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侍小心翼翼地觑了眼简氏的脸色,语气踌躇道:“可是殿下身后跟了不少侍卫和公公,浩浩荡荡足有二三十人,且都是经常在御前伺候的,太后您若是执意不见,怕是陛下那边……”
简氏眼神一厉,刀子般直直戳过去,宫侍浑身一哆嗦,讷讷不敢言。
这些下贱胚子也敢狗眼看人低吗?简氏不悦地冷哼出声,但冷静下来一想,此话却也不无道理,司承砚再如何不讨他喜欢,身份到底摆在那里,且两人如今关系僵冷,势同水火,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好话,说不定还会影响承礼施展大计。
简氏将前因后果认真思量了一遍,不情不愿地对宫侍道:“罢了,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一袭雪白狐裘,通体贵气,容色倾城的少年缓步进来,温言道:“陛下忙于朝政,总理万机,连日以来宵衣旰食,未尝得闲,儿臣替他来探望太后。天气湿冷,寒意逼人,还望太后保重自身,以天下苍生为念,莫要与陛下置气。”
这话貌似字字恭谨,句句关情,再无任何不妥,然而简氏听起来,却觉得刺耳极了。
关于太后简氏与司承砚的亲子关系,几年以来,朝野上下多少都有所耳闻,私下里也不是没有议论揣测过,但无论实际情况到底如何,两人明面上始终是父慈子孝,其乐融融,没有丝毫能够让人诟病的地方。
大齐重视礼仪孝道,人伦纲常,司承砚作为一国之君,万万不能背负上“不孝”的骂名,简氏对此心知肚明,却屡屡将遵循祖制,定时前来请安的司承砚拒之门外,甚至明里暗里地向几位德高望重受封诰命的哥儿诉苦,借以引导舆论风向。
司承砚忧心社稷,不屑与之斤斤计较,白檀却轻而易举地识破对方诡计,特意来替司承砚辩白一番。
话说到这般田地,倘若简氏仍然坚持认定司承砚不孝,未免也太小肚鸡肠,且无慈济天下的度量,又有何德何接受四方百姓供养朝拜?
简氏睨了白檀一眼,眸色冷淡,心里却更加认定对方不可小觑,厌恶之情更添了几分。
见简氏默然不语,白檀定定地注视着这人细长锋利的眉眼,若有所思勾起唇角,忽而浅浅一笑,对周雨使了个眼色,轻声道:“这是儿臣特意命御厨熬煮的腊八粥,太后尝尝看。”
周雨提着食盒上前,低眉顺眼地递给简氏贴身内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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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美貌小哥儿(二十六)
新年将至, 番邦小国及附属部族,尽皆来朝觐见祝贺,繁都内涌入大量身着奇装异服之人,其言行举止,迥异于大齐子民。
无论是千年前的封建时代, 还是千年后的现代社会,每逢佳节吉日, 总不免有人借机生事, 偷盗劫掠等活动更是几近猖獗。
随着几位辅政大臣陆续辞官亦或谢世,司承砚将大权悉数纳于掌中,铁血手腕,强硬作风也逐渐显露,为了避免重蹈覆辙, 确保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先后颁布了几条法令,加重对贼人的惩处,与此同时, 增添各地巡防兵丁, 将一众喜欢偷鸡摸狗,素行不端的地痞流氓悉数抓了起来。
各级京官及地方官员知晓圣意决断,兢兢业业, 厉行清政, 一时风气大肃。百姓丰衣足食, 国泰民安, 圣恩沐浴之下,人心莫不归附。
时光易逝,转眼已是除夕,遵循大齐祖制,年三十这天晚上须得大摆夜宴,盛情款待各国使臣及文武百官。
按照原世界剧情发展,鹿嘉儿跟随宇文宣出席宴会,于皇宫中邂逅北夷皇子耶律雄奇,凭借其天真可爱,精灵古怪的性子,在这位敌国皇子心头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为之后辗转于三个痴心爱慕自己的男人之间,尽享天下奢华的糜烂生活作出铺垫。
至于司承砚和白檀,自然被几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费尽心机地连根拔除了。
可惜了那时励精图治,踌躇满志的司承砚,以及一腔痴心错付,从始至终都在被人欺骗愚弄的白檀,还有无数不慎受战火波及,凄惨死去的大齐子民。
除夕夜宴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原著剧情的一次高|潮,对后续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决定性作用,也是司承砚身体走向衰弱,精神濒临癫狂的开始,那之后,他就逐渐变得喜怒无常,刻薄寡恩,久而久之,左右近臣及心腹为自身计,自然想要另谋高就。司承砚众叛亲离,只能眼睁睁看着万里如画江山尽归于他人之手,怎不令人扼腕叹息?
好在,白檀来到了这个世界,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他放下调弄香料的银匙,偏首望向司承砚,年轻帝王午睡方醒,狭长锋利的凤眼微微眯起,阳光从菱花格子内透进来,洒落在黑曜石般的眸子上,柔和了那异常冷冽深邃的目光,隔着袅袅烟雾,缠绕在白檀身上,缱绻缠绵。
司承砚整理衣襟的手一顿,痴痴地盯着白檀看了一会,勾唇一笑,“总觉得这一幕有似曾相识之感。”
白檀闻言也不禁恍惚片刻,殷红薄唇轻启,一字一顿地低喃道:“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也温软多情起来,犹如一块被暖化的蜜色饴糖,甜到齁人。
华灯初上,夜幕缓缓降临,装扮得明媚鲜艳,花枝招展的宫侍们鱼贯而入,捧来各色珍馐美味,瓜果点心。
酒宴准备妥帖,身着朝服的文武百官及番邦使臣依次进入,静立两旁默然无声,个个敛眉肃目,毕恭毕敬。
这两年以来,大齐圣主司承砚君威日重,锋芒毕露,其精明决断,无双智慧,在朝政之中显露无疑,近日更是实行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革除敝政,崇尚雅道,一时国力大振。
拥有如此贤明君主,大齐兴盛,可计日而待。
先时,大齐与燕国及北夷三足鼎立,势均力敌,相互牵制之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即便是喜欢揎拳裸臂,鲁莽好斗的北夷人也只敢龟缩边境,小范围内挑衅滋事。
至于其余小国蛮族,迫于形势,不得不依附三国,定时上贡,以此寻求庇护,在夹缝之中艰难生存。
然而,如今大齐日渐昌盛,长久以来的平衡局面即将被打破,北夷和燕国恐怕不会乐见其成。
再加上虎视眈眈的宇文宣和司承礼等人,今天晚上的这顿饭,注定要成为鸿门宴了。
因在年下,白檀不好穿得太过素净,便舍弃了一贯钟爱的月白天青等色,换上礼部送来的繁复衣袍,正红色为底,黑色镶边,绣以龙凤吉祥纹,再点缀些水獭毛,精致考究,与司承砚身上那袭黑红二色的冕服遥相呼应。
唤张果儿来为自己挽好发髻,白檀揽镜自照,稍稍打理了下面容,彻底无视掉妆台上一盒盒价值不菲的胭脂水粉。
一双修长匀称,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轻轻落到白檀肩上,司承砚俯身,与黄铜镜中的白檀深情对视,轻声道:“檀儿天生丽质,唇不点而红,眉不描而翠,朕真想把你藏起来,隔绝所有人的奢求觊觎。”语气虽温柔,却莫名带着几分让人不寒而栗的森森冷意,也不知他到底想到了什么,竟诡异一笑,幽幽道:“若得檀儿,必以金屋藏之。”
清淡的龙涎香充盈鼻端,白檀抿唇一乐,坦然笑道:“陛下内忧外患,马上都自身难保了,还有闲情逸致想这些风流事?”
司承砚不愿让白檀看到自己不堪的一面,他垂眸,遮掩住其中嗜血的杀意,胸有成竹地说道:“不急,事情很快就要结束了。”
戊时方至,司承砚与白檀携手来到升平殿,踩着深蓝色四合如意天华锦纹地毯,缓步踏上台阶,接受众人朝拜。
三呼万岁的声音响彻殿宇,一颗颗头颅恭顺地低垂下去,司承砚攥紧白檀纤长温润的手指,无言地传达着某种信号。
跪在下首的众人虽姿态谦卑,其中却不乏表里不一之人与同党互换眼色,暗度陈仓。
司承砚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笑了,眼神凉薄而邪肆,既然有人不知天高地厚,非要做出弑君叛国之事,他又何必顾念那子虚乌有的君臣道义?
众人等了一会,龙椅上的人开了金口,免除礼仪,这才齐齐站起身来,在内监引领下各自入座。
北夷皇子耶律雄奇一抬眼,恰恰看到端坐在大齐皇帝身侧的绝色美人,唇红齿白,靡颜腻理,乌发如云,体态绰约,言谈间眉眼灵动,巧笑倩兮。
这样倾国倾城的昳丽容颜,实在是具有致命的吸引力,耶律雄奇目不转睛地盯着白檀,久久移不开视线,那张五官粗糙,轮廓硬朗的古铜色脸庞上,难以掩饰地流露出几分惊艳,心内更是连连赞叹:大齐皇帝真是艳福不浅,能得到如此风华绝代的佳人……
不等白檀有所表示,司承砚就敏感地察觉到了耶律雄奇失态之处,眯起凤眼,用寒冰似的眸子瞥了对方一眼,暗含警告之意。
耶律雄奇心中一凛,知道自己露了痕迹,也不慌张,反而顺势举起酒杯,冲着司承砚遥遥致意,操着一口生硬呆板的大齐官话,磕磕巴巴地说道:“北夷耶律雄奇敬陛下一杯,愿大齐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