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陆嘉尔今晚也是听到一些风声,有备而来,之前顾谨城缩头乌龟似的在家闷着,他就算再不满,也不能打上门去,尤其是宅子里还有顾深那尊大神镇着。现在好不容易逮到机会,陆嘉尔可不会轻易放弃,知道酒吧老板不喜欢有人打闹,干脆也不拦着顾谨城出门,只是冷笑一声,领着一众跟随者缀在后面。
顾家大宅。
正是春寒料峭,顾深裹着一身冷风进了门,管家赵伯连忙迎出来,和蔼一笑:“先生今天晚上不是有应酬吗?您这是提前离席了?”
顾深点了点头,不多做解释,看时间还早,就在客厅沙发处歪着喝了杯热茶。
倒是段厌拎着一个包装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食盒,笑吟吟地说道:“顾总惦记着白檀前两天想吃甜点,听说百香园手艺出众,特意绕了一大圈,赶在人家下班前过去买了一些,对了,谨城和白檀呢,应该还没睡吧,快点把他们喊下来,再放放就不新鲜了。”
顾深轻咳一声,瞥了段厌一眼,语气平淡地说了句:“你现在怎么变得这样啰嗦了。”
哈,也不知道是谁听人随口说了一句,就一路紧赶慢赶地跑去,巴巴地买了一大盒,现在又矜持起来了。
管家亲自上楼去喊顾谨城和白檀,过了仅有两分钟,就一脸焦急脚步匆匆地跑了下来:“先生,少爷和小白都不在,手机也关机了。”
顾深微微变色:“打电话给保卫科。”
保卫科人员检视了所有监控设备,很快就过来回复,说是顾谨城和白檀在晚上八点左右,偷偷沿着花园小径溜了出去,因为当时光线昏暗,顾谨城又十分清楚监控设备覆盖区域,所以仅在视频中偶一闪现,便被安保人员忽略了过去。
顾深表情又沉了沉:“启动定位装置。”
保卫科人员依言打开电脑,就看到一个微弱的小红点,出现在市地图之上,放大细看竟然是西二街区。
客厅里死一般寂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西二街区是有名的龙蛇混杂之地,除了形形色色的生意人,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全市数一数二的gay吧“Dark Night”。
顾深沉默片刻,霍然起身往外走去,段厌拿起他的风衣一言不发地追上。
西二街区。
一轮残月高悬于天空,清辉难以刺穿此地的黑暗,路边行人如织,热闹而嘈杂,汽车平缓地从高大的梧桐树下穿梭驶过。
远远地,还未到Dark Night,就听到一片混乱喧闹,隐隐有人大声喊叫,嗓音尖利的剐蹭着人的耳膜,人群像是受到什么惊吓,慌乱得四散溃逃,几句含糊不清的对话随风飘了过来。
“血……好多血……”
“怎么回事?”
“不清楚,好像是有人喝高了动起手,朋友劝架,后脑勺挨了一板砖,哎呦,当时就躺那儿了!”
“天啊,那还能救得活吗?”
“我估计悬,唉,那么好看一孩子,真是可惜了。”
……
心脏忽然毫无征兆地泛上一阵疼痛,顾深白了脸色,不等车停稳就仓促跑了出去,分开人群,看到满身血污瘫软在地上的少年,分明就是白檀。
俊美昳丽的五官在月色下,脆弱而妖异。
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陆嘉尔及一众追随者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顾谨城酒醒了一半,大声惨叫着冲过去就要去抱白檀,哆哆嗦嗦地说道:“别,别这样……白檀,我错了,求求你,求求你……”
手指将要触及白檀的一刹那,肚腹处突然挨了一脚,顾谨城摔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赤红着双目的顾深俯身,动作轻柔地抚摸少年冷冰冰的脸颊,像是对待稀世珍宝般,踉跄着跪倒在地,一边又一遍地说道:“睁开眼,白檀,睁开眼看着我,别睡,千万不能睡…”
谁,谁在喊我的名字?白檀沉溺于自己的意识中,起起伏伏,感到前所有未的疲倦,他想要闭上眼睛歇一歇,耳边却有人坚持不懈地呼唤着他。
白檀费力地睁开眼睛,顾深英俊疏朗的脸庞隐在灯光下,明明是近在咫尺,却似被时光冲淡褪色的水墨画,渐渐看不清眉眼。
“小叔。”少年这样唤他,像是蒙了一层纱,虚无缥缈。
顾深应声道:“是,是我,我在这里呢。”
看着这样慌乱无措的顾深,顾谨城隐约猜到了什么,惊疑不定地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略一动作,脑后便有更多鲜血肆意流出,蜿蜒成一条条猩红的蛇,到了这一刻,白檀也没有时间去埋怨顾谨城冲动易怒,或是投诉系统不作为,他张了张口,费尽心力想要在这最后时刻回报给顾深些什么,以报答对方这些日子以来的照拂,他想了想,不由哑声道:“小叔,要,要快乐,别……别怪谨城……”
话音刚落,少年皓月般皎洁无暇的手臂失尽最后一丝力气,软垂下去,眸子也变得黯淡无光。
那天夜里,顾家家主顾深最后一次在人前落泪,此后多年,始终心硬如铁,不苟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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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在兮和笔下,全世界的酒吧名字都叫做夜色、魅色、暗夜,没有见识的乡下土包子写文就是这么无所畏惧。
对啦,昨天看到一篇关于女娲造人的耽美文,小受是天地间第一个人,萌得不要不要的,然后为了把它推荐给好基友,我们俩人之间发生了如下一段沙雕对话:
哎哎,我问你啊,古今中外,第一个玩手办的大佬是谁啊?
别想驴我,看过这个段子,秦始皇呗。
不对不对。
那是谁?
是女娲啊!
……哦。
第117章 成为白月光(十九)
月色清辉之下, 穿着白色衬衣,亚麻色针织外套的少年浅浅一笑,软语唤道:“谨城。”
俊朗挺拔,身形修长如翠竹的青年痴然道:“是你,你又回来了, 我……”
周围飘散着淡淡白雾,一切如梦似幻, 少年精致昳丽的眉眼, 美好到不真实。
明明是夙愿得偿,青年却毫无半点喜悦,反而心似刀绞,如饮砒霜,他跌跌撞撞地走过去, 想要将少年拥入怀中,却握了满手血腥,禁不住悚然一惊。
再抬头时,少年已经换了一张惨白狰狞的脸, 满身鲜血, 声音嘶哑地惨叫道:“好疼啊,救救我,快点救救我!”
顾谨城喃喃重复道:“对不起, 对不起……”
少年的表情陡然变得狠戾起来, 怨毒地望着他, 凄然道:“都怪你, 顾谨城,都怪你,你好狠的心啊!我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不,不要!”顾谨城大喊一声,猛然惊醒,四下环顾,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奢华的包房,周围拥簇着一群衣着光鲜亮丽的同事,手握话筒的靓丽女郎甜美嗓音戛然而止,音响里播放着的抒情乐孤单环绕了半晌,却无人欣赏。
“顾少,您,您没事吧?”一位身材曼妙,长发披肩的女白领迟疑着问道。
顾谨城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副心有余悸地模样,抹去额上冷汗,冷淡道:“我刚才怎么了?”
周围人面面相觑,顾忌着这位的身份,都讪笑着不敢直说。
戴着黑框眼镜的理工男却没有想那么多,直愣愣地说道:“你刚才一直在说对不起,别怪我啊什么的,顾少,你不会是做什么亏心事了吧?”说完,还自以为幽默地哈哈笑了两声。
这个智障!
其他人一脸恨铁不成钢。
顾谨城表情一滞,他拿起外套,麻木地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玩儿,账都算我的。”
一群人客气而恭敬地挽留了几句。
夜凉如水,空中弥散着淡淡的汽车尾气,尽管道路两盘植满苍翠的法国梧桐,也治愈不了令人作呕的刺鼻感觉。
不知不觉间,又走回到青木高中附近,仿佛是一种宿命,怎么都逃脱不掉。
学生和老师早已放学离开,夜幕笼罩下的青木高中,安静得如同一座死城,寂然无声。
清风来袭,狭裹着三分栀子花的香气,无数过往回忆片段纷至沓来,乱哄哄地挤入脑海,让人头痛欲裂。
上课时的回眸浅笑,绿荫道中的惊鸿一瞥,领取奖学金时姣好干净的眉眼浅笑盈盈,面对喜欢顶撞、屡教不改的“学生”,又会恼得怒发冲冠,气势汹汹……
太多太多了,让人舍不下,忘不掉。
树下的青年早已泪流满面。
正当顾谨城沉溺往昔,不可自拔的时候,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来电显示是助手小李,在下班休息后还打电话过来,应该是有什么重要事情。
顾谨城收拾好情绪,快速接起——时隔五年,他早已不是那个仗着出身,嚣张恣意,万事随心所欲的大少爷了。
当年那件事,出乎所有人意料,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到想要挽救时,一切都晚了,但总归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也怪他后知后觉,少年死去的那天夜里,才发现顾深对白檀竟然有着不可告人的心思。
事发后的第二天,顾深不顾顾谨城的拼死反抗,态度强硬地命人将他送出国,连葬礼都禁止他参加,以至于顾谨城竟不知道白檀安眠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