,我抿了抿唇,低声道:“姐姐,我们现在回去吧。”
感觉拽着的人,似乎身体僵硬了一下,我有些奇怪,却见她回头看来。
我看到她望着我,眼底和早上一样,洇着一层看不清的朦胧雾气。
这一次,我好像看明白了那个眼神,却又不明白。
那是,难过么?
为什么……
我又说了什么?
沉默片刻,她垂了眸,牵住我的手,“我们回去。”
手心传来冰凉感觉,我瞪了那男子一眼,微微用力,便握紧了柳冰的手,向雨中跑去。
奔跑中,细雨打湿了我的发,凉凉的水顺着鬓角淌下,滑入了衣领,冷得我一激灵,我却笑了起来。
“依依。”
脚步慢了下来,我转头,细雨中,我看到柳冰和我一样狼狈,青丝上一层细细的水气,衣衫也晕着薄薄的湿,她望着我,唇微动,却欲言又止。
“你看。”我笑着指着前方不远处的村口,气息有些不稳,却仍然道:“快到家了,我们赶快走。”
“嗯。”
手被紧紧握住,我拉着她向前跑去。
如果不想说,就不要说。
因为,现在这样,真的很好。
***
入夜,窗外仍是细雨绵绵,没有半分要停的兆头。
我躺在软绵绵的床榻上,盖着薄被,无聊地望着不远处桌子上忽明忽暗的烛火。
“啊嚏——”
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鼻子好像有什么流了出来,我坐了起来,去拿床边的丝帕。
这时,隔壁传来哗啦的水声,还有担忧的声音。
“依依,没事吧?”
我用丝帕揉了揉鼻子,“没什么,好像有些伤风了。”
这场雨,我还是凉着了。
回来后,虽然洗了热水澡,但还是变成这样,让我对自己的身体有些沮丧。
这时,窸窣声音响起,像是衣料摩擦,好像是穿上衣服。
不知为什么,我的身体虽然醒来后一直就不是太好,但耳朵却是很灵,极轻微的声音也可以分辨出来,这让那时的我很高兴,因为,至少可以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完全的废人。
我急忙道:“我没事。”
没有任何回应,倒是脚步声开始响起。
片刻,我看到柳冰一边拿着毛巾擦着湿发,一边走了出来。衣衫松垮地穿着,带子也系得歪扭,一看就是匆忙出来。
我望着她走来,我知道,她很担心我。
她来到我面前,我抬头望着她,只见她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皱眉。
“有些热,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声音轻轻柔柔,眼神满是担心,我摇了摇头,看着她,然后伸出手,环住了她的腰,将脸贴在她的小腹上。
“这样,就好了。”
暖暖的,很安心。
没有回应,只有安静的沉寂,片刻,头顶传来温柔的轻揉,我听到她说,“是吗?”
“嗯。”我轻轻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我抬起头,望着她,问道:“你的心口有没有疼?”
柳冰摇头,弯了弯唇角。
她虽然在笑,但那双眼睛,却似乎有着浓得化不开的哀伤,让我看不透。
我放开她,半跪起身,直直地看着她,想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
她的神情却有些怔忡,望着我,一动不动。
我伸出右手,轻放在她的心口上,指尖传来冰凉温度,微微用力按下,便见她皱了眉。
“果然又疼了吗?”我看着她的眼睛,抿唇。
我的身体不好,柳冰也有不能说的隐疾。每到下雨阴天,她的心口就会隐隐作痛。当我发现后,曾经问过她,她却只是告诉我,是以前落下的旧伤,却没有说是如何造成的。
她不说,我便也没有问。
屋里没有半点声音,只有窗外的雨打屋檐声,却显得愈发沉寂。
扑咚,扑咚……
手心传来心跳,似乎变成了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烛光晃了一晃,似已燃到尽头,倏地灭了。
一片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到她抬手,握住了我的手,“没什么事情,你先睡吧,我待会过来。”
我抿唇,片刻,轻应了声,躺了下来,闭上了眼。
不能问,不要问。
***
第二天,我果然发了高烧,躺在床上,脑袋昏昏沉沉,时而清醒,时而昏睡。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柳冰轻声唤我,我睁开了眼,看着她,只见她手中端着一个碧色瓷碗,眼底是浓浓的担忧。
我皱了眉,摇头。
曾经陪了大半年的药碗,怎么能不认识。
她弯了唇,将碗放在一旁的凳子上,然后坐了下来,轻抚我的额头,“我扶你起来,把药喝了,很快就会好了。”
我皱着眉看她,离得近了,我才见到她的眼底有些青黑,似乎是一夜没有睡好。
半响,我抿了唇,垂了眸,轻哼了声。
细细弱弱的声音,让我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看了柳冰一眼。她却没有笑,只是俯身,将我扶了起来,然后让我靠在她的怀里。
整个人被她圈住,暖暖的,让我有些想睡,只见柳冰拿起药碗,端在我身前。
我盯着碗,里面是黑色的药汁,看着就很苦。
药太苦了,不想喝。
“一勺勺喂会苦,所以一口气喝了好不好?”轻轻柔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概是靠得太近,她呼吸的热气吹在耳朵上,让我有些痒,下意识揪了揪耳垂,便听到她轻笑,却很快就没了声音。
耳朵有些热,我夺过她手里的药碗,一仰脖。
好苦……
唇边还沾着药汁,柳冰用丝帕细心给我拭去,然后抱着我,轻声道:“睡吧。”
望着她藏着心事的双眸,我抿了唇,闭上了眼。
也许是药的作用,也许是我又困了,很快,我陷入了沉睡。
这一次失去意识之前,我似乎感觉到唇角被软软的东西触碰,我却还没有想明白那是什么,便睡了过去。
“与其守着这无望的喜欢,倒不如放手成全。”
迷迷糊糊中,不知是谁,在我耳边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我翻了个身,不想听。
“一叶蔽目,而不见泰山。”
声音仍在继续,我皱了眉,捂住耳朵。
“教主!”
忽然而来的声音,让我猛然睁开了双眼。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身边没有一个人在。
我怔了半响,刚才那些声音,是梦吗……
摸了摸额头,似乎不再那么热,只是嗓子有些干,想喝水。
我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望向窗外。
天边云彩泛着妖艳的金色,远处也有炊烟升起。
耳边好像听到锅铲碰撞的声音,我微微侧头,她应该在做晚饭吧。
低头想着刚才的梦,我有些困扰,怎么会做这种古怪的梦。
脚步声传来,然后停住。
我低头想事情,一时也没有注意到,当我恍觉抬头时,只见柳冰正站在门边望着我,她的腰间系着围裙,几缕微乱长发垂在肩膀上,因为她背对亮光站着,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到她问我,“依依,好些吗?”
心猛地一震,这个声音……
我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点头,“好些了。”
她走了过来,看着我,眼底蕴着我依旧看不明白的情绪,摸了摸我的额头,问道:“睡得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