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的冬日夜晚确实很美,但阿免终究是夏日的太阳。”
叶南免抿紧唇,眼里的感情让叶南风差点缴械投降,不过好歹还是坚守住了最后的原则,没让它被对叶南免的愧疚击败。
“兄长可能再唤我一声阿免?”他一直在对他索取,便是到如今,他还在与他索取这一生“阿免”。
“阿免。”叶南风松了口气,还以为叶南免嘴里会趁机又说出什么肉麻的情话。
“我的感情便让兄长如此困扰吗?”叶南免终究还是没忍住,看见他骤然放松下来的肩膀以及缓和下来的表情,又心疼又心痛,同时浓浓的愧疚几乎要将他淹没在情绪的大海里。
叶南风松缓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后故作无事道:“你不妨站在我的位置想一想。”这并非是困扰,而是苦恼。
叶南免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冷不防凑到叶南风耳边低语道:“兄长放心,我会补偿你的,那些知道你身份之人我已经派人去全杀了,那个宝藏我也派人去毁了,今后,再也无人会因为那件事而派人寻你麻烦。兄长该如何奖励我呢?”最后的尾音拖得那叫一个长,简直是九曲十八弯的典型代表。
叶南风丝毫不为所动,随手便是一巴掌拍糊在他的脑袋上。
“你既说了这是补偿我的,又何来的奖励?太过贪心不太好。不过我倒是一直很好奇,你这些年在军营,你在使唤的这些人又是从何而来?且红宝图如此难找,我搜寻有关红宝图的一切,至今才有了大概的消息,可目前为止,我都还不知道宝藏的具体位置,你倒是直接便将它给毁了。”
叶南风似笑非笑地看着叶南免。
叶南免坦然笑着回看叶南风,嘴角的弧度差点就裂到耳根角去了,叶南风对他这副模样觉得糟心透了,对那评价就是一个字:蠢。
“我没跟兄长说过吗?叶澈与我离开之后,便一路去到了西北,到了之后才知道,叶澈居然是前朝覆灭之后隐居山林的世家之子,唯一的继承人,他因为一些原因被人掳走,后辗转被卖到人贩子手里,遇到了我。”
“这些年他家里的势力也一直在四处找他,而他因为家中一切龌龊之事,不愿回到家中,且因为他在凌安王府,才不曾被找到,我们刚出去没多久,他的家人便找来了,于是他便回去作他的家主,我便去军营投军。”
“说起来,他当上家主还是我帮忙的,故而这些年他还是在帮我做一些事,且说巧也不巧,红宝图的其中一块便是一直在他家家族里放着,不过在听到了些风声之后,怕惹祸上身,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红宝图这这块烫手山芋拿出来,故对于我来说,能够销毁红宝图宝藏,自然也并非易事。”
叶南风看了他一眼,只回了他两个字:“是吗?”
叶南免忙不迭地点头,重重得“嗯。”那真诚的模样,让看见之人难以产生不相信他的心思,若有了那样的心思,你都会感到罪过,好似他生来便是该被人全心全意地相信的,只有有他在,所有的污秽都消失了。
“你不必为我做这些,我可以自己解决。”叶南风顿了顿,还是将话说了出来。
叶南免提起嘴角,还露出几颗白白的牙齿,“我知道了。太晚了,外面又冷,我们去睡觉吧,待会儿还要给兄长暖被子,我还是早些上床等着兄长。”说罢还轻轻向叶南风眨眨眼。
叶南风只当自己瞎了,不认识眼前这个前一刻还沉浸在悲伤沉默之中的兔崽子这会儿又嬉皮笑脸,没个正形,偏偏这常人做了便觉轻浮厌恶的动作,人家作了就看起来好似整个世界都暖洋洋的。
他心想,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若非这兔崽子长了一副蛊惑人心的脸,我何至于一次次对他心软,将自己陷入如今这进退两难的境地。
而且提到暖床这事叶南风就来气,他可从来都由衷地希望叶南免千万不要给他暖床,可人家硬是以担心他为借口,在他生病期间便以暖床为由,硬是要挤上他的床,害他生病都不能安逸,气得硬是多病了几天。
想到生病期间被这兔崽子,不对,是狼崽子各种上下其手,心里憋着的气突然便上来了,没好气道:“滚去你自己的房间,我何时需要你给我暖床?”说罢转身就走,将糟心的叶南免抛在身后。
叶南风没看到的是,在他转身之后,叶南免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散了个干干净净,眼里有着什么情绪在膨胀,终究又归为平静,好似一池湖水被搅浑后,又渐渐平静下来,直至再无涟漪。
“兄长,等我。”
叶南风听到这声音,脚步非但没有停下,反而走得更快了。
叶南免嘴角的弧度往下垂,还是快速收拾好所有的情绪,同时心里默默道:“兄长,等我。不等也没关系,你走慢些,好歹让终将落后的我还能够看见你的身影,让我……”叶南免甩甩脑子,讽刺一笑,喃喃自语道:“让我做什么呢?”
于是快步跟上去。
叶南风是想要在踏进门那一刻将门锁死了,不过终究还是没有如此做,因为没必要,叶南免总是有各种方法达成所愿,他现如今都懒得跟他折腾。
翌日,叶南风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习惯性地往旁边一摸,却摸了个空,令人有些意外,难怪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原来是没了那个每天醒来都压在身上的人形抱枕。
叶南风起来迷迷糊糊坐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人拿衣服过来细心周到给他穿衣服那人,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看,没看见人。
叶南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于是便唤:“叶璆鸣、叶璆鸣……”如此连续唤了几声,还是没看见人过来谄媚又故作乖巧地给他穿衣服。
叶南风不愿承认,他心里有一刹那是有些不满和不安的,这让他显得更是矫情。
他叶南风活了两世,从来不知道矫情两个字怎么写,更何况还是这种因为突如其来的不受重视而产生的羞耻心理,而他矫情的对象居然是自己的弟弟。
随即又想到这些时日,叶南免都是如此照顾他的,以至于成了习惯,直到今日才发现这样的习惯有多么不正常。他又不是残废了,怎的穿个衣服还要别人伺候了?以前那个独立自主的自己哪去了?
叶南风冷了脸,也不知是对自己生气,还是对那个没能在他起床第一时间过来伺候之人生气,亦或是两者皆有。
叶南风穿好衣服,正准备去打水洗漱,便看见桌子上的茶壶下面压着一封信。
叶南风皱皱眉,不知为何,心里有种毫无来由的不安。
他皱着眉将那封信打开,将信一字字读完,脸色越来越黑,之前刚起床时那股神清气爽不知被谁全拿去喂狗了。
他咬着下嘴唇,将那封信又看了一遍,最后笑了,不过是那种咬牙切齿地笑。
“你个兔崽子,倒是走得很快。”这话是一字一句说出来的。
信中所写内容简单易懂,用词简洁,短短几句话便说完,却将写信之人大早上起来不见,去了何处、又将要做何事说得清清楚楚,末了还表示一番对叶南风的关心之情。
若只是一封简简单单的道别之信,叶南风倒不至于生如此大气,可叶南免居然要在这临近过年之际去西北打仗,而且此战之凶险,叶南风早就听说,由不得他不担心。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西北边境之处冻死之人比比皆是,而位处西北的千骑国更是食粮短缺,每年的冬天,西北的战事总是最吃紧的,千骑国没了粮,进攻玄祁抢粮便成为重要的粮草物资来源之道。
叶南免能够以战出名,说到底,还是因为千骑国的存在。
而今年的千骑国来势汹汹,一直以来镇守西北的大将镇西大将军也在前不久被蛮野的敌军骑兵伤了筋骨,目前西北的形势很不容乐观,朝中安逸了多年,以前陪着先帝征战沙场的大将也都死的死,老的老,朝中能够用得到的大将少得可怜。
可叶南风却没想到,最后居然是叶南免被派去镇守西北。
以皇帝宠叶南免的劲儿这个时候不应该是避免他出战吗?
人人都说皇帝对叶南免那是比对亲儿子还亲,叶南风却知道,皇帝是直接将叶南免看作了儿子。
或者可以这样说,皇帝将叶南免看做是他死去的儿子,那个他一生最爱的女人所生的儿子,也就是之前的太子,只不过最后母女二人被后宫其他女人害死。
为了那对母子,皇帝好多年都不曾进过后宫,甚至是厌恶后宫那些嫔妃,到如今,皇帝也不过只有两儿两女。
而叶南免是在那对母子死后几年才出生的,在叶南免的满月宴上,皇帝见到了长得酷似当时太子的叶南免,尤其是渐渐长大之后的模样与当时的小太子可是一模一样,连性子都极其相似,故而皇帝将对那个还没长大的儿子的所有宠爱都放在了叶南免身上。
或许一般人看不出此次西北战事的危险,可叶南风两世为人,却很清楚其中利害。
此次西北之战,不仅重要,而且凶险,千骑国的骑兵几乎全部出动,稍不小心,丢掉性命都是寻常之事,镇西大将军一辈子镇守西北,战功赫赫,最终却还是败在了千骑国骑兵的马蹄之下。